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今棠捧着那手谕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愣劲,因为实在没想到这么大的权柄,纪潇想都没想就交给他了。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纪潇不仅相信他,还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所以所以,这道手谕就是她对他的认可?
不是偏爱的那种认可,而是觉得他也是能稍稍依靠的?
这么想着,林今棠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傻气,笑得让人十分怀疑他的脑子安好否。
唐鸠见了不由关怀地唤了声:“正君?”
林今棠压根没听进去,把整张脸埋进了那宣纸里,深深吸了一口。
唐鸠:“……”
也就是林三郎有美貌,叫人看见了最多善意地笑上两下,换作别人,只怕要被鄙弃这副模样了。
他在院里一片压低的笑声里尴尬了一会儿,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又将那手谕展开看看,忽然意识到什么,折返回去。
纪潇正要爬进窝里睡觉,就被林今棠从后头一把压倒,他抓紧时间蹭了蹭他的大猫,说的与做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印章没盖。”
纪潇已经不知多久没用过印章了,还真忘了这个事。
她只好指挥林今棠翻箱倒柜了半天,从终于在书箱最底下把印章翻了出来。
宅子里的人知道主人竟把兵权都交到了正君手里时,还很是怀疑正君能不能办好这事。
然而林今棠却办得井井有条,先派人出城追华飞去,又命唐鸠将城里分散的羽泽卫召集起来,期间亲自去县衙知会县令,城门口的告示不出半个时辰便张贴完,林今棠再回林宅时,直接安排了布防,叫人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好如何布防的。
暗卫们听惯了齐王和唐鸠的命令,一时有些不适应,纷纷扫了眼自家统领。
唐鸠只是笑着道:“正君布置得极妥当。”
暗卫们这才各自行动起来。
阆州城内的羽泽卫仅千人,纵然这千人里多精兵,可若说与两万人交锋,无异于痴人说梦。
阆州自己没有兵,守城只能靠这千人,以至于林宅里大半的人手也不得不调出来,守城的女子便有数十位,剩下的均是在府里贴身保护纪潇。
傍晚城门一关,宵禁令传遍全城,连带着要开战的传言也漫天飘,百姓们皆是惶然神色。大晏建朝以来阆州少有纷争,这一代人基本未历过战事,自然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不用县衙多嘱咐,大家便已闭门不出,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黎明时漾儿忽然大声啼哭,声音透到了这一头,林今棠睁开了眼睛,便对上纪潇毫无困意的眸子。
他自己也几乎一夜未眠,无非是强迫自己睡一下罢了,实则心里怎么能安心呢。
林今棠起身道:“我去看看。”
刚到隔壁门口便能听见奶娘手足无措的嘟囔,室内灯光大亮,甚至有两个婢女进来帮忙。
林今棠亲自哄了哄漾儿,发现以往都有用的招数都不管用了。
又正好有暗卫轻功落在了院门口,林今棠隐隐听到了动静,心中大概了然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冲着身后人道:“乳娘跟漾儿去隔壁房里,不要离开七娘身边。”
说着便直接将漾儿抱去了隔壁。
纪潇已经穿好了衣裳,盘腿坐在床上,正擦拭着一把许久不用的剑。
乳娘一进屋,就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可漾儿却忽然不哭了。以往见了纪潇都要嚎几声的他,似乎意识到阿娘身边是安全的,缩进纪潇怀里便不动了。
她一只手搂着小漾儿,身边放着剑,同林今棠道:“有唐鸠坐镇也够了,你要不要在我身侧?”
林今棠反道:“我恰好也想问你,这宅子指不定已经暴露了,你要不要带漾儿换个地方。”
纪潇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出来:“我曾在西北以五千兵马面临四万敌军守城五日,现在只有一千,你若能守上两日,便算赢我。”
林今棠:“两日他们能到吗?”
