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有可能林闲效忠的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壮大势力,先在西南一代,后来出了事便转移到了山南道,让山南道土生土长的土匪替他们做掩护。”华飞总结了一下。
“那这个人运气也太不好了。”荆雀不禁感慨,“刚开始在西南,没几年西南就被治好了,然后跑到山南道,没几年土匪窝就被一锅端了,假如那个人真是郡王的话,现在好不容易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又被打回平凉……”
华飞:“……”
纪潇:“……”
唐鸠道:“心怀不轨,妄想违抗天命行于郎君不利之事,自然要被反噬。”
荆雀默了几秒,不由拍了两下掌。
他们统领拍马屁的功力真是令人遥不可及。
“他果真效忠于平凉王吗?”林今棠拉回了正题。
纪潇道:“效忠说不好,但一定有着关系,暂且就认为他们是一伙的也未尝不可。曹共舒曾供出郡王府私下里有卖药材药粉的生意,平凉王精明得很,朝廷去查时,早就查不到了。然而这次去寻林闲的故人,却是查到了一位曾与他有交易的,便审出林闲的确制过一种避孕药物,听其描述,与曹二和我阿姐用过的那种很像……然而也就到此为止,找不出什么能证明二人关系的证据来。”
唐鸠补充道:“林闲有可能是把药卖给平凉王,也可能他是专门替郡王研制,而郡王卖药来牟取暴利,毕竟养私兵、屯器具,都是费钱的事。”
华飞道:“应该是单纯做买卖吧,后者就有些说不通了,林闲图什么呢?别人追随新主,要么是天生立场就站在新主那边,要么是被许诺了天大的好处。我看林家这些年……也没有很繁盛啊。”
甚至平凉王还属意手下人把林今玄往坑里带,简直深仇大恨似的。
“不,就是后者。”说话的竟是林今棠,他语气里有几分笃定,惹得众人都看了过去。
林今棠道:“我过去的家在民间勉强算富足人家,但也就是富足罢了,家中少有存银,或许林闲有许多土地庄园,但我想,他肯定不会为了那点土地就替人卖命。”
“正君可还知道别的?”华飞连忙问。他可不知林今棠与林闲之间的瓜葛,还想着:对啊,这不是就有一位林闲的养子吗?
“我不知道,但我熟悉这个人,可以猜。”林今棠缓缓回想起来,“他并不在意钱财,在他眼里,我们家中明明富足,他却从来不提,我那祖母年年从京城寄钱回宋州,他却连信件都很少寄回……”
“他偏执,淡漠,或许还有点野心,郡王许诺给他的好处一定是超脱于金钱和家族前途之上的,比如扬名立万的机会,又或者是旧俗旧规所不能容的。”
“他与郡王应当也不是主随的关系,而是合作或是各取好处的辅佐,他取得他想要的,郡王则要他的药。能卖出去的,如避孕粉这种于他们无用的,或是迷药这种随处可见的,可以用来牟利,不能卖的,则自己留用。”
“我猜测,用来牟利的药林闲应该直接给了他们方子,而更重要的药,林闲或许只给了足量的药粉,因为必须握着底牌,他才能保证自己以后是能获得好处的。”
他回想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地剖析,每一句里都藏着鲜血淋漓的不为人知的痛苦。
纪潇忽然觉得林今棠最近恐怕一直反复地在想这些,才能从那些黑暗的记忆里挖出那么多的细节,拼凑出一个林闲。
她没有出声阻止,因为不想辜负林今棠的努力,等他说完才道:“曹共舒一年前还能从郡王那里弄来药,说明郡王的生意一直做着,现在还有办法追查。只是他太过谨慎,大多生意都是在南边做的,所以我想派你们中的一人亲自南下,扮作商人,替我做两件事。第一,是把平凉王卖的药尽可能多地弄来,第二,顺藤摸瓜,找到平凉王暗中培养的势力,我不相信他明开赌坊暗中卖药,却只有抄家抄出来的那么点积蓄,他一定是用在哪儿了!”
她下完命令,屋中一时沉默下来。
平日这个时候,一般某些大傻子就上赶着包揽重任了。
纪潇疑惑地望向华飞。
唐鸠与荆雀也一同望向华飞。
华飞不禁往后仰了仰:“怎么……这回不能又是我去吧,殿下您行行好,我这二十好几了还没成家立业,实在是不能拖下去了。”
纪潇“唔”了一声:“也对……是我疏忽了,不过你怎么还没娶妻?”
华飞:“……”
这个罪魁祸首为什么还能问出口!
