投射灯的照耀下,体育场内每一张面孔都被照得清晰无比,张奇焱重新出现在台上冷冷看着台下的观众。
“猎枪,你输了。”
台下不明所以的观众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张奇焱唱着唱着整个舞台就黑了,几分钟后整个体育场又亮起来了?他们一边用手遮着眼睛挡光,一边窃窃私语:
“刚才的停电是怎么回事?”
“好像听到‘嘭’的一声,是哪里爆炸了吗?”
“他刚说猎枪?就是那个一直跟乌鸦社作对的家伙?究竟发生了什么?”
……
小迟将伞收起,踮着脚向人群外张望,他看到埋伏在会场的乌鸦社社员都戴起乌鸦袖标,已经将体育场的各个出口全部封锁。一场瓮中捉鳖的行动即将开始。
自己今天的行动,除了最后开那一枪,剩下的全是按照猎枪的计划去做的,猎枪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出卖他。
昨晚,小迟把猎枪的计划向张奇焱和盘托出,当得知他们计划杀掉的人是自己时,张奇焱沉默了,但他没有去问小迟为什么想要杀掉他,只是告诉小迟,一切都按猎枪所说的去做,并且在会场内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他自有办法引出猎枪,只是小迟不要真的开枪就行了。
“你真的不担心我到时会向你开枪吗?要知道,杀了你,我的罪恶就再没任何人知道了。”
“不会的,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你只是受到了猎枪的蛊惑而已,本质上,你还是属于这一边的,我从见你第一眼就看好你,未来也一样如此。”说完,张奇焱挂上电话。
……
舞台上张奇焱拿着话筒缓缓说道:
“很抱歉中断这场演出。现在有件事想跟大家说说。
“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四年,这个校园留给我很多难忘的回忆。我的同学和老师,伙伴和恋人,乐队和社团,还有你们,每一个支持我的朋友和讨厌我的家伙,你们都会使我留恋。
“但是,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件放不下的事。我和我的伙伴一起建立了一个社团——乌鸦社。建立社团的目的本身是利用我们多余的精力替同学们解决日常生活中一些棘手的事件,但是我们太自大了,没有料到自己的自作聪明会带来与预期完全相反的结果,一个蛊惑他人犯罪、故意向乌鸦社挑衅的家伙出现了,校园里发生的许多恶性案件都与他有关,利用同学们心里的阴暗面,不负责任地炫耀自己的作案计划。
“虽然社团曾数次识破他的诡计,但是那些被蛊惑的可怜灵魂和那些无辜受害的人却回不来了。这个躲在黑暗中的幕后黑手自称猎枪,如果我就这样毕业离开这里,没抓到猎枪将是我最大的遗憾。
“不过,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或者说,猎枪犯了一个错误,让我可以在这里,以这样一种方式将这个遗憾弥补。
“这个错误就是,他打算杀掉我,就在这场演唱会上。”
说完这句话,台下一阵骚动,张奇焱继续说:“以猎枪的一贯作风,他所涉及的案子都不是他亲自动手,而是蛊惑他人去做的,这样自己就一直处于隐蔽状态,安全不会受到威胁。然而这一次,他为这次的杀人计划不惜背负罪行。
“首先,他在上周的公交车爆炸案中偷取了前来救援的警察的手枪,然后依然用他惯有的伎俩,将枪送给被蛊惑的那个人,想在这场演出进行的时候开枪杀掉我;因为演唱会上人很多,为掩人耳目,在演唱会中途他就将现场的灯光弄熄了,接着,被蛊惑者利用猎枪提供的手枪将台上作为靶子的我击杀掉,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方法。
“要完成这次杀人计划,本来两个人就足够了,一个人负责在场内制造黑暗,一个人负责站在台下向我射击,由于我的那件T恤上被人提前弄上了荧光粉,射击者只需照着黑暗中眼前唯一的光源射击就能把我弄死了。
“然而在实施之前,这个计划便已经泄露了,于是这就转变为我的计划,利用它,可以抓到猎枪。
“但是,猎枪他一向是案件的设计者,却不会是案件的执行者,虽说了解了他整个计划的过程,但是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设计埋伏,捞出猎枪的机会也不大,必须再制造一重障碍,使那隐匿在暗中的第三人出现,于是我将那件荧光衣服脱了,来将猎枪引出来。
“他果然中计了。
“猎枪这个计划的精髓在于使整个现场成为一个巨大靶台,而使我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发光的靶心。虽然制造黑暗可以由他来处理,但是使我成为傻乎乎的小灯泡却是他不可控的,如果我没有穿上这事先给我准备好的衣服,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在完成整个计划的衔接上,这一块是计划唯一的弱项,以猎枪的秉性,这个弱点他一定不会不清楚,因此,如果能将他的弥补措施引出来,他也就会从黑暗中暴露出来。
“于是,我将那件荧光的衣服从台上扔了下去,果不其然,那弥补措施出来了,我的身上出现了可爱的小红点,红点的来源——看台B区的观众区——猎枪就在那里。”
B区的观众发出骚动的声音,透过灯光小迟看到社长乌昭和李志等一批乌鸦社成员正在向看台B区收拢,收网行动开始了。
张奇焱继续说:“至于那个利用爆炸破坏演唱会灯光的家伙嘛,因为动静太明显,几乎没有隐藏自己,现在已经被乌鸦社控制了,下面有请我们的学生会主席胡家平。”
台上,几只乌鸦抓着那个胖乎乎的金丝眼镜上了台,胡家平一脸的泥污,努力挣脱开众乌鸦,整了整狼狈的头发,对着张奇焱不屑地说:“哼,没想到你们一直派人跟踪我,乌鸦社还是一如既往地猥琐啊。是的!是我听了猎枪的建议,才帮忙在你的演唱会上搞破坏的,我觉得猎枪干得不错,你和你的乌鸦社简直就是学校社团的耻辱!我就是想让你出糗!让乌鸦社颜面扫地!现在你演出也进行不下去了,光是抓住我有什么意义?哈哈哈,我是肯定不会被学校开除的,哼,你知道我叔叔是谁吗?……”
胡家平在众人的拖拽之下又下了台,张奇焱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迟心情复杂,这次的计划猎枪一共布了两个棋,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却是胡家平,猎枪所谓的朋友,不过如此。想到这里小迟更为自己感到哀伤。不过,找到猎枪的方法又是什么呢?刚才黑暗中,确实是能够看到那红色的一道光柱从体育场B区射向张奇焱,但是即使如此,B区看台也有几十人在那里,乌鸦们又将如何找到那隐匿在人群中的猎枪呢?