纪潇道:“若是到不了,第三日便交给我。”
天光乍露之际,城门之上弓箭手蓄势待发,门下不远处聚集了大军,一眼望不尽有多少人,如黑云一般,让压抑笼罩在阆州的头顶。
林今棠登上城墙时,唐鸠也与他说清楚了局势。
陈王军是一刻钟前到的,照往常正是宵禁已除城门大开之际,若不是纪潇提前一日接到情报洞悉了陈樾的意图,此时大军准能杀掉阆州寥寥的守军,长驱直入地杀进还未醒来的林宅里。
而如今,或许是长途跋涉导致大军都疲惫了,也或许是被这严防死守的架势骇住想要先探一探虚实,总之陈樾命人停下来歇息,暂无攻城之意。
林今棠虚心求教:“依你经验,若他们进攻,这城门能守多久?”
唐鸠道:“最多三个时辰。”
林今棠默默思忖起来。
他们武器充足,投石,弩机,箭矢,火烧油……样样齐全,都是纪潇先前以防万一在阆州备足的。士兵也是经验充足,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守三个时辰,说到底还是人少无人能顶替的缘故,三个时辰奋力守城,便是大家的极限。
且三个时辰过后,他们还有余力抵挡入侵的敌人吗?
不行,他只能拖!
“这几日可有什么携信出城的可疑人?”林今棠问。
“未曾发现。”唐鸠似乎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自华将军出发,为了不让郎君在此地的事提早泄露,这几日进出城之人都要搜查盘问,就连那些来来往往的商人,都要多在阆州住一些时日才可放行,若有长期住在城里的人突然要出城,定会多加盘问,如有可疑之处,当时便会露馅了。”
林今棠点点头:“所以说给陈王报信的手下应该还在城里。抽五十人,去城中巡视,但凡有可疑人便带回来。寻常人得知有战事会闭门不出,但陈王的手下,肯定想要出来打探消息。”
唐鸠连忙应道:“是。”
“再有,给我一份地图。”
唐鸠袖中便有,立刻递了一份。
林今棠看了一阵,抬手敲了敲其中四处。
“这四坊靠近城墙,又恰好是些酒楼花街之地,你派人去挨家挨户敲门,今日凡能在这四坊中上街喧闹者,每人可领500文,越热闹越好。”
听到这,唐鸠也明白了林今棠的计策。
他这一计很险,需要足够的气运,因为事情很可能并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然而现在他们占足了劣势,没有条件选“上策”,“赌”反而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都到这份上了,如何赌也就是形式不同罢了,他自己所想的虽然跟正君想的不大一样,但异曲同工,也未必哪个更有效果。
于是唐鸠没有提出半点质疑,反倒问:“正君可还有别的吩咐?”
林今棠又沉吟片刻,最终道:“谁家卖枇杷?”
唐鸠在心中缓缓生出了个疑问。
***
陈樾早在行军路上,就辗转收到了暗桩送过来的情报,说华将军三日前便带了齐王的亲兵离开了。
送信人是一个寻常农夫,说是阆州城严查出城,有个人便花了大价钱让他将一个消息送到另一座小镇的暗桩里。他将信筒藏在了母鸡的屁股里,才避开了搜查。
——那农夫自然已经命丧黄泉了,哪怕他声称自己不识字根本看不懂信。
羽泽卫的守备没什么问题,但他们防得住人,防不住人传消息出去,只是一句话而已,想带出去可有太多的办法了,除非彻底封城。可三日前哪能想得到陈樾已经出剑南了呢?
齐王亲兵具体有多少那人也不清楚,因为亲兵们借着山势遮掩埋伏在城外的山野间,并不像羽泽卫一样伪装身份散布在城里,唯有自己人知道该如何联络他们。
埋伏在阆州的那人能力有限,根本无从探查。
陈樾出于谨慎,还是让人先去周围搜了搜山,顺便也去阆州城墙附近探一探。
纪潇能调的兵可不少,万一跟华飞走的只是一小部分呢?
果然没多久,刺探城墙的人就先回来了。
从外面自然听不清城里的动静,但那些琐碎缥缈的片段足以昭示着城中的热闹,甚至有小儿放风筝,高高地飘在了半空。
陈樾暗道:有诈!
