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维多利亚·伯格曼,维塔山

本可以不同。本可以很好。

本可以很美好。

如果他不是那样。如果他人好。


索菲娅坐在厨房地板上。

她前后摇着身子,低声对自己说。

“我就是王道,我就是真理,我就是生命。只有经过我才能接近上帝。”

当她抬头看着冰箱门,看到上面大量的笔记、纸片和剪报,她突然大笑起来了,唾沫溅得到处都是。

她很熟悉这种心理现象,小纸人。纸片男人。

强迫症,随时随地记录你观察到的东西。

口袋里塞满了卷角的小纸条和有趣的报纸文章。

总是随身带着纸和笔。


反社会朋友。

不合群的伙伴。

索乐思·马努提。


她在塞拉利昂得到了一个新朋友。一个反社会的朋友,她给她取名叫索乐思·马努提。

这不过是玩弄文字的把戏罢了,但是无比严肃。一条生存策略就是创造一些虚构的人物,当爸爸的需求对维多利亚来说难以承受时,让她们接手。

她把内心的愧疚倾入了她的性格。

每一瞥,每一声口哨,每一个严厉的手势——她把一切都理解成自己毫无价值的证据。

她一直是污秽的。

“如果我们忏悔自己的罪行,他会忠诚而公正。洗去我们所有的恶。”

她在内心的迷宫里迷了路,酒溢到了桌子上。

“因为她满足了那个疲惫的灵魂,重新装满了每一个悲伤的灵魂。”

她又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然后走进浴室。

“你们中谁给上帝备下了桌子,把混合酒倒到了曼尼身上,我会将你判给刀剑,你们将全部俯首受死。”

饥饿之火,她想。

如果饥饿之火熄灭了,你便死了。

她听着内心的怒号,还有血管里燃烧的血液。

最后,火焰会熄灭,然后她的心会被烧焦,留下一个大大的黑斑。

她又倒了些酒,洗了洗脸,喝酒,干呕。但还是强迫自己把酒喝完了,坐在马桶上,用毛巾擦了擦,站起来,化上妆。

完事以后,她看着自己。她看上去不错。足够达成她的目的。

她知道当她站在吧台前,露出无聊的表情,她从不用等太久。

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几乎每晚都去。

持续了数年。

愧疚感是一种安慰,因为她在愧疚中才感到安全。她麻醉了自己,在那些眼里只有他们自己、无法认可她的男人中间寻找认可。羞愧变成了解放。

但是她只想让他们看到表面的她,不让他们看到她的内心。

因此,她的衣服有时脏兮兮的,被撕破了。当她躺在公园里时沾上了草的汁液,她知道此刻将会是明天记忆中的空白。

他们会争着看谁能给她买最贵的酒,就像糖块上的苍蝇。获胜者会被她摩挲手背,第三杯酒之后,她的大腿蹭他的大腿根。她并不假装,脸上的笑也发自内心。

她知道她想让他们对她做什么,她也总是清楚明了地说出来。

但是如果要微笑,她就需要喝酒,她想着,然后就着酒瓶喝了一大口。

她感觉自己在哭,但其实只是脸上的水,她用大拇指肚小心地拭去。一定不能破坏了妆容。

突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绕着走到门廊里。

她看到是珍妮特打来的,按了拒接,然后把手机关机了。她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在桌子上找到一份杂志,开始读起来,一直翻到中间的插页。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生活还是老样子,还是同样的需求。

一张八角塔的彩色照片。

她透过酒,聚焦视线,看到那是一个寺庙旁边的宝塔。文章讲的是跟着导游游览位于长江东岸的湖北省省会武汉的经历。

武汉。

高。

她放下杂志,走到书柜前。她小心地抽出了一本破旧的皮革装订的书。

《遵生八笺》,高濂,1591年。

她看到了固定书架的钩子。

高濂。

来自武汉的高濂。

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拿起钩子,随着一个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