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天寒地冻,她一直在松软的雪地里奔跑,跑了不知多久。除了脱水和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缺乏睡眠,她十分清醒。好像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驱使她继续跑,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了。
也有天气的原因,冷空气驱使她前进。簌簌而下的雪花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脸。
有那么几次,她感觉踩到了自己的脚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原地转圈。她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走路已经非常困难。她停下来暖脚时,留意是否有人追来的声音,不过一切都静得出奇。
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夜色也是透明的,她穿过稀稀疏疏的树林时,一股股白色棉絮般的严寒抽打着她。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大约还有一个小时的活头,取决于把一个人冻死需要的时间,她在心里诅咒自己怎么那么笨,应该在那座房子里仔细找找好点的衣服穿的。
温度在零摄氏度以下,她赤着双脚,身上只穿着条防护工装裤。
一个小时,要是平时,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段时间,现在可是异常珍贵。因此,她大胆地跑着来迎接自己的命运。寒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喉咙,她摔倒了,好像获得了救赎。树枝碰擦她的脸,她出现了幻觉,自己在通往哪里的路上。通往一个地方,超出前面、前方和以后的概念。
乌尔瑞卡·温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跑起来。好像希望就存在于一个满是石头、冰雪和严寒的世界中。
她一边跑一边思考,一边思考一边跑。她回忆着发生的事情,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畅想还没发生的事情。她做过的事情,她打算做的事情。
可是严寒是无情的,她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
在白色的树顶,她能看到一缕橙色的光,看来黎明破晓了,可她对升起的太阳能让她充分暖和起来不抱任何希望。瑞典冬日里的太阳起不到任何作用,对什么都毫无益处。虽然跟把非洲农田烧成灰烬的是同一个太阳,可在北部它跟冰一样寒冷。
活着,她再次思考着,就在她想的那一刻,突然听到直升机飞来的声音,当它在一公里开外时她听到它慢慢降落;接着是引擎熄火的声音,然后一起停了下来。他们就在附近,她心想。或许就在她被囚禁的房子里,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快点看看能否找到回去的路。
她尝试寻找自己的脚印,可是大风已经把它们全部盖了起来。
她的双腿前进着,脚底彻底麻木了,丝毫感觉不到不停划伤她的石头和树枝。疼痛就说明活着,她告诉自己。她知道有直升机可能意味着有人来救她了。她再一次感到了希望,那就是未来。
她留在雪地里的脚印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风刮了太久终于把它们全都盖了起来。此刻,寒冷带给她剧烈的疼痛让她开始麻木,她的神经在努力欺骗着她。她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可大脑告诉自己她在出汗。她继续跌跌撞撞地前行,感到身上的衣服很烫。
乌尔瑞卡·温丁一生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那件超大的工装裤扯下,然后赤裸裸地躺在冰天雪地中,她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生命还在继续,她想,永不止息。
至少,她现在感觉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