若真是空城一座,纪潇怎会不让百姓躲进家门?旁人未必,她纪晴渊可是不会置百姓于不顾的,除非她有把握能守住城,根本影响不到城里!
再过一阵,搜山的人也到了,亦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此时再看那禁闭的城门和城门上模糊的人影,便仿佛看见了那城门后的千军万马,让陈樾不由心生警惕。
他召来几位随军的大臣与将军想要从长计议,却也有好战的武将,提议先攻城刺探一下。
陈樾不由被说服了。
也是,他们拖不得,看阆州这架势应当是提早得了信知道他们要来,那么前来支援的大军恐怕也在路上了,到时候他们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如今已经在这里磨蹭了一整日,怎么也得有所行动了。
刚带着人挪到城墙下能看清上面的人的地方,就看到有个身影疑似在上头……悠哉地啃着枇杷。
唐鸠坐在一把摇椅上,剥皮的动作看起来竟还有几分优雅,身边放着一只炉子,烧出来的烟雾袅袅散在夜风里。他正对着城墙的矮口,观其神情不像是面临两万大军,倒像是在赏景。
见有人来了,便叫人射了一排箭。
齐齐钉在陈王军阵前,似乎有劝人止步的意思。
那一排箭竟完全处在同一条线上,这等精确的射法,叫陈樾底下没见过世面的士兵都开始慌张了起来。
唐鸠笑着招呼:“平凉王远道而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奴仓促间备礼,不大周全,还望见谅。”
陈樾冷冷地瞥了眼那一排箭矢:“这便是你的礼?”
唐鸠竟不要脸地承认了:“只是其中皮毛,不如郡王再入城一观详细?”
陈樾拿不准唐鸠究竟是真想让他进,还是不想让他进,但是他自然不能露怯的,于是哂地一笑:“好啊,唐公公这么客气,我自然是却之不恭。”
话虽这么说着,却是两方都没有动作。
陈樾示意身边的主将,很快大阵便分开一条道,扛着巨木的士兵上前,一副欲攻城门之势。
唐鸠却依然满面从容闲适,好像无所谓一般。
只是士兵齐齐上前,搭箭上弦。
陈樾想起方才那齐整整的一排弓箭,丝毫不怀疑他们的箭术。
僵持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唐鸠忽然起身,拿出帕子擦擦手,对着周围人道:“今日诸位稍稍辛劳,莫让这乱臣贼子进城扰了百姓。对了,那请来的客人呢?”
旁边有人在他身边低语了片刻。
唐鸠倏地笑道:“带上来吧,陈王正好在这儿,叫他们主仆叙叙旧。”
陈樾听到这,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被捆了上来,陈樾刚开始还没有印象,可亲信悄悄提醒了他,这人正是他留在阆州的部下!
他竟然已经落在了唐鸠手里,那……那说明自己要来阆州的事很可能早就暴露了,甚至有可能几天前接到的那所谓“华飞带兵离开”的消息也是假的。
再看那部下凄惨的模样,虽然换了身干净衣服,可若没有士兵粗暴的搀着,他连站都站不稳,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蓬乱的头发上似乎也沾着凝固的血迹。
俨然是受过重刑的。
所以这个部下,真的还是自己人吗?
