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夺走我的仇恨,这是我仅有的东西。
太阳高高地挂在山峰之上,蜿蜒的山路沿着山腰盘旋而上,五百米的山下,韦尔顿河看起来就像一条青绿色的线。防护栏很矮,当你遇到一辆车时,几秒钟的犹豫或是一个错误的应急决定都能让你丧命。在她上面还有二百米就是碧蓝的天空,每走一段就有一个提醒滑坡的警告标志。她每经过一个标志,就大喊一声,因为她喜欢那个被崩塌的无情石块埋在下面的想法。
如果我要勉强存活于世,玛德琳想,那么决不允许他们继续活着。
她并不认为对复仇的渴望是一个受害者苟活于世的原因。不,是仇恨维持着她的呼吸,在丹麦的生活之后,是仇恨让她活到今天。
他们死了之后,这仇恨会停止吗?她想。我会找到安宁吗?
她立刻意识到,这些问题都不相关。她可以自由选择,她会选择那条简单、心向往之的道路。
在许多原始的文化中,复仇是一项义务,一项基本的权利,它让受害者有机会重新获得尊重。冲突都以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告终,复仇的权利毫无疑问;复仇的行动本身才是冲突真正的解决之道,并且从不需要分析。
她想起自己非常小的时候必须学会的东西。
当她还未被破坏、能够学习正确的知识的时候。她学到了,所有人都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一个乏味,另一个诗意,但只有一部分人能够在两个世界之间迁移,并独立或同时或共生地体验它们。
一个世界如同一张X光照片,一个乏味的世界,而另一个则是一个赤裸的、活生生的、充满诗意的身体。这是她现在选择进入的世界。
山路陡峭地向下延伸,转过一个弯后,她闭上眼睛,双手离开了方向盘。
接下来的几秒钟变成了一个解放身心的汇流,她可能直直地撞上一段低矮、维护得很差的路障,然后飞入深深的峡谷。
生与死的交汇。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还在路的中央,悬崖还在一段安全距离之外的路的另一边。她活了下来,距离死亡只有几米远。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全身都在颤抖。这是幸福,不惧怕死亡的得意洋洋,同时也感到一丝轻松。
她知道一个人心脏停止了跳动,并不意味着死亡。当大脑被切断了与心脏的联系,它便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一个没有了时间概念的状态。时间和空间失去了意义,意识得以永生。
这全在于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存在,如何看待死亡。如果你知道死亡只是意识的另一种状态,那么你在杀人之前便不需要犹豫。你不是剥夺了某个人的存在,你只是判决他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一个超越时空的状态。
她在接近另一个弯道,这次,她减慢了车速,不过换到了另一条车道上,然后扫过山腰的边缘。然后,转过弯重新进入直道后,她闭上了眼睛。对面没有汽车驶来。
这次依然没有死掉。不过一段生与死短暂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