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芷是独自一人进去的。
纪潇在外面一愁莫展,说到底,赵长芷无爵无身份,其父虽是战死的英雄豪杰,却到底是寒门出身,也没留下能让赵长芷傍身的东西。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赵长芷进去没多久,临安长公主便退了出来,她望见纪潇,盈盈一笑:“晴渊在这儿呐。”
纪潇神色淡淡:“二姑母好算计。”
临安长公主自然不会在皇帝身边的人面前说不该说的话,只是笑笑道:“什么算计不算计的,都是为了大晏罢了。”
纪潇难为她能这样说出口,不愿再理会,反倒是长公主说有些误会想与她说开,邀她单独一叙。
纪潇没有推辞,因她也想试试从长公主这边套些话出来。
却听长公主开口便是:“我与官家请命回临安,却不料被平凉王抢先用了这一招,也算因祸得福,能留在京中。利用赵娘子一事,的确是姑母做得不对,然而一个妾室,想来也不会让你我伤了情分。”
纪潇淡淡瞥她一眼:“你不必激怒我。扮猪这件事只能做一次,一旦冲老虎亮了牙,便再也无法以面具示人。”
临安长公主道:“我也只是提醒你,没必要为了那么一个孤女与官家闹不痛快,姑母以往的确是与你闹出过不和,却也是形势所逼明哲保身,日后还不是得仰仗你,自然心也是向着你的。你看,这次不就帮你除去了一个仇敌与威胁?”
“是吗?”纪潇语调平平,“而我怎么觉得,姑母是故意为了平凉王开脱呢?”
临安长公主吃惊道:“这是哪里的话?平凉王罪行确凿,如何开脱?”
“平凉王的确有罪,他手下的人曾预谋往汲县投疫致我于死地确有其事,然而这事还有周旋的余地,一来只是许卓季的一面之词,二来他手下的人可未必代表他。”纪潇道,“何况有个曹共舒夹在中间,任何事都可以被他辩解为是曹二的嫁祸。只要明着刺杀我的人不是他的人,他就有无数话可以说,保不住荣华富贵,也能保得了命。”
临安长公主悠悠一笑:“你们男子想事情还真是复杂,晴渊大可不必多心,我与平凉王曾为姐弟,自然也是希望他有个好结果,不被白白冤枉的,然而若他真是罪已至死,那也自有官家定夺。”
谈完,临安长公主便在御林军的监视下出宫。
她与成康帝又是诉苦又是认错的,竟已获准回她的公主府去禁足了。
纪潇在意她所说的“平凉王抢先用了这一招”,一打听,才知傍晚时分成康帝提见平凉王,平凉王自请革爵回封地。
果然如纪潇所想,平凉王辩解说那都是下面幕僚所为,这些幕僚说是幕僚,实则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蠢人,表面傍着他也是为了谋取钱财,背地里又嫌在平凉王府前途渺茫投靠新主。
偏偏平凉王府也的确是这么个情况,很多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接着又拿先帝的名号打起了感情牌,当着圣人的面哭了有足足半个时辰。
成康帝虽未直接答应,但纪潇估计郡王会判成罪不至死,又不能任他留在京中结交朝臣兴风作浪,最终多半还是要回封地的。
至此时,纪潇又稍微犹豫了。
她刚才问临安的那两句话并无真凭实据,只是试探,而长公主也够滴水不漏的。
但是长公主真的是站在郡王那边的吗?两个人走的都是扮猪吃虎的路子,都是打感情牌诉苦认错为自己开脱吗?
路子几乎全都一样,反倒显得并无关联,因为谁都知道“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们若要合谋,应该分别扮演两种角色才是,否则一个人出事,岂不是很容易联想到第二个人?
回到紫宸殿门口,赵长芷已经出来了,她身边跟了一个年长的宫女,那宫女神色冷肃,见了纪潇也只是刻板地行礼,未露出一丝笑意。
赵长芷红着眼眶,勉强朝她一笑:“阿兄,我该出嫁了。”
纪潇微微一愣,完全未想到是这种结果,她以为赵长芷或被充为女奴,或被远走流放,都已经做好了求情的准备。
却没想到是嫁人。
愣完又恍然,指婚可不是最好的方式吗,赵长芷给她做妾本就是糊弄外人视线的,日后还是要换个身份出嫁的。
指远一点,既能让她不再出现,又算是顾着纪潇的情面,提前定了她的人生大事,让纪潇也挑不出什么可不满的地方……
等等——
纪潇忽然想到……
阿爹如何能这么快找到一个人选?且又多半是远嫁……
便听宫女出声道:“齐王殿下,官家说成安公主日后要从皇后宫里出嫁,近日便住在清宁宫了,只是今日时辰已晚,先让贵主随您回王府住一宿,明日再收整行李。”
纪潇颤声道:“是……和亲?”
