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10点30分,十号楼653宿舍。
“坠楼者名叫蒋成,福建人,刑事法学院大一新生,所在宿舍为十号楼653。疑为从十号楼楼顶的天台坠落,已经死亡。死者身着军训服,头部和肩部遭受重创。从死者身上找到一部手机、一包拆开的烟和一张饭卡,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了。”
这些话不是一个警员向他的长官报告情况,而是一个学生在向另一个学生汇报情况。李志学长的一个电话过后,这些所谓的“乌鸦”就陆续冒出来开始行动了。此时,小迟他们所在的653宿舍成了临时的案情讨论室,一个个陌生的学长学姐行色匆匆,进进出出。小迟看到他们的右胳膊袖子上都套着暗红色的袖章,袖章上都印着一只诡异的乌鸦图腾。
眼睁睁地看着舍友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小迟感到脑子都懵了。虽然那个名叫蒋成的舍友与自己仅有一次接触,但他那单薄的身体和生硬的普通话却因为他的离世而在小迟脑中变得格外清晰。坐在他旁边的张乐天也不见得好多少,他的脸到现在都是白的,宿舍其他人都面色凝重地观望着进出房间的乌鸦社社员。李志学长则平静地与社员讨论着事件。
“你说这一层另一个宿舍的一位学生在洗漱时从窗户看到一道黑影划过的时间,与我们在楼底看到死者坠楼的时间一致,这就说明蒋成坠楼的时间确定为10点20分,也确定了蒋成是从天台坠落的,至于坠楼的原因,警察那边作出什么判断了吗?”
“警察刚刚赶到,正准备去天台调查,去往天台的门目前还是锁着的,警察正在联系宿舍的管理员。”
“锁着的?那死者是怎么上去的?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小迟,你和你的舍友先待在宿舍,谁都别出去,等我们回来!”
学长和乌鸦社一干成员离开宿舍,宿舍内只剩下小迟和他的舍友乐天、肥子眼镜、网吧男和胡须男。
“咦?”张乐天忽然看到了宿舍门口的塑料盆内,自己的伞折叠得好好地放在里面。他的疑惑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盆里。
“张乐天,这不是你的伞吗?”网吧男指着盆里的伞说道。
“这确实是我的伞,谁把它放到这儿的?那坠在楼下的那一把伞又是谁的?”
“是我的。”一旁的胡须男脸色阴沉,郁闷地说,“我他妈也不知道我的伞怎么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小迟困惑道:“你的伞也不见了吗?是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道,军训结束的时候还在,我一直打着它回宿舍,回来后就把它放在宿舍门外。我后来就没再出去了,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奇怪,如果是蒋成拿走了我和乐天的伞,为什么却把乐天的伞放回宿舍,又把胡须男的伞拿走了?”
“哎呀烦死了,你们能不能让宿舍安静会儿!”肥子眼镜蹙眉道,“开学第一天就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在这儿再待下去了,什么破学校啊,我要回家!”
张乐天说道:“也不知道乌鸦社那帮人调查得怎么样了,我看他们面子也挺大的,又是保护现场又是拍照记录的,一般人早就被警察轰走了,他们倒好,和警察直接来个合作模式,确实挺牛的。”
过了一会儿,李志学长和几个乌鸦社成员又回来了,李志学长擦擦眼镜,脸上多了几分疑虑。
“学长,怎么样了?”小迟问道。
“警察那边已经按自杀或意外处理了。”李志学长说道,“因为出现了一个决定性的事实,使得蒋成坠楼的他杀可能成为不可能。”
“哦?是什么?”
“根据刚才已知的境况推定,蒋成坠楼的时间和地点都是确定的,时间是今晚10点20分,地点是宿舍楼顶天台。”
“这没错啊。”
“而在今晚10点钟的时候,楼管王大叔就已经锁上了宿舍楼通往天台的唯一通道——那个大铁门。”
“什么?”
