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用食,其实不大妥当。
不仅于身体有害无益,还不合规。
纪潇当皇子的时候,是绝无可能在不恰当的时间用食的,还是后来行军打仗后才没那么多讲究。
纪潇三省己身,一面啃羊腿,一面暗想自己是不是被林今棠带坏了。可想想又觉得自己虽然白日宣那啥,但也没碍着什么事什么人的,于是又心安理得起来。
两人各自吃了不少,婢女进来将东西收走,他们重新洗漱一番,上榻的时候,林今棠又从身后缠了上来。
纪潇懒得理会,闭眼睡自己的,可是身后人不依不挠,显然是想继续讨要点什么的意思。
纪潇轻轻“啧”了一声:“我卯时上朝。”
林今棠遗憾又委屈地“哦”了一声,手脚并用地攀着她,然后不动了。
纪潇便以为他老实了,谁知等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林今棠忽然轻声唤了两声“阿鱼”。
纪潇又醒了。
她此时困意上来,方才欢爱时的余韵便被冲淡了,正处于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状态,很想把扰人清梦的林三郎揪过来揍一顿。
却听林今棠忽然说:“我喜爱死你了。”
他动手动脚还嫌不够,非要动他那招人喜欢的舌头,在她耳边轻声轻语地说了一大通好话,又用他那抹了蜜般地唇去亲吻她的后背。
纪潇感觉浑身都被林今棠的话激得兴奋,却又偏偏要按捺下来装睡。
“你也得一辈子爱我,这么想来,幸好你是女子,你若真是男人,没准身怀劣根,将来要三宫六院,女子好,女子大多长情,只我一个就够了。”
纪潇翻了个身,吓得林今棠立刻止住话音。
大半夜在这里自言自语地诉衷肠,真是怪丢人的……
但纪潇“没醒”,她好似只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一般。
林今棠借着月光,静静看了会儿她的面容,没有忍住,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
“我不一样。”这回他用了更低的气音,“我就算是男儿,也是一心一意的。”
按说纪潇不太相信这样的话,何人能保证自己未来是如何想的呢?此时是真用了心,当然想不到以后会淡却,世间男女说“爱”的当时,皆是认真的。
可换到林今棠身上,她便坚信不疑,因为这个人……为心中遥远的那个她守了十年。
纪潇这一夜在梦里梦见了幼时,她那时见坊里有串走叫卖夜壶油茶的,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她那时辛辛苦苦攒钱,一个铜板也不舍得花。
赶紧凑够路费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些特产,什么时候不能吃呢?
但还是好奇,于是在瓦片上刻了字,扔进林家。
第三天,林家门口多了一个碗,盛的便是这夜壶油茶。
林今棠自己也没吃过这玩意儿,但他一整天跟在卖油茶的郎君身后,他不能开口,所以也不敢问,只等着谁买上一碗,他就在旁边悄悄观察里头有什么配料。
林今棠第一次见这东西,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把那么多油腥的东西放在一起,所以他擅自加了饴糖,调出一碗不大正宗,却又有些好吃的“林氏油茶”。
也或许没那么好吃,但纪潇还是被自己的想象馋醒了。
她估摸了一下时辰,离上朝应该还有些时辰,于是果断将林今棠摇醒。
林今棠睡眼惺忪地看她,倒是没发脾气:“怎么了?”
纪潇道:“起来。”
林今棠便听话地起来。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哪怕被人强行叫醒意识不太清楚,也还是努力把眼睛睁开。
然后就看见纪潇躺了回去。
林今棠:?
所以纪潇叫他起来,就只是为了叫他起来然后自己睡回去,多大仇多大怨啊。
他脸上浮现无奈之色,正想问问莫不是梦里的自己惹恼了她,就听纪潇说:“趁着还有点功夫,快来。”
林今棠没懂:“快来什么?”
纪潇道:“及时行乐啊,我都躺平了你快点。”
林今棠:“……”老实说不是很快乐。
林正君的茫然与困倦只持续了一会,真正行乐的时候他又能行了。
可见,面对纪潇,他还是很有潜力的。
荆雀打着哈欠来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动静,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想起来这的确是早晨了,于是趋于震惊了。
这俩人昨天下午就开始了,因此为了不打扰,一晚上没人守夜,哪想到这时候还……还没歇。
荆雀连忙退远了点,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她在院子里当木桩的时候,漫无目的地想:听说男子维持不了那么久的,那么肯定就是……老天爷,主人明明是个正人君子,可怎么正君跟掉进了魔窟似的。
于是林今棠吃早膳时,发现一大早上,桌上竟摆了两盘羊腰子。
司棋很是关爱地替他夹到碗里:“这是荆娘子特地替齐王吩咐小的为您准备的。”
林今棠:“……”那还真是曲折呢。
纪潇没去上朝,直接在东宫同众臣议南境兵情。
有一部分朝臣们认为,如今陈樾已经成为瓮中之鳖,大局已定,所以吐蕃没有必要再继续援助了。
他们虽然暂时承认了吐蕃这个盟友,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忌惮的。万一这盟友做着做着,吐蕃军就顺便窃取了些军情怎么办?