赵长芷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圣人……已经下旨,收我为养女,册封我为公主。”
纪潇觉得荒诞极了,只听说宗室女封公主和亲的,再不济也是世家女,哪里有一个普通武将的孤女去和亲的。
纪潇正要进殿求见,赵长芷忽然拉住了她:“阿兄,我已经应下了,这事……这事也只能应下,本就是我做错事,我不想你为了我与官家不和。”
纪潇缓缓推开她的手:“没事,不会有不和,我只是跟阿父谈一谈。”
齐王进去了,宫女不断催促,让赵长芷连在外面等一等消息的机会都没有,便要先一步出宫。
唯有紫宸殿内外伺候的人见证嘴上说着“只是谈一谈”的齐王是如何跟圣人发了脾气。
到最后,成康帝平静地望着她:“阿潇,你从小到大,从来懂事孝顺,这是你第一回跟爹爹闹脾气,爹便不与你计较了。然而你可以对你的爹爹不敬,却不可对皇权不敬,圣旨已下,绝无可能再收回。”
就好像拳头碰了软钉子,叫纪潇无言以对。她默了许久,声音也放软,像哀求般:“此事还未宣布于众……就不能不和亲吗?”
成康帝叹息:“你静下来想想,便不会看不懂,和亲于她,已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以她的身份日后嫁给寻常男子,也未必就过得顺快。”
“和亲不是惧了吐蕃,而是为了百年后大晏边界依然安稳。吐蕃人打仗,除了野心,亦有其粮食不够,民风野蛮,千百年来以掠夺为生的缘故。想要大晏千秋万代,若不能以实力彻底压制四境友邻,便要让他们脱离蛮化,让他们相信只有大晏能帮助他们过好日子。正好吐蕃的赞普有意学大晏的农业纺织等,必会对和亲公主以诚相待,赵长芷到那边去,纵然会受些苦,却也有名垂青史的机会。你怎么就不问问她自己想不想要这机会呢?”
纪潇反驳不出来,她深深朝成康帝行了一礼,默不作声地告退了。
赵长芷已先一步乘车回王府了,纪潇独自骑马回去,便听说她已经睡了。
纪潇却晓得,这多半是哭花了脸,不愿让自己看到的意思。
她也不回宫殿,命人在堂中留了盏灯,和着酒饮冷风,忽而又觉得自己怪好笑的,大半夜不睡觉在自家里买醉。
可又实在心里难受,那吐蕃的赞普已经娶过两任王后,身边姬妾成群,自己看到大的妹妹,就要往那种人身边去……
她饮到半醉,反而脑子更清醒了些,仗着没人看见,她随意地趴在案几上,静静想着自己该如何做。
纵然相隔千里,但想护住赵长芷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大晏强盛一天,对长芷的重视多一天,吐蕃便不敢对她不敬。
正想着,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将一件衣服披到了她身上。
熟悉的草药清香包裹了她,那人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懒得答应,甚至懒得睁眼,那人便好像以为她睡着了,将手臂绕过她的脖颈,替她将披风系好。
接着又揽住她的肩膀稍稍托起来,将手臂从她膝下绕过,欲将人抱起来。
然而林今棠显然是头一回这样抱人,他用力的姿势便不对,更何况还低估了纪潇的重量,起身那一瞬间便踉跄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纪潇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林今棠难得露出一脸羞意,也不知是自己究竟是为偷偷抱她而羞,还是为抱不起来而羞。
他有自知之明,又把纪潇放了回去,跟她商量:“我背你回去?”
纪潇摇了摇头,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不让他抽身。
林今棠便弯着腰僵在那儿,因为摸不清她的意思——她到底是非要让他抱,还是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纪潇:“坐。”
林今棠便坐到她身边。
是自己多想了,她不过是想找个靠背躺躺吧?
“我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妹妹还亲……”纪潇絮絮说起来,也没提前因后果,但林今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刚才他便从唐鸠那儿听说了。
纪潇随意说了一些往事,赵长芷初到纪潇身边时还是一个吓得腿都颤抖的小丫头,她只知道大皇子是个好人,因此总缠着她,那时赵长芷因为跟纪潇走得近,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因此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避嫌的,常有同榻而眠的时候。
林今棠起初只是听她诉说,到后面酸意越来越重,他开始嫉妒上了那个幸运的女子。
同样是孤苦伶仃,赵长芷被接回来了,凭什么只有自己……
纪潇轻语:“我以前就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心仪的人……”
“她嫁不了。”林今棠忽然出声。
纪潇抬起头:“嗯?”