“十号楼宿舍的天台和其他宿舍楼一样,从宿舍六楼继续往上走,有一道大铁门挡住了去往天台的道路,而这通往天台的唯一通道的钥匙,掌握在楼管王大叔手上。据王大叔说,天台是白天供学生晾衣服晒被子的地方,通往天台的铁门每天早上9点开启,晚上10点关闭,每天都是这样,事发当天也不例外。由于今晚下着很大的雨,不会有人在雨天晾衣服,因此王大叔锁门的时候并没有去天台看情况,而是直接锁上门就下楼了。
“一个很结实的大铁锁,也没什么损坏。因此当晚10点之后就不可能有人再上天台。天台上如果有人,想在第二天早上9点前离开天台是不可能的。
“刚才警察让王大叔打开天台的锁,天台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所以从10点到门被打开的这段时间,天台上只可能有蒋成一人。如果蒋成是被别人推下去的,那么那个人又是怎么从天台离开的?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因此,警察排除了他人作案的可能。”
“原来如此啊,看来蒋成确实是自杀的了。”
李志学长摇摇头:“虽然如此,不过,作为自杀事件,这个案子还有几点让我不是很信服。
“首先,蒋成没有留下任何想要轻生的线索。蒋成并没有给家里打电话,身上也没有遗书;我们通过他的手机联系了他的家人和朋友,没有发现蒋成最近有什么情绪波动。
“其次,坠楼的时间是10点20分,而天台的门是10点关的,那蒋成必然在10点以前就已经上到了天台。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独自一人在天台待了近20分钟才坠楼,这当中他在犹豫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
张乐天插话道:“他一定是想在天台玩一会儿,不成想天台的门被锁上了,他回不了宿舍,苦等半天没有结果,于是他整个人都崩溃了,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如果你说的这些是事实,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逻辑可言了。蒋成再怎么脆弱也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况且,蒋成的兜里还装着手机呢,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小迟不认可张乐天的解释。
“那说不定他只是想在天台偷窥女生宿舍,结果雨天脚滑一不小心失足摔下来了。天台边上的那个护栏也许很矮,他肯定身子探得太靠前了,一个没留神摔了下去。”张乐天换了一个角度分析道。
“这更不可能,蒋成坠楼的地方是天台北侧,而咱们十号宿舍楼是学校最靠北的建筑,哪还有女生宿舍楼可看啊?更说不通。”小迟反驳道。
李志学长说:“的确没有理由。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个疑点:警方在蒋成坠楼点正上方的天台地面上发现了他落下的军帽、三支燃尽的烟头还有雨伞,烟头和蒋成兜中的烟一致,雨伞也被证实是蒋成本人的,此外天台上再没发现任何东西。”
“又是雨伞?”
“对,在天台遗落的一把,还有随着蒋成坠落的两把。难道说蒋成去天台一共带了三把伞?这太有悖常理了,虽然奇怪,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搞清楚这个问题。”
这时,小迟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学长,那坠落的两把伞中,其中一把是我的,另一把却不是张乐天的,而是我们宿舍另外一个人——胡须男的,而张乐天的伞,却被完好地放回了宿舍。”
“哦?”学长说,“什么时候被偷的?”
“我把伞放在门外了,一直没出宿舍,我也不知道伞什么时候被偷了。”胡须男郁闷地说。
学长紧接着说:“其他舍友的伞都放在宿舍里,为什么你的伞要放在门外?”
“是这样的。”胡须男解释道,“因为害怕雨伞将宿舍的地板打湿,我们宿舍里一进门的地方放了一个塑料盆,大家的伞都搁在里面,出门的时候拿,进门的时候放——除了我和小迟的伞。因为我俩的伞样式有别于他们的——是无法收缩回去的长柄伞,伞张开时和大家的折叠伞一样,但是收起来之后形状就像一个拐杖。所以在进门的时候我们的伞也没法放在宿舍里的盆中,于是我就将伞靠墙放在了宿舍外的走廊上。”
李志学长低下头沉思,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今夜发生的事,肯定不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杀事件这么简单。”
张乐天说:“不过,如果是他杀,就太不可思议了,杀人总得有个凶手吧,还有凶手究竟是怎么杀掉他的,他怎么能够穿过那个大铁门离开现场?会穿墙术还是会飞啊?即使会飞,当时我们在楼下也应该能看到啊。”
李志学长忽然眼神明亮起来,他给旁边的一位乌鸦社成员使了个眼色,那位迅速拿出笔和本子准备做记录。
他对宿舍所有人说道:“现在我需要知道军训结束之后你们宿舍所有人的一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