另一部分朝臣则认为,这样翻脸不认人的行为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与吐蕃军交恶,不可取。
现在剑南看似局势稳定,可因为“女子储君”的事,军营里难免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算是军心浮动,这时候还是要求稳,彻底灭了陈樾以后,也正好有理由劝吐蕃退兵。
大臣们七嘴八舌出主意,末了见纪潇不说话,便齐齐望向她。
许是因为纪潇长相飒气,气势够稳,过往留下的印象够深,大臣们见了她这样子,也总是忘了她是个女的,所以议事时倒没什么拘谨,也不敢轻视。
纪潇开口道:“诸位说得都有理。”
大臣们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然而何不顺势来一招请君入瓮?”
兵部侍郎眼神一亮:“殿下是想故意开一条路,引叛王出剑南?”
其余大臣不由交头接耳:“这能行吗?”
“颇有风险,万一陈樾所过之处,百姓有个三长两短……”
不等纪潇说话,尚书省左仆射就开了口:“不会,陈樾要么守在曲州不出慢慢跟我军耗着,要么一出就直奔京城。而留在曲州,便是我军与吐蕃军双面夹击,但离开曲州,反倒只用面对我军,再适当抛出一点诱饵,他自然会选择离开剑南。”
“他兵力不足晏军,一旦离开剑南,中途若有停留,必会遭晏军围堵,得不偿失。所以屠城这种事,他们没时间,更没必要做,陈樾是图谋皇位,怎可能让自己大失民心。”
“只要他出了剑南,那我军便已战事转移到内地为名,劝吐蕃退军。若他们真心存交好之意,自然不可能强出兵入大晏国内,否则那便是交战了。吐蕃先前没有趁人之危,现在便也不会这么选择,所以他们必然会顺势退兵。”
众臣纷纷侧目,心想文相公明明是某一日忽然混进来的,却……仿佛一直在这里呢。
又有人问:“那,如何才算诱饵呢。”
纪潇正要说话,文相说:“以其子陈攸及长公主二人性命逼之。”
“那他就算带兵出来了,在哪里截呢?谁知道他要走哪条路?”
文相:“无论他从哪里走,最终都要至西京。”
纪潇的话都被说了,干脆省了力,静静旁观。
这回连兵部侍郎都有些反对:“西京是都城,绝不能让敌军闯到天子脚下。”
文相一脸高深莫测:“臣猜想齐王该是那么个意思,然而具体如何,还得看殿下。”
纪潇:“……”
刚以为自己能省心省力了,这老狐狸就来这么一套。
纪潇只好开口:“在西京周围埋伏几万人马,重兵把守,一旦有人入西京府,到不了西京城,便会铁链枷锁加身。”
文相:“如此看来,这不叫‘闯’。”
纪潇:“叫自投罗网。”
文相:“不仅免了远道押送犯人的麻烦。”
纪潇:“还省了路上要耗的钱粮。”
其余大臣:你们奸诈得好熟练哦。
最终大臣们还是回去乖乖写折子了,第二日便上奏此事。
成康帝批得毫不犹豫,西京府周围少说有十万以上兵力,就算陈樾倾巢而出,也突破不了重兵把守。
但想要诱陈樾自投罗网,就必须让他相信这十万兵力已经散了,不仅守不住,还反倒成了西京的威胁。
这却恰恰是有些难的地方。
纪潇回府时,从门房那里得知林敏儿登门拜访了。
一般这个时候林今棠都会装模作样地用一下梧桐苑许久没人待过的正堂屋。
纪潇没想去打扰,准备回自己的云山殿,却恰好在院外看到林家兄妹两个。
林敏儿瞧见她,脸就红了一下:“三……三嫂嫂……”
又是羞又是别扭,齐王怎么忽然就成女子了呢?倒叫她敬佩羡慕,又佩服三阿兄的好运。
家里人都以为他受迫委身于男子遭了天大的委屈,哪些到他其实是洪福与艳福双全。
纪潇:“嗯?你叫我什么?”
林敏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林今棠,就是她三阿兄跟她说可以喊得亲近不见外些的,“嫂嫂”这个称呼可是林今棠亲自教的。
林今棠面无改色地道:“你嫂嫂没听见。”
林敏儿只能硬着头皮:“三嫂嫂……”
纪潇长长地“哎”了一声,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眼零点半竟觉得自己今天好早(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