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可以不同。
冰冷的油毡地板顶着索菲娅·柴德兰裸露的肩膀。外面漆黑一片。
街道上经过的汽车的车灯在天花板上闪过，伴着树上干枯的秋叶不安的沙沙声。
她躺在厨房地板上，眼睛盯着冰箱，边上是几个装着呕吐出来的食物的垃圾袋。厨房的通风窗和客厅里的窗户都开着，使得冰箱门上的纸张在冷风里哗啦作响。如果她眯起眼睛，它们看上去就像苍蝇的翅膀，在蚊帐上嗡嗡作响。
她旁边的餐桌布置好了，为了一场聚会，桌子上摆着脏兮兮的盘子和没有洗过的刀叉。
静物画。
曾经明亮的蜡烛，现在变成了蜡的残留。
索菲娅知道她明天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像她曾经在弗卢达的湖边发现的那块林中空地，那时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徒然地花了数周，想再次找到它。从她还是个小孩起，她的记忆就是断断续续的了。
她想着蒂沃尼游乐园，以及约翰失踪那晚发生的事情。试图在她内心扎根的画面。
索菲娅闭上眼睛，把视线转到内部。
约翰当时挨着她坐在自由坠落座椅上，珍妮特站在围栏外面看着他们。他们缓慢地上升，一米又一米。
升到一半时，她开始害怕了，等过了五十米的标志，已经有些眩晕了。她突然开始出现非理性的反应了。
她不敢动弹。也不太敢呼吸。但是约翰大笑着，晃着两条腿。她让他停下，但是他只是朝她咧着嘴笑了笑，然后继续。
索菲娅记得她当时想着支撑座椅的螺栓承受了太大的非正常压力，最终会松掉。然后他们就会坠落到地面上。
座椅一直在摇晃，她请求他停下，但是他就是不听。傲慢而又自以为是，双腿摇晃得更起劲了。
突然，维多利亚出现了。
她的恐惧消失了，头脑也清晰了，她重新镇定下来了。
然后，一切又变成了漆黑一片。
她侧躺着。碎石路上的沙砾擦痛了她的臀部，钻进了她的外套和上衣。一点点往里钻。
她闻道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一只凉爽的手放在她发烫的额头上。
她眯着眼睛，透过密密麻麻的腿和鞋，她看到一张长椅，在长椅边，她看到自己背对着自己。
是的，就是这样。她看到了维多利亚·伯格曼。
她是产生幻觉了吗？
但是她当时并没有精神混乱。她看到了自己。她金色的头发，她的外套，她的包。
是她，是维多利亚。
她一直躺着，看到了二十米外的自己。
维多利亚走到约翰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努力叫着约翰，让他小心，但是当她张开嘴时，却发不出声音。
她感觉胸口发闷，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惊慌发作，她想，然后努力放慢呼吸。
索菲娅·柴德兰记得她把一个粉色的面具戴到了约翰的脸上。
她躺在位于市长大道上公寓的厨房的地板上，她知道十二个小时后她就丝毫不会记得自己躺在市长大道上公寓的厨房地板上想着十二个小时后她要站起来去上班。
但是，眼下索菲娅·柴德兰知道她在丹麦有个女儿。
一个名叫玛德琳的女儿。
而且眼下她记得自己曾经去找过玛德琳。
但是她不知道她明天还会不会记得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