陈樾不禁多想了些——连他们出剑南,是否也在设计之中。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陈樾连忙将这些念头甩出去,暂且不去想。
事到如今,还得做一个抉择。
攻城,则有可能陷入陷阱,被城门里头的大军生擒,甚至齐王有可能根本就不在城里。
不攻城,便是白来一趟,亦可能错失良机。
眼见着唐鸠真的不打算继续坐镇城墙之上,就这么离开了,陈樾心里愈发动摇。
不仅他心中没底,就连身边的大将军也劝:“主上,我们可要再从长计议?他们肯定早就得了信儿,在这儿等着咱们呢,若是齐王没把握胜,现在恐怕也已经离开阆州了。”
陈樾眼里划过一丝不甘,但犹疑半晌,还是大喊一声:“退后。”
陈王军往后退了百米,撤出弩机能攻到的范围后,便席地而坐,远远对峙了起来。
本来蓄势待发,结果到城门口连攻也未攻就退了回来,士兵们着实有些憋屈。
陈樾也没就这么干坐着,又派了几队人马继续到阆州城边上打探。
林今棠虽未露面,却一直守在城门内。
他不能那么快就出现在陈樾面前。人的脑袋很奇怪,只有唐鸠,对方会下意识地以为阆州根本不怕他的两万大军,所以只派一个唐鸠出来即可。
但若是林今棠也出去了,那他们就会觉得齐王出事了无法主持大局,艰难到推一个小白脸出来充数。
他此时已经过了最紧张的时候,身上的冷汗被凉风吹透吹干,人也镇定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下每个命令的时候,其实都是心里没底的,生怕这招行不通,连一天都守不过去。
如今拖过了第一天,他心里稍安,并非觉得局势稳固了,而是发现陈樾是个容易被左右的人。
当然,能十年如一日地专注养兵谋反大业,陈樾也不可能永远被左右,他现在是疑神疑鬼稍微犹豫了,但随时都有可能重新做下什么决定。
只是撑上两三日,倒也并非做不到。
第二日清晨,唐鸠又在城墙上吃了一桌子精致的饭食,边吃边观望门外的陈王军。
陈王部下看得又生气又迷糊,忍不住问同僚:“他这究竟是刺激我们,还是刺激他手底下的兵呢?”
他们顶多是觉得这阉人欠揍——表面是借着早膳的功夫观察敌情,实际上就是变着法地挑衅,但唐鸠手下的士兵可是被身边的香气逼得恨不得垂涎三尺,又不得不忍住,只能强迫自己保持严肃的表情值守在城墙上。
这得什么仇什么怨啊!
如此僵持到辰时末,陈樾忍不住试探了一回,开战的第一个时辰,守城军不落下风,兵器更是不要钱似地洒。
陈樾他们本就是轻装赶路而来,没有重兵,就连撞城门的木头都是现去山里头砍的,可惜城墙上头的士兵箭术奇准,凡是抬木桩的都一箭射中。
就在陈樾琢磨要不要坚持下去的时候,出去打探的士兵带回来一个消息。
没多久,陈王第二次撤了兵。
林今棠听闻敌人撤兵,神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见唐鸠下了城墙,连忙问道:“损耗如何?”
唐鸠道:“尚可,投石机的石头快用完了,箭矢尚且充足,有八个士兵受了轻微的擦伤,并无大碍,只是……他们都已显露疲相。”
林今棠心道果然。
这千名暗卫兵自陈王来之前便担起了守城和巡逻之事,一部分人要精神紧绷地守城墙城门,另一部分则要搬运武器、请百姓作戏、抓出陈王在阆州的部下,这一天一夜里只换过一次班,刚才又齐齐上阵与陈王军战了一场,哪怕并未正面交锋,身体也要吃不消了。
林今棠默默想了会儿,果决道:“把所有人撤下城墙,搭营歇息。”
唐鸠一愣,确认道:“所有人?”
