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杀

苏霜正要掏出泥哨告诉他里边没人,宝鹿却在这时回来了,她将哨子藏进袖口里。

“小姐,东西给你要来了。还有,膳房的人送了早膳过来,要让他们进来吗?”

宝鹿说着递给她一个布袋。

她接过布袋,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问:“膳房的人亲自送过来的?”

“对,要让他们进来吗?”

苏霜点头让她将人带进来,她的饭食出了问题,是该见一下膳房的人。

宝鹿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穿着太监宫装的人进来,两个宫人一前一后进了暖阁。

走在后边的那个太监年纪大些,身材矮胖。

他低着头,手里提着食盒规规矩矩的往里走,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正蹙着眉头像是被什么事困扰,脸上还蕴着怒气。

在他前面走着的太监,年纪不大,高高瘦瘦的。

他的面色也和矮胖太监一样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惨白,走路还打着哆嗦,像是被什么事吓着了。

“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哆嗦的宫人问宝鹿。

将人领进来,宝鹿在苏霜身边站定,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撇撇嘴,“小姐,这肯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了。”那贼婆子能接触到小姐的饭食,这膳房的人没问题就怪了。

宝鹿说的没错,膳房的人确实做了亏心事,只见那矮胖的太监一脚踹向前面高瘦人的腿窝,将人踢倒后才向她行礼:“小人西宫膳房管事给世子妃请安,请世子妃恕罪,是奴才办事不周,让这贪财的奴才钻了空子。”

他话音刚落,前边的那个脸色惨白的小太监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停的向苏霜磕头:“世子妃饶命,小的知错了,是小的鬼迷心窍收了那婆子的钱,坏了规矩。”

苏霜挑眉,她有些意外:“她贿赂你了?”

宫中规矩森严,主子入口的东西是不能假他人之手送的,除非有主子的命令让谁去拿,其余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膳房都会亲自送。

她先前想着也许是那婆子假传了她的命令,毕竟同为相府的人,宫人将她当作她的亲信也不是没可能。

却没想到那婆子会为了这么件小事贿赂宫人。

“是,柳嬷嬷给了奴才五、五百两银子。”年轻宫人将头贴在地板上,颤声交代道。

苏霜皱眉,“五百两?”她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小钱,这么多钱,别说一个相府的婆子,就是朝廷的官员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而柳嬷嬷拿这钱出来仅仅是为了给她送饭,傻子都知道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钱拿出来与其说是贿赂,倒不如说是封口费。

她严肃着表情问:“她有没有说想做什么?”

年轻太监一时没出声,苏霜看见他后面的管事自以为隐蔽的用脚踢了踢他。

年轻太监颤抖了一下后抬起头来道:“奴才不知,但奴才当时想着她是相府的人,许是想在您面前多露露脸,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才收了银子。”

“没有什么大碍!你这奴才,胆大包天,都这时候了还敢胡说八道!”宝鹿气呼呼地冲上前说。

看她的架势,要不是苏霜还在,早就上前给他一脚了。

宝鹿不傻,一听那婆子拿出五百两银子,立马意识到那婆子说不准在她家小姐的饭食里做手脚了,她气坏了。

“小的知错了,求世子妃开恩。”年轻太监脸色更白了,又对着苏霜磕起了头。

看着把她当傻子避重就轻的小太监,苏霜无语片刻,然后眼含警告的看着后边管事太监说:“东西留下,你们下去吧,按宫规处理就好。”

“谢世子妃开恩。”那管事太监眉头一松,显然很满意她将人交给他处理。

两人走后,宝鹿一脸不忿的问:“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了?”

苏霜笑笑:“这里毕竟是皇上的行宫,闹大了许会牵连不少人,更何况那管事太监不会轻易放过这坏规矩的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也不会。”

知道那人注定下场凄惨,宝鹿表情总算好了些。

苏霜打开新送过来的食盒,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后对宝鹿交代道:“你去找一趟阿二,让他将那柳嬷嬷拿下,再让乔妈妈出面审一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居心叵测。”

乔妈妈是苏霜的乳母,一手带大了她,是苏霜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从她出生就一直陪伴着她,在相府的时候护着她,帮她挡了不少王氏的暗算。

后来苏霜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本来没办法跟着,因为她的身契还在当家主母王氏手里。

苏霜舍不得她大闹了一场,求祖父将她的身契从王氏那要了过来。

后来到了奉阳,祖父看乔妈妈能力出众,又将祖宅内院的管事权交给了她。

乔妈妈是个有手段的人,审问那婆子的事交给她一定没问题。

“是,奴婢这就去。”宝鹿积极地应了,然后气势汹汹的去拿人了。

她走后,苏霜又拿出银针在饭食里搅了搅,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银针变色。

“这能用银针测出来的毒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吧。”

