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盖姆拉·安斯基德——科尔伯格家

第二天黄昏,珍妮特在门口遇到了约翰。他又要去朋友家过夜,玩游戏、看电影。她告诉他不要玩得太晚。

他推着自行车,沿着碎石路走去。等他拐了弯,看不到了,她走进房子,通过窗户看到他跳上自行车,沿着大路骑走了。

珍妮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一个人了。

她很高兴,想到索菲娅要来,她内心非常期待。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她让这黄色的液体流过舌面,烧灼她的咽喉,感受着胸口的暖意。

冲了澡之后,她裹着一条大浴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打开浴室里的壁橱,拿出化妆品袋子,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

她小心地画了眉毛。口红更加难办。鲜红色口红涂得太高了,她用浴巾把它擦掉,重新涂。涂好之后,她用嘴唇用力含住一张卫生纸。她仔细地抚平裙子,摸了摸臀部。这是她的夜晚。

索菲娅有些震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真?”

她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珍妮特刚打开了一瓶酒。她的舌头上还留有威士忌的甜味。

“马丁?我叫他马丁?”索菲娅开始被逗乐了,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恐慌发作,”她说,“约翰也恐慌发作了,他是看到你用瓶子砸破别人的脑袋,吓坏了。”

“你是说这一种精神创伤?但是这怎么解释他缺失了的记忆?”

“精神创伤会让人记忆差错,这些差错通常包括创伤出现之前的记忆。”

珍妮特明白了。恐慌发作,一个充满了荷尔蒙的少年。很明显,一切事物都有其化学解释。

“那么,这些新的案件呢?”索菲娅露出好奇的神情,“简单跟我说说你们的调查进展如何。你们都有什么发现?”

珍妮特花了二十分钟,跟索菲娅讲述了最近的两个案子。索菲娅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弗雷德丽卡·格鲁内瓦尔德,最让我感到意外的,”珍妮特说完以后,索菲娅说道,“是涉及了排泄物。狗屎,总的来说。”

“而且……”

“那看起来是象征性的,近乎仪式性的。凶手仿佛在试图传达某种信息。”

珍妮特想起了在帐篷里,在尸体旁边找到的那束花。

卡尔·伦德斯特劳姆也收到了黄色的花,但这可能只是个巧合。

“你们确定嫌疑人了吗?”索菲娅问道。

“还没有确定,”珍妮特说道,“不过我们摸到了一个名叫‘流亡的锡格蒂纳’的基金会。伦德斯特劳姆和西尔弗贝里都参与了,还有律师维戈·杜勒也牵涉其中。不过,他也死了,所以我们可以把他排除在外。”

“死了?”

“是的,就在几周前。他乘坐的船发生了火灾。”

索菲娅看起来很震惊,珍妮特觉得她的眼神里有某种东西。最后,她终于说,“那天,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珍妮特看得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怎么奇怪了?”

“检察官肯尼斯·范奎斯特给我打电话,向我暗示卡尔·伦德斯特劳姆在撒谎,说他在药物的影响下编造一气,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

“这不难理解,他想保全自己。在审问之前,他应该确保伦德斯特劳姆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如果没做到,那他就死定了。”

“我觉得我犯了一个错。”

“什么意思?”

“我提到了一个琳内娅说性侵了她的人,我感觉他知道那个名字。他听到之后变得非常安静。”

“你提到了谁?”

“你刚刚提到了他,维戈·杜勒。”

珍妮特立刻知道肯尼斯·范奎斯特的声音变得奇怪的原因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因为杜勒看起来是个下流的混蛋而幸灾乐祸,还是应该因为他很明显性侵了一个小女孩而感到伤心。“我敢赌上我的右手,范奎斯特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这点掩盖起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消息传出去,说他跟恋童癖者和强奸犯有关联,他将损失惨重。”

珍妮特伸手去拿酒瓶。

“范奎斯特到底是谁?”索菲娅边说边举着空杯子,让珍妮特给她倒满。

“他已经在公诉机关工作二十多年了,乌尔瑞卡·温丁的案子并不是唯一一个在初期调查阶段就被放弃的案子。他为我们工作,并不代表他是当年最聪明的法学毕业生。”

珍妮特笑了,当看到索菲娅脸上疑惑的表情时她解释道:“谁都知道,成功毕业的学生中,最无能的人才会在警界、执法部门或社会保险部门工作。”

“为什么?”

“很简单。他们不够聪明,做不了大型外贸企业的商务律师,也不能自己开公司,挣更多的钱。范奎斯特可能梦想成为一位著名的刑事律师,但是他太愚蠢了。”

珍妮特想着她的最高上司,斯德哥尔摩警察局局长,瑞典最高调的警察之一。他从不参与关于犯罪行为的严肃辩论,却乐于登上花边杂志以及身着华服现身盛大的影片首映式。

“如果你想对范奎斯特施加压力,我可以为你提供证据,”索菲娅用手指尖敲着杯子说,“琳内娅给我看了一封信,卡尔·伦德斯特劳姆在信里暗示,杜勒性侵了她。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也让我照了几张琳内娅小时候画的画的照片,画中描述了性侵事件。这些我都带着呢,你想看看吗?”

珍妮特点点头,索菲娅拿出手提包,把琳内娅的画以及卡尔·伦德斯特劳姆写的信的复印件给她看。

“谢谢,”她说,“这些肯定会派上用场的。但是我觉得这只是些间接证据,而非确凿的证据。”

“我知道。”索菲娅说。

她们一言不发地坐了片刻,然后索菲娅继续说,“除了范奎斯特和杜勒……还有其他人吗?”

“是的,还有一个人的名字经常冒出来,本特·伯格曼。”

索菲娅吃了一惊。“本特·伯格曼?”

“他被举报性侵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来自厄立特里亚。两个没有证件、在官方并不存在的孩子。同样没有立案。肯尼斯·范奎斯特签字确认的。伯格曼的律师是维戈·杜勒。你看到其中的联系了吗?”

珍妮特靠着椅背,喝了一大口酒。“还有一个伯格曼。她叫维多利亚,曾是本特·伯格曼的女儿。”

“曾是?”

“对,大约二十年前她消失了,1988年之后再无音讯。但是我曾跟她通过电话,她并没有掩饰和她父亲的关系。我觉得他性侵了她,她这才消失。本特·伯格曼和比吉塔·伯格曼也不在了。他们死于最近发生的一场大火。噗,然后他们也消失了。”

索菲娅迟疑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明白。”

“不存在,”珍妮特说,“伯格曼和伦德斯特劳姆两家的共同点就是不存在。他们的历史信息被抹掉了,我觉得是杜勒和范奎斯特干的。”

“乌尔瑞卡·温丁呢?”

“是的,当然你认识她,七年前在一个宾馆房间里被一群男人强奸了,包括卡尔·伦德斯特劳姆。他们给她注射了麻醉剂。案子被肯尼斯·范奎斯特定为不予立案,而且案件信息也被抹掉了。”

“麻醉剂?跟那些孩子一样吗?”

“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麻醉剂,没有进行药检。”

索菲娅面露愠色。“为什么没做?”

“因为乌尔瑞卡等了两个多星期才报案。”

索菲娅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珍妮特等着,她意识到她在权衡着什么。

“我觉得维戈·杜勒试图贿赂她。”过了一会儿,她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来见我的时候,有一台新电脑,还有很多钱。她还把几张五百克朗面值的钞票掉到了地上。她看到了我打印出来、忘在桌子上的维戈·杜勒的照片。看了照片以后,她退缩了一下,当我问她认不认识他时,她否认了,不过我非常确定她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