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研毒时也会一并研制解药,但绝非每种都有,林今棠那么说,只是为了吊着邬言。
果真引了邬言上钩。
他自然不会真告诉邬言解药是什么,反而抓着他的软肋,一点点地撬开他的嘴。
邬言对医术的痴迷不亚于当年的林闲,可惜他前几十年都按部就班照本宣科,直到见识过林闲后,被他的才华所惊,才逐渐起了执念。
他这些年一直在钻研林闲留下来的东西,期间也尝试过自己做一些什么,然而做出来的东西,始终无法替代林闲留下来的。
林今棠与邬言聊了几日,很是奇怪。
邬言和林闲的确是投靠了同一个人。
然而他之前猜测林闲的旧主想控制自己,是因为自己手里握着林闲的方子,可现在看来,邬言显然也知道林闲研制出来的那些方子,自然就不会出现缺药的情况。
那么还要绑他招揽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是齐王正君,这样岂不是风险更大了些。
纪潇听了他的疑惑,猜道:“或许是看中你的才能,想让你研制新药。”
林今棠道:“我……自认比不上林闲,何况当时我只不过是让我的药铺卖了一种止痛药,算不上什么,郡王冒这么大险招揽我,怎么也得先确定我的确有替代林闲的能力吧?”
“派那巫医来,的确是太冒进了。”纪潇若有所思,“十年前不抓你走,是因为他们手里已经有了方子,无需再把你抓来,何况你毕竟是侯爵之子,略有不遍。而到襄州,他们反倒想绑了你,未果,后来你回京,因当街下吐蕃王子的面子而出名,可你平日都在王府里,他们不敢进王府下手,便派了位巫医潜进去试探并劝说你……”
“对,是因为你进了王府。”纪潇说,“在你进王府前,他们从没把你当过什么特殊人物,甚至不怎么关注你,可你要成为齐王正君,忽然就重要起来了。郡王在京城布置的势力不多,恐怕亦不敢多调人手来京城引人注目,所以你在京中时,他便不妄动,这才抓住了你随我出京的那次机会。”
林今棠继续往下道:“关键不在于我有没有林闲留下来的方子,也不在于我能否替代林闲,而在于……我进了齐王府……”
纪潇点了点头:“也许是怕你将方子传给我,他们手里便不是唯一一家了,可我拿着这种方子,也不会去害人,顶多是给囚犯用,亦或是能研制出解药,让他们的药再无……”
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再无……用处……他们怕你能解毒!”
林今棠见她脸色发白,连忙托着她的手臂:“别怕,尽快往京城去信。”
纪潇虽慌,却还没乱,立刻叫人递上笔墨纸砚,写了起来。
然而她写的时候尚能保持镇定,起身却透出一点急迫,感到腹中抽疼了一下。
她只是稍稍一顿,林今棠就察觉了。将她按回凳子上,摊脉见没什么大事,便抽出她手中的信:“我去拿给唐鸠。”
回来以后,见纪潇仍原模原样地坐着,一副有些愣神的模样。
林今棠蹲在她面前,温声道:“也未必就像我们担心的那样,你身体没有事,而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他们就是有心动手脚,也未必得逞了。”
纪潇张了张口,许多话到嘴边又换成:“没事,我本来有诸多担忧,但方才想开了。”
林今棠轻轻一叹,语气里有点小委屈:“那林正君又没什么用了。”
纪潇笑了声,道:“有用,正君帮我想一想,若他们真对我爹娘不利,会用什么样的毒?”
林今棠思索片刻道:“慢性毒,长年累月堆积起来才能见效的,自然而不引人起疑。”
纪潇冷笑一声:“就像我阿姐那样,虽不致命,却拿住了她的软肋。曹共舒在郡王眼皮子底下买他的药,他怎会完全不知,只怕是想顺水推舟罢了。”
林今棠把她的手包在双掌中,轻轻揉着:“无论何种药,其实都是见效慢的多一些,林闲自己研制的药有十七种,能立即见效的仅四种而已,剩下的中约有五种,都可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害死人的效果,这些药虽然效果各有不同,但异曲同工,都是伤一处而牵连全身,倘若陛下与皇后……真有不适,我也得细细诊过,才能判断是哪一种。”
纪潇忽然起意:“要不你回西京,替我爹娘诊一诊脉。”
林今棠道:“阿鱼,我说的那几种毒,与其说是有解药,不如说只是知道了真正的症状,对症下药罢了,终归还是得按太医们的方法调理。”
“我要的就是这个对症下药。”纪潇说,“若阿爹阿娘真的身体有碍,太医又用错了药当如何?何况若他们身边真有奸人埋伏,我自然想早早揪出来。”
林今棠:“那你怎么办?”
