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些一生都不幸的人们依然心存希望一样,在工作中,珍妮特·科尔伯格一贯对哪怕只有一丝的悲观持否定态度。
因此,她从不放弃。所以,每次施瓦茨警官用挑衅的口气大声抱怨天气、抱怨劳累、抱怨在寻找约翰方面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她都会作出那样的反应。
珍妮特·科尔伯格大怒。
“我他妈求你了!回家去吧,你他妈对我们没有一点用!”
这很有效果。施瓦茨像一条羞愧的猎狗一样退缩了,阿伦德则中立地站在一边。她的怒气使得她头上缠着绷带的伤口阵阵作痛。
珍妮特平静下来,叹了口气,不屑地指着施瓦茨:“明白了吗?你被解职了,等候通知。”
很快就只剩珍妮特自己了。她眼神空洞,呆呆地站在瓦萨沉船博物馆的后甲板上等待延斯·赫提格,一听到约翰不见了,他就中止了假期,加入搜寻工作。
当她看到一辆未涂警察标志的警车穿过公园往这边驶来时,她知道那是赫提格,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是一个目击证人,她说前一天晚上看到一个年轻人独自待在水边。根据赫提格在无线电里的说法,她知道自己不能对她的证词抱有太大的希望。不过她依然努力说服自己,不能放弃希望,无论它多么渺茫。
她努力整理思绪,梳理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所有事件。
约翰和索菲娅不见了,他们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半个小时后,她让人通过游乐场的广播系统呼叫约翰,自己则在服务台边焦急地等待。
然后,来了几个保安,他们向她保证会寻遍整个游乐场。这时,他们发现索菲娅躺在一条路上,周围围着一堆人,珍妮特挤过人群,目不转睛地看着索菲娅。可索菲娅脸上近乎解脱的神情,却只加重了她的焦虑和忐忑。索菲娅完全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珍妮特怀疑索菲娅是否还能认出她,更不要说告诉她约翰在哪里了。珍妮特没有和她待在一起,她觉得必须继续寻找。
又过了半个小时,她联系了警局的同事。她和二十个警察寻遍了游乐场附近的水域,还仔细搜寻了整个于高登岛,但都没有找到约翰。得到了他的外貌特征后,几支巡逻队去市中心寻找,但也一无所获。
之后,当地的电台播放了一条警示信息,但一直没有结果,直到四十五分钟之前。
珍妮特知道自己做得对,但是像个机器人,一个被情感麻痹了的机器人。彻底的矛盾。表面上冷酷无情、理性,可内心却乱如麻,愤怒、生气、恐惧、痛苦、困惑、无奈,她夜里的种种感受汇聚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糊状物。
唯一不变的是感觉自己不称职。
不仅仅是对约翰。
她不知道怎么跟身在波兰的阿克说。
珍妮特想到了索菲娅。
她怎么样了?珍妮特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可是都没有接通。她如果知道约翰的消息,肯定会跟她联系的吧?除非她知道什么,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现在不管这个了,她想,赶走了那些绝不可能的想法。集中精力。
汽车停下了,赫提格下了车。
“该死,”他说,“这看起来可不太好。”他冲着她缠着绷带的头点点头。
她知道它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伤口立刻就缝了针,绷带上浸透了血,还有她的上衣和夹克。“不碍事,”她说,“你没必要为了我取消去克维克约克的计划。”
他耸了耸肩。“别说傻话了。我在那里能干什么?堆雪人?”
在过去的十二个多小时里,珍妮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需要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他看得出她对此非常感激。
她打开后排车门,帮助老太太下了车。赫提格给这个女人看过约翰的照片,他提醒过珍妮特,她的证词很无力,她甚至说不出约翰衣服的颜色。
“你是在那里看到他的吗?”珍妮特指着码头边多石的堤岸说,码头边停着灯塔船费因格伦德号。
老太太点点头,冻得发抖。“他躺在石头上睡着了,我把他摇醒。你管这种行为叫什么?我问他。酗酒,这么年轻就已经……”
“我知道了,”珍妮特耐心地说,“他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一个劲地咕哝。他就是说了什么,我也没听到。”
赫提格拿出约翰的照片,又让老太太看了一次。“你不确定这个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男孩吗?”
“嗯,就像我说的那样,他的头发跟这个一个颜色,不过脸……很难说。我说了,他喝醉了。”
珍妮特叹了口气,朝沿着河岸的小路走去。喝醉了?她想,约翰?胡说。
她看着水中的船,它被笼罩在苍白的雾气里。
怎么会这么冷?
她朝水走去,走到石头上。“他当时是躺在这里吗?你确定吗?”“是的,”那个女人坚定地说,“就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赫提格转身看着女人。“然后他就走开了?朝着六月坡儿童博物馆?”
“不……”老太太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使劲擤了一下鼻涕,“他跌跌撞撞地走开了。他醉了,几乎站不住了……”
珍妮特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他朝那边走了?朝六月坡儿童博物馆?”
老太太点点头,又擤了一把鼻涕。
这时,一辆急救车辆从于高登路上经过,根据警笛的声音,它朝着岛中心的方向去了。
“又一个假警报?”赫提格咬着牙说,珍妮特沮丧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救护车的笛声了,前两次都跟约翰无关。
“我要给米克尔森打电话。”珍妮特说。
“国家犯罪中心?”赫提格惊讶地问道。
“是的。在我看来,他最适合这类案件。”她站起身,快步跨过石头,回到小路上。
“你是说针对儿童的犯罪?”赫提格看起来立刻后悔说了这话,“嗯,我是说,我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不是,但是如果把这种可能排除在外就错了。米克尔森一直在协调贝克霍尔门、蒂沃尼游乐园以及周边博物馆的搜寻工作。”
赫提格点点头,同情地看着她。
珍妮特拿出手机,发现手机电池没电了;这时,十米外的地方,赫提格车里的警察无线电响了起来。
等她明白过来时,感到心里装了块铅。
仿佛她体内的血液在往下流,要把她拉到地下去。
他们找到了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