只见张奇焱又说道:“确认了猎枪在场之后,接下来便是锁定猎枪了,其实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推理。线索就在那起由猎枪亲自制造的公交车爆炸案中。
“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当时那起案件的情况,制造爆炸的人是一个头戴鸭舌帽和口罩的年轻人,在爆炸发生后,该男子不单窃取了前来救援的警察的枪,还偷走了在场一位大婶装在包里的丝袜,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没事干偷那随时可以买到的丝袜做什么?
“无论从其他任何角度去考虑,偷取一个随处可以买到的、毫无价值的丝袜都是不可理喻的行为,那么凶手偷取它的目的就必须从当时现场的情况去分析了。
“我们站在猎枪的立场,设身处地地去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为窃取手枪,故意在警察执勤之时在警局门口制造了公交爆炸,吸引了数名警察前来帮助救人,当时车内的情况是,浓烟滚滚使不少乘客昏厥,并且爆炸产生的碎片击伤了车内的不少乘客。而车门燃烧使救援人员不能第一时间赶到车内。
“作为爆炸的制造者,猎枪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他要以车内伤者的身份接近救援他的警察,偷取手枪并且顺利地从现场溜走。伪装晕倒受伤也不是什么难事,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使他必须再临时偷取一个丝袜才能完成他的使命呢?难道现场还有什么他无法掌控的因素?
“想想现在那些躺在医院被爆炸的碎片击伤的乘客,答案一目了然,那就是唯一不可控的因素。戴着的口罩使他能够免于和其他乘客一样被浓烟熏到,但是封闭空间内的爆炸的冲击他却无法躲避。对猎枪来说,他可以伪装成为伤员接近警察,但他不能成为真的伤员,爆炸吸引了街上众多的市民前来围观,如果他真的受了伤,血流不止,在场的警察和围观群众会让他离开现场吗?即使脱离现场,途中留下的血迹自己又作何处理?
“所以,一旦猎枪在这起爆炸中意外受了伤,他就必须迅速将自己的伤口隐藏起来,把血止住,否则自己就无法顺利从人群中脱身。他需要一个可以包扎伤口的玩意儿,而他自己除了头上戴的那顶帽子可以用来遮住伤口之外,并没有可以固定包扎的东西,慌乱之中,他就只能四处寻找一个类似绷带的东西来包扎自己的伤口,那类似绷带的东西……呵呵,他找到了大婶包里的丝袜。
“这就是为什么猎枪偷了枪却又要偷丝袜,这就是为什么猎枪明明戴着帽子车外却没人见有戴帽子的乘客。看似荒诞的行为其实真相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他只是为了包扎自己的伤口而已。”
张奇焱在台上那轻描淡写的描述却像一阵阵狂风一样吹走了台下所有对这起案子心存疑惑的人的雾霾。小迟仰头看着舞台上的张奇焱,依然和从前一样遥不可及,一切都在这个人的掌控之内,甚至能够掌控自己的心,他幻想过无数次张奇焱倒在他脚下,可到头来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最终只是张奇焱用来对付猎枪的一个筹码。在这场较量中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奇焱。
反观小迟自己,是自己主动联系猎枪寻求帮助,当猎枪不惜亲自涉险替自己制定的计划泄露之后,为自保他又将所有责任推给猎枪,把猎枪出卖。强烈的灯光不仅照亮了台上器宇轩昂的张奇焱,也照出了台下小迟的卑鄙、猥琐和内心的丑陋,令他无地自容。
张奇焱对着B区的方向说道:“我在这里解开猎枪的这一桩尴尬事情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多么明察秋毫,也不是为了夸赞猎枪多么急中生智,事实上这个关键的线索可以直接置猎枪于死地了,从案件发生到现在也不过三天时间,相信那刻在猎枪身上某处的‘烙印’还没有消除,而这将成为抓住猎枪的关键了。刚才我已经确定猎枪现在就在这个演出现场,并且通过一个小伎俩将猎枪所在的范围缩小到看台B区,而乌鸦社的同僚们此时也已经将那里包围,而现在,所要做的就只剩下瓮中捉鳖的工作了——猎枪就是在B区看台内身上有伤的某位。”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张奇焱投向了B看台,在体育场明亮的夜灯下,看台上每一个人的脸都清晰无比,一百来人中,每个人脸上都是慌张的表情,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那个幕后黑手,就在这些无处遁形的人群当中吗?
猎枪,你的真正面容究竟是怎样的呢?
“猎枪,今夜就是你罪恶的末日,我说过在我离开学校之前一定要将你连根拔起,如今这场较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已经败了,站出来吧猎枪,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