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她听着他的脚步声,假装自己是一座钟。如果她能控制时间,他就会被愚弄并且远离她了。
他很重,背上很多体毛,和堆肥撒布机缠斗了两个钟头以后,他满身是汗,身上散发着氨的味道。他在厕所里的咒骂声能一路传到她的房间。
他骨头突出的髋部摩擦着她的腹部,她越过他下倾的肩膀看着上方。
挂在天花板上的丹麦国旗是个倒十字,由血红色和骷髅白两色组成。
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很容易。抚摸他的背部,在他耳畔呻吟,这样能把整个过程缩短五分钟。
等那张旧床不再吱吱作响,他也离开了。她下床,走进浴室,得洗掉那股粪便的臭味。
他是一位霍尔斯特布罗的修理工,她把他称作“霍尔斯特布罗猪”,这是一种当地的猪品种,专门用于屠宰。
她把他的名字写进了日记,还有其他人的名字,第一个就是她的养猪户,她得感谢他给了她住的地方。
另一个人其实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是个律师之类的,不在农场上杀猪的时候他就到瑞典工作。她把他叫作“德国王八蛋”,不过都是在他听不到的时候。
德国王八蛋很喜欢用经过反复验证过的传统的工作方法。他养的日德兰猪都用烤焦的方法去除猪毛,而不是用热水烫。
她拧开水龙头,搓着手。她的手因为杀猪肿了起来,因为猪毛扎到了指甲下面,发炎了。戴上保护手套也没有用。
她杀猪。先用电击让它们失去知觉,接着放血,然后清洗干净,冲洗排水管,宰杀之后收拾烂摊子。一次,他让她用一架弩射杀一头猪,她差点把箭射向他。真希望看到他的眼睛变得像猪眼睛一样空洞。
她把自己洗干净以后便擦干身子,回到房间里。
她受不了了,她想。我必须离开这里。
穿衣服的时候,她听到霍尔斯特布罗猪的那辆破车发动了。她透过窗帘往窗外看。汽车离开了农场,德国王八蛋则朝厕所走去,打算继续修理堆肥撒布机。
她下定决心要走到格里塞塔角,也许过了桥去奥德逊。
风嗖嗖地直往她衣服下面钻,尽管穿着羊毛衫和夹克,还没绕到房子后面她就冻得浑身发抖了。
她顺着铁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海岬上。每走一段,她都会经过二战期间遗留下来的碉堡和混凝土燃料库。海岬越来越窄,很快,她能看到两边的水了,当铁路一转,朝大桥延伸过去的时候,她看到前方几百米处的灯塔。
她走到下面的沙滩上,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她躺在那座红白相间的小型灯塔边的草地上,看着上方湛蓝色的天空。她想起自己曾经像这样躺着,还听到树林里的说话声。
那时,跟现在一样,都刮着风,其中一个是马丁咿呀学语的声音。
他怎么会失踪呢?
她不知道,不过她相信是有人把他溺死了。乌鸦女孩到那里的同时,他也从码头边消失了。
但是她的记忆很模糊,有一个黑洞。
她用手指夹着一片草叶,看着旋转的种球在阳光下变换颜色。草的上方有一滴露水,下面有一只蚂蚁,一动不动。她看到蚂蚁少了一条后腿。
“你在想什么呢,小蚂蚁?”她小声说道,然后对着种球吹了一口气。
她侧身躺下,把小草小心地放到身边的石头上。蚂蚁开始移动了,它向下爬到石头底部。少了一条腿,但它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困扰。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的同时,一个影子落到了她的脸上。一群鸟从他头顶飞过。
她站起来,跟着他去了碉堡。用了十分钟,因为他体力不支。
他跟她讲述战争,被德国占领期间丹麦人所遭受的苦难,以及妇女遭受强暴和凌辱的情形。
“还有所有的下流的德国娼妇,”他叹气道,“她们都是娼妓,跟五千个德国猪睡觉。”
他好几次都跟她讲到丹麦女人主动跟德国兵发生关系,她也早就猜出他是个德国人,德国人的私生子。
往回走的时候,她跟在他身后,离他几步远,整理她脏兮兮的衣服。她的上衣撕破了,她希望他们不会碰到什么人。她全身都疼,他比一般人要笨拙,而且这里的地上有很多石头。
丹麦真是人间地狱,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