“她心仪的人是你,而你命中娶男妻,她最多只能被纳成妾室……也算是如愿以偿过了。”
林今棠并不看她,只望着黑暗里草木的一团影子,悄悄把自己心里的阴暗泄露一角:“当然,以她在王府的地位,和正室应当也没有区别。你若不想她远嫁,倒可以趁着今夜,同她做些男女之事,或许圣人可转变心意……然而如此一来,便算是违背圣旨,必会惹圣人不快。你若不惧后果,可以试试。”
堂中静默下来,林今棠紧紧咬着牙根,痛恨自己的不冷静。
过了许久,才听见身边人似乎轻轻笑了下:“你这生的是什么气?”
林今棠:“没什么……只是想了个不太好的办法罢了。”
纪潇又道:“她哪里会心仪我,只是同我相处多年,依赖我罢了。”
林今棠没有与她争辩。
他信自己没看错,赵长芷对纪潇绝非那么简单,然而纪潇不相信也挺好,这样日后便不会遗憾当初没有直接娶了她。
被这么一打岔,纪潇也不再忆往昔悲春秋了,她望着眼前人,与他说道:“不说难过事了……咏召,你还未与我说过你的事。”
林今棠没懂:“我的什么事?”
“我知道你幼年是随叔父在宋州老家过的,直到叔父去世才回京城来。不知宋州是什么样子,可有令人喜欢的好物,可有玩伴与趣事?”
林今棠心里“扑通”直跳。
她问到了他童年的事,莫非是想起了什么来打探吗?
然而很快他便意识到,纪潇的语气似只是闲谈,眼睛虽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却更像是饮多了酒所致。
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道:“说是叔父,其实也是养父,我本是三岁时过继给他的。我故乡虽在宋州,却也不是一直在那待着,我叔父是个大夫,他与宗族里的许多人关系不和,干脆带着我走南闯北,到处给人治病,收集草药,今日在宋州,明日没准就去了别的地方。”
“襄州也去过。”说到这时,林今棠的手紧张地握成拳,“匪祸横行的那个时候,我与叔父在襄州住过一段时间。”
他说完,吞咽了一下,缓缓抬头去看纪潇的反应,他想自己的动作可能是有点颤抖。
纪潇却镇定无比,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问道:“既然襄州有匪祸,你叔父又为何要往那去?”
林今棠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襄州伤病者多,他想赚名声……我叔父在襄州时给人治病,不收多少银钱,邻里都尊敬他,喊他‘医圣’的都有不少。”
即便他们隐约知道他们的医圣对待家里的小童不好,那又如何呢?那是人家的孩子,没准是买来的小奴仆呢,干点活挨点打难道不是应该?偶尔同情两声也就罢了,难道还去插手别人家的事么?
就连议论也不敢明着来,否则得罪了林大夫,拿不到便宜的好药、得了急病大夫不给治怎么办?
纪潇沉思着,未发现林今棠神色不对,又问:“你叔父医术高明,可怎么就只做个乡野大夫?他是重臣之子,有这样的能耐,去谁家做幕僚不好?”
林今棠起初炽热的期盼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他意识到纪潇是在打探公事,这事又与自己有关。
他心中甚至没有探究“她为什么要问这些”“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心思,只知与他们的初见无关,便失了兴趣:“或许是怕被人耻笑……我叔父年轻时千里会友,路上遇歹徒,被人断了子孙根,从此是个中人了。”
纪潇微微一顿,才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茬。
当初成婚前她是了解过林今棠的家世背景过往经历的,自然也就知道了林闲,只是她无意探究别人的过往私事,因此都只是随意听过感慨一句,没往心上放。
她暗暗分析:襄州匪祸横行的时候,林三郎应该也是个半大少年了,林闲做些什么营生他应当是记得清楚的,然而冲着林今棠来的刺客也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所以还是得从林闲这个人查一查……
她再转头时已不打算多问了,却也才察觉林今棠脸上的淡漠。
林今棠对上她的视线,便移开了眼,于是纪潇懂了,这淡漠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打探他的事了吗?任谁被亲近的人审问似地打探质疑,都会不高兴吧。纪潇挠了挠脸颊,后悔刚才问得太着急了。
林今棠却在想。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她一点也没想起来什么吗?
