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公子,清荣太?子视你为知己好友,而今谢岐无道,百姓苦其久矣,我等身?为清荣太?子之旧臣,愿奉魏小公子为主帅讨伐谢岐!”
茫茫雪夜,地?上伏尸无数,温热的?鲜血几乎要将白雪融化,蜿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缀夜而来的?一行黑衣人跪在那衣衫单薄破旧的?清瘦少年?身?前,其中为首的?中年?男人最先拱手行礼,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末了,他?先看了一眼?那少年?刀锋上滴下去的?血珠,又抬头去看少年?清癯苍白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道:“难道魏小公子你……就不想为你魏家,为清荣太?子报仇吗?”
少年?明?明?已是形销骨立,但那区别于中原人的?深邃精致的?骨相?仍令他?看起来漂亮得令人心惊,他?浑身?都沾染着斑驳的?血迹,有西洲牢狱里的?那些家伙的?,还有他?自己的?。
一柄软剑轻轻晃动,月亮的?华光映在他?肩头,剑上,凛冽的?寒光也随着柔软的?剑刃而来回?摇晃。
“好啊。”
凛风吹着他?鬓边的?浅发,少年?被风雪浸哑的?嗓音不甚清晰,他?慢条斯理地?用剑刃挑起冰雪,又在一旁死尸的?衣料上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那双眼?瞳漆黑又阴郁,脸颊上残留的?血迹也为他?增添了些诡秘的?颜色。
这一生,他?已经决定要做个疯子。
哪怕满手鲜血,他?也不在乎。
辽阔的?雪地?里,有侍卫撑着纸伞来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宽大的?披风裹在他?身?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风雪更深处去。
可少年?却忽然?停了下来,他?大约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声?音,身?旁有人撑着伞,提着灯,他?在伞下临着灯火回?头,却看见一个少女?艰难地?背着一个年?轻男人一步步地?往前走。
少女?有一头蓬松的?卷发,她的?脸被寒风吹得已