林今棠点点头:“留几个人盯梢,其他人都去歇息,若他有异动,便立刻吹号角。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人守墙,万一敌人趁虚而入,很可能会一举攻破城门,然而再耗下去,士兵无力支撑,也是要破城门的,到时候,他们甚至没有余力与敌人厮杀一番。
“何况陈樾此时退兵,应该是咱们之前的布置生了效,如今陈樾见我们撤去城墙上的兵,会认为是一出空城计,暂且不会妄动,相反……现在恐怕是他想拖住我们。”
唐鸠此时也不由在心里赞一声林今棠着实是个可造之材。他本来并不通战场之事,是来阆州以后,才时常看看兵书,没想到这就能用到实处了。
早在封锁城门之前,他就派人伪装成“一位听描述极似齐王的公子”,着人护送出了城,且故意在路上留下了破绽。
假如陈樾上来二话不说便要攻打,那无论什么取巧的招数都无效,但只要陈樾对林今棠先前设的计产生了怀疑,就必然会谨慎地派人去周围村庄小镇打探,也就必然能打探到“齐王”的消息。
此时陈樾恐怕会认为纪潇已经被秘密送出城,所以他反而要做出一副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一面让两军僵持着,一面偷偷派人去寻“纪潇”的痕迹,免得阆州出兵救驾。
林今棠不知道这一招能拖陈樾多久,但让士兵们稍稍养精蓄锐,应该是不成问题。
果然,撤了兵后,齐王军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
林今棠微微吐出一口气,叫人搬来一卷草席,倚着城墙脚下的大树而睡。
天色渐浓之际,一声号角忽然响彻耳畔,也惊醒了林今棠。
撞城门的声音只响了一声便已止住,抬头看去,城墙上挤满了士兵,弓箭开开合合,勉强稳住了局势。
林今棠知道这回恐怕是真的要开战了,只要陈樾发现“齐王”是伪装的,便会很快想通林今棠这么做的用意。
倘若阆州城真的满城士兵密不透风,何须用这些伎俩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呢?必是阆州无兵,且又必须守城。
即便纪潇不在这城里,也肯定有什么别的筹码值得这些人守护!
林今棠便也不必隐藏了,他直接登上城墙,一声接一声地号令布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守到第六个时辰的时候,林今棠看着微微亮的天光,心中竟对自己生出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感情。
两日了,他守住了,按照与纪潇的约定,他这便算是赢了。
可是,他快守不住了。
这日是纪潇第十五天月子,他却连让她安心静养的本事也没有。
火光彻夜通明,有着夜色的妨碍,射术再准的弓箭手都没有了发挥的余地,等到天色亮起来,却又没有了余力来维持之前的准头。
对方一茬接一茬,连人命都可以不值钱似地搭,终于将天梯搭到了城墙上。
林今棠在那一刻竟然镇定得出奇,他抽出腰间的剑,二话没说就刺进一个爬上来的敌军的胸膛。
那种陌生、刺激到让人战栗的感觉只在他身体中掠过了一瞬。
他不合时宜、也可能恰合适宜地再度想到了纪潇。
他想到他初见纪潇不久时的事,那时纪潇一箭射杀了身患瘟疫却擅自逃跑的百姓。
那个明媚无比的女郎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露出冷肃到有些无情的、截然相反的一面。
而他恰恰相反,他平日里是冷淡的,所以这时候应当……豁出去。
有士兵退到他身边,想护送正君先下城墙,却见林今棠反而冲着敌人迎了上去,一剑斩一人,不说直接断命,起码也让人缺胳膊少腿了。仿佛面前的不是什么人,而是轻易可攀折的细枝一样。
那士兵看得呆了几瞬,才反应过来,亦朝着敌人迎上。
陈樾的士兵大都做惯了乡野村夫,哪里是专长砍人的暗卫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清理干净了。
然而底下的撞击声也愈来愈强。
林今棠喊道:“门要破了,都下去,一旦城破,殊死一战!”
有士兵道:“可是还有人在往上爬。”
“不用管,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唐鸠率人在下面守门,上头全由林今棠指挥。暗卫们方才见了林今棠杀人的架势,都彻底将他视为主心骨。
林正君未必有他们专业,但是那气势可是不输任何人。
他们一行人下城墙时,城门刚好被破。
原本以人力堵门的人早就准备地推开,提刀便冲了上去,这架势不像是被攻破的,反倒陈樾那边才像是被破了城门的。
林今棠也稍稍一恍神。这支暗卫可真是太训练有素了,明明唐鸠都未下令,他们便知道该怎么做,若是人再多两倍,局势可就完全不同了。
可惜,终究是吃了人数的亏,哪怕他们个个有以一敌多的本事,也扛不住这般腹背受敌的局势。
唯有唐鸠能穿梭战场中不受一点伤,还能顺便捞他一把。
林今棠缓了口气,只听唐鸠道:“有人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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