最终还是定下让唐鸠去跑一趟。
众人散去的时候,华飞拼命朝着荆雀挤眼睛,希望她帮自己提两句,荆雀无奈,只好与林今棠说了,只得了句“问敏儿去”。
她往梧桐苑走的时候,竟觉得这事没准能成。
林敏儿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挑,这时候有个恰好都合适的摆在她面前,那她肯定愿意考虑。
尤其能常与王府走动这一点,对她来说是个天大的诱惑。
再想想,又觉得这两人结亲挺好的。
华飞一直是纪潇身边的陪武,可见其家世不凡,论起来,十个武安侯府加起来也未必有一个华家势大。他自己又有三品将军衔在身,人也是个好人,若是林今棠没有成为齐王正君,那林家与华家恐怕都谈不上“门当户对”四个字。
如此一想,好像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了。
果然她一提出来,林敏儿就认真考虑去了,嘴上说的是“再想想”,看神情却有些意动的样子。
第二日,便与她说“想见一见”。
这个“见”也并非明着见,就是让荆雀把人带到王府来,与华飞随便说些话,她远远看一眼。
见人丰神俊朗,在荆雀口中为人也不错,心中已暗暗定下,只是多少还有些不安。
她想,或许先找个机会,与三阿兄提一提吧。
她知道给自己的时间不够多,按理说,她只在“道观里”待半个月就要回家,如今已经过去了十日,她耽误不起,因此当晚便说了出来。
她以为林今棠仍会淡淡地说一句“自己决定”什么的,却没想到他想了一会儿后,认真嘱咐道:“华将军比你大八岁,这倒也不是问题,只是他身为武将,时常在外头征战,恐怕聚少离多,而且我看他的样子,也并非特别诚心,只是恰好男未婚女未嫁,随口那么一提,否则此时便不是你来同我说,而是他家找媒婆上门了。”
林敏儿神色微微一黯,她其实也看得出来的,只是别的都合适,她又急着嫁,她哪里敢挑剔呢?
正以为林今棠恐怕是不同意,又听她阿兄说:“这些只是有可能,却不一定成了亲后他也对你不上心,毕竟你们现在不熟,没什么感情。你得把这些想明白,若想清楚后,仍觉得中意他,我便替你们安排。”
林敏儿连忙道:“其实阿兄说的这些我都是想过了的,只是……只是我也不求那些,只要日子能过好我便知足了。”
“好。”林今棠答应下来,他看得出来,林敏儿还没有真真正正想清楚,然而有些东西她不亲自体会,恐怕永远也不会想清楚。
所以他没有强求,更不会说“不希望她为了急着定亲而将就”的话,而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好歹是个齐王正君,若你以后受委屈,帮你收拾个华飞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大不了就和离,这不是没有退路的事。”
林敏儿从未听她三兄用这样的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顿时眼眶里蓄了泪水,点了点头。
她想感谢,却说不出话,张口便是哽咽的声音。
司棋见状,连忙帮着活络气氛:“郎君,哪有你这样的,人家还没成亲,就说和离的。”
林今棠“呃”了一声,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窘迫:“我只是说可以……这样不吉利吗?”
林敏儿见他这样生动的神色,破涕为笑:“没什么不吉利的,谢谢阿兄。”
没什么耽搁,林今棠直接让司雁去跟华飞交待了,那边华飞如何跟家里提的暂且不知,只听说华夫人本有些介意,一来是因为最近的风言风语,疑心是替齐王收拾烂摊子,二来就算没有烂摊子,也怕外头人瞎传些什么,何况这林家的作风实在令人有些看不上。
只是不愿意驳了齐王的面子,这才上门见一见人。
那日林敏儿清丽打扮,配上一身纪潇库里拿出来的首饰,长开的眉眼叫人见了便是一亮,俨然可称绝顶容貌。
谈吐有礼,明事达理,诗书曲乐皆通一点,虽稍有些不够落落大方,显得小家子气了些,却是能改的,华家武将传承,不怕养不出胆大的媳妇。
如此一看,倒还算满意,于是便向林正君请一个媒婆上门的时间。
这虽然已经看过了,但是正经说亲,还得有个媒婆来上上门,否则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然而林今棠却回道:“后日请华夫人入宫,皇后会为二人保媒。”
华夫人何等精明,立刻便懂了。
果然入宫以后,“从道观归来”的林敏儿刚好在清宁宫“做客”,皇后对着华夫人夸了一通华飞,又“无意中”提起华飞未娶的事”。男未婚女未嫁,又恰巧碰上,自然要提两句婚事,华夫人当即谢恩,这事也就顺利成章地定了。
接着皇后便叫关氏和王氏召进宫,谈了这事。
这事被林今棠刻意编造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传了出去。
说林敏儿本是为家中祈福,想去山上道观小住几日,林正君知道此事,怕她一个人去不安全,便让荆雀陪同。
林敏儿到王府拜访时,遇见俊郎非凡的华将军,二者对彼此一见倾心,林敏儿上山后,华将军寤寐思服,心急如焚,生怕错失了佳人,这才隐晦地与母亲提了提,于是便有了后来的皇后指婚。
故事种种细节编得生动,甚至还写成了戏词,传得甚广。
传到最后,连“去道观祈福”都成了“求姻缘”,这事一下子便成了缘分深刻、郎情妾意的一段佳话,那些传言也都不攻自破。
毕竟这可是正妻,又是皇后指婚,如此大张旗鼓,背后哪可能会有阴私?
那华夫人难道会为自己儿子娶个不洁的女子?还如此高兴?
这时便又有人想起,这林家可没少闹这些幺蛾子,尤其那林老夫人,总是跟自家的孩子过不去的。
所谓事不过三,这么多回了,看来以后林府再瞎传什么事,都不能轻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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