他问那话的时候,稍稍有些急,像是真怕她就想这么定了似的。
纪潇想也没想便道:“我是鱼七娘,又不是纪潇,随便寻个大夫来宅中……”
“不行。”林今棠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二字刚落,气氛就僵硬了起来。
林今棠从未用那样坚决的语气同纪潇说话过,然而此时他却对着纪潇皱了眉:“便是走最快的陆路,来回也得两月有余,你刚抓了邬言等人,守着这城,未必能守得天衣无缝,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纪潇淡淡问:“靠你护我吗?”
林今棠一时哑然。
纪潇别开脸,有点不想理他。可没一会儿,就违心地转过来,声音软了下来:“我意思是,我这边兵马齐全,不会有事……”
林今棠道:“陛下得了信,也会留意身边人,除害,养身,不会有事。”
纪潇轻轻“啧”了一声:“你非留下不可?”
林今棠:“也可以被人绑着回京。”
纪潇:“……”她还是第一次见林今棠对自己这么硬气的样子,尤其他还威胁上自己了。
本是有那么几分心虚的,实在是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林今棠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该她哄哄人家的。可细想想,又有些生气。
林今棠威胁她!当她不敢吗!
这样两相矛盾地纠结着,干脆就维持了沉默。
过了许久,林今棠忽然起身出门。
纪潇心中刚刚歪到“哄他”那一边的天平忽然彻底逆转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才需要被哄。
彼时夜深,荆雀见林正君出去了,便敲门进来,问:“主人,要打水吗?”
纪潇:“嗯。”
她收拾好自己,散漫地靠在床沿,荆雀站在窗前,望了半天,也没望来林今棠。
她心里痒痒急了,特别想开口问一句两人到底怎么了,然而纪潇正把书页翻得直响,显然心情不太好,她便没敢问。
又耐心等到二更天的钟敲完,才问:“您可要歇息了?我把灯熄了吧?”
纪潇翻书的手顿了顿,默了片刻道:“过会儿吧,我看看书,你先歇去。”
荆雀暗想,您那哪是看书,是等人吧。
荆雀一走,纪潇便把那书丢一旁去了,轻轻叹了声:“留下就留下呗,耍的什么脾气。”
刚低语完,门口又传来动静,她连忙又把那书捡了起来,匆匆翻了几页。
来人却没打招呼,而是将什么东西搁在了桌上。
纪潇抬眼,见是林今棠与他的几本医书。
他是找书去了吗?
林今棠放好书,便回过身来,将一张方子展在纪潇面前,道:“五种慢毒,其配方、脉相、症状及最有效果的治法,我已写了其中三个在上面。另外两种未曾得解法,治法我得自己钻研,尚需琢磨两日。我将这五种详细写下,快马递回京,陛下便可让太医院照着我写的来诊治。”
“四百里加急,比我慢悠悠地过蜀道赶回去要快得多,殿下看如何。”
纪潇只扫了两眼方子便作罢,目光挪回那本装模作样的书上:“殿下做不了主,随正君吧。”
林今棠把方子夹回书里:“那就这么定了。”
纪潇忍不住抬眼瞪了他一下。
她这么一抬头,便看到林今棠翻脸如翻书,前一刻还叫她“殿下”,现在便冲着她笑了。
在纪潇看来,像极了得逞后的小得意!
她把书一收,躺在床榻面朝里侧,一副“不想再同别人说话”的样子。
心中却已在想:算了,这样也不碍事,听他一回……
身后林今棠主动凑了上来,轻轻环住她,道:“我擅作主张,左右你的决定,跟你说重话,明知你担忧之情却还跟你赌气……”
他数落了一框自己的罪行,让纪潇悄悄竖起耳朵,想听听他想怎么认错。
林今棠:“但你不能记仇。”
纪潇被气得笑出了气音。
这人真是好霸道!连她记不记仇都要管吗?
林今棠:“搓衣板石子路我都跪得,巴掌板子我都受得,脏活重活我都做得,你想怎么出气都好,只是现在出了,这事就过去了可好?”
“不好。”纪潇微微一顿后道,“我又不是林闲,没有折腾你的兴趣……”
此时略有些回过神来,觉得被哄得怪舒服的,不作威作福一下,都有些配不上此时的气氛:“不过,换一种折腾也是可以的。”
林今棠“哦”了一声,十分上道,格外自觉地扯开自己的衣带。
纪潇一回头,便看到一大片裸露的胸膛:“……倒不是说这个。”
林今棠默了一瞬,遗憾地拢了拢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5月25了我忽然反应过来520那天应该发个红包(喜糖钱)的……
那我回去当天那章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