她……是不是早就忘了,或者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才没往那边想。
她明明都还记得那碗夜壶油茶,却原来他也只有一碗油茶的分量吗?
明明他劝自己不要去在意此事,无论纪潇记不记得,无论她是因为什么没来找自己,都不妨碍他此后忠于她,把为数不多的好全部给她。
他希望自己对纪潇别无他求,一心付出,永远追随,却发现自己终究是成为不了这样无私的人。
想让她也为自己牵挂,最好只为自己牵挂。
心绪杂乱,余光又瞥见纪潇捧着酒坛子喝。
她喝一两口也罢了,竟是几大口几大口地往里灌,林今棠没来得及拦,她便已将剩下的酒喝完,抹去唇边的酒渍,往他身侧一倒:“喝完了,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林今棠先一步起身,拉了拉她,没能拉动。
他估摸纪潇是把自己喝晕了,任谁那样一口气灌了小半坛子下去,酒量再好都得晕。
他重新坐下来,把胳膊借给她,虚虚托着,又见披风的系带有些散了,手臂从她肩后绕过去,重新系紧。
收回来时他不经意扫了一眼,愕然发现纪潇眼角有一滴泪。
耳边传来她轻声的呢喃道:“咏召,你明日叫醒我,她要入宫住,我送她过去。”
次日王府便忙忙碌碌地准备起赵小娘子搬家的事来了。
纪潇与赵长芷再见面时,谁都没有了前一夜的失态。
赵长芷眼眶还红肿着,她拿胭脂涂抹眼角盖住了些,近看却还是明显。
她笑起来时眼底似有一层阴霾:“阿兄,昨夜我想开许多事。我太过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比起许多女子算得上聪明,实则只是一直在你的羽翼下被庇护着,认不清这京城遍地都是阴谋诡计,每个人都不可小觑。”
“我留在这里无权无势,只能做一个闲人,或是做一枚棋子,如此还不如去做吐蕃的王后,至少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赵长芷道,“阿兄,我并不畏惧和亲,也并不怕苦怕累,只是要离开你一时有些伤心,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想开了。”
纪潇准备好的安慰这下都不必说了,她悠悠一叹:“终究是没为你寻个好姻缘……”
赵长芷摇摇头:“对我来说,嫁谁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纪潇心想,就连自己,都挑挑捡捡了一整本画册,才选中那么一个人。
赵长芷笑了,笃定地说:“一样的。”
只要不是纪潇,就没什么区别……
也不可能是纪潇。
三月底,吐蕃使臣为了迎他们的王后回国,早早离京。
纪潇背着一身礼衣的赵长芷上了马车。一路送到城门口。
云麾将军受齐王之托,放下一切杂事,向圣请命千里迢迢护送和亲公主出嫁,礼部尚书也与之随行。
成安公主赵氏的嫁妆之丰厚,足有二十万,比纪潇当年成亲时出的彩礼还要多出四万。
自然,这其中还包含了大晏产的各种丝绸、瓷器、茶种、著作典籍等外交物品。
送亲马车出城后,纪潇在城头席地而坐,静静望着那送亲队伍。
走出一盏茶的功夫,还能清楚地望见那宽敞大路上一排排的红。
然而礼乐声已经听不到了,不知是歇了,还是传不到城门这儿来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队伍停了。”林今棠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
纪潇抬眸望去,送亲队伍果真是不动了。
一路上都忍着没掀开帘子看一眼的赵长芷终是忍不住,走出马车,回头张望。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城头落下来,赵长芷看不清,却直觉纪潇在上面望着她。
“公主。”旁边新安排来照顾她的婢女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赵长芷拿帕子擦了擦滚烫的眼泪,声音是凉的:“好了,走吧。”
她又坐回了轿子里,唯有这小小的空间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她孤身远嫁,嫁一个不认识的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怎能不惧。
什么想得开,那都是哄人的,怎么可能想得开。
然而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唯有咬着牙走下去。
圣人那日对她说:“听说你一心为阿潇,可愿再为她做一件事?”
吐蕃与大晏势均力敌,而大晏多年连战,需要修养生息。
日后纪潇身份揭露,恐会因被轻视而引来外敌虎视眈眈,她要做的,便是要在此之前杜绝一切有可能对大晏不利的事。
她或许没有助她的女皇高枕无忧的本事,但她一定要清扫她所能撼动的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我还是挺偏爱文里的女性角色的(纯粹的炮灰除外),想给她们每个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缺点,都能表达一种独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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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2瓶感谢在2020-04-2123:57:38~2020-04-2217: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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