正疑惑着,暖阁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声,苏霜被吓得一抖,转头看着门口的幼稚鬼。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问,“我还没吹哨子呢。”

陈昉初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坐到苏霜对面,说:“在那两个太监进来之前。”

他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随意慵懒,看上去一点不觉得擅闯女子闺房有什么不对。

“你在后边偷听?”苏霜不可置信地看他。

陈昉初拿着茶杯挡住自己半张脸,笑眯了眼:“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忘了教你怎么吹这泥哨嘛,就悄悄进来了,放心,我功夫不错,没人发现。”

重点是这个吗?她瞪他。

“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啊?”他放下茶杯,漏出整张脸,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不知为何,责备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了。

苏霜皱了皱眉,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见她皱眉,他严肃了表情,但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自己哪里做错了,直到视线转到了她背后的床铺。

他看到了她床铺上的东西,猛地移开视线,闷声道:“苏小姐莫怪,是在下失礼了,咱们还是到后面走廊说吧。”

她奇怪地看向他,这人刚还大大咧咧,怎么突然反应过来知道礼数了?

不过,他都进来了,何必再出去说,她抬手拦下说:“都进来了,就在这说吧,你不是去拿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她拦下,陈昉初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脸,发现怎么着都没办法看不到床铺后,他起身换了个位置。

待坐到对面后,看着面前的博古架,他松了口气。

苏霜看着起身坐到自己身边的人无语片刻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啊?”他听见她的声音转头,这才发现自己离她这么近了,吓得又站了起来,“我,我就是,我就是觉得那个凳子坐着不舒服。”

苏霜:“……”

“那这个凳子舒服吗?”她指着离自己极近的凳子问。

陈昉初看着她,不确定的说:“舒服?”

苏霜被他弄的没脾气了,无奈让步道:“那你就坐下说吧。”

听她这么说,他伸出脚悄悄将凳子往旁边移了移,然后才坐了下来。

看他偷偷摸摸离自己远了些,她忍住笑问:“人已经拿下了?”

“你怎么知道?”他打趣的看着她说,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废话,能这么悠闲地在她这里闹腾,肯定是已经解决问题了。

否则哪有心情……

她没搭理他,等着他继续说。

看她无奈的表情,他乐了,忘了刚才的窘迫,又变得笑嘻嘻道:“对,四个都拿了,包括那两个弓箭手。”

苏霜微微一怔:“他们在一起?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第一夜刺杀你的那个侍卫是竹园的人,难道另外几个也是?”

“聪明。”他夸赞完不自觉地坐进了些,接着说,“这幕后凶手的能耐着实不小,不仅能在禁宫中放火,还一口气换了四个侍卫进来。”

“你是说,凶手趁着竹园的大火,换了那四个死士进来?”她眉头皱得死紧说。

她心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陈昉初点了点头,看到那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场火一定是有猫腻的,在问了宫人后他知道了一些大火的内情。

“那晚大火的时候这四个侍卫都不在岗位上,而且因为最后才赶到现场被侍卫统领罚了,恐怕在那之前人就被掉了包。”

他还猜测被替换身份的侍卫可能已经遇害了,不过他觉得说这个会吓到她,所以没提。

“是活捉的吗?”苏霜问。

他点头:“对,正在审呢。”

“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既然是死士,多是不怕审讯的,上次我就没问出什么东西,这次也不乐观。”他又说。

刚才抓他们的时候,四个人都想自尽来着,还好他的人多拦下了,可见他们对自己主子足够忠心。

苏霜沉默了,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就算抓到人也审不出什么。

“在他们那里搜出来东西了吗?”她想知道毒物的来源。

但他却对她摇了摇头。

见她蹙着眉头沉默,陈昉初不自觉的就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他指着桌上的食盒说:“说说这个,你这次没验出毒,是不是说明之前几次下毒的人都是被我捉了的那个死士?”

“你那里没有搜出东西,那毒就不在他手上,他之前之所以现身,只是在帮没法行动的那个内应下毒。”苏霜推理道,“当然也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他,毒物也被他藏到了别处。”

他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但这种猜测目前起不到任何作用,景泉宫这么大,怎么去找?

苏霜也知道瞎猜没用,于是问他:“你留下的暗卫呢?发现外院的那些人有异动了吗?”

他摇头说外院的人刚才都没有去过膳房,又问:“我刚才听到那个什么柳嬷嬷贿赂宫人给你送饭,你敲打她后饭就验不出毒了,她会不会是内应?”

苏霜没有犹豫的摇头:“不可能是她,她做的太明显了。”

说完心里却在想:可若不是她,那第四夜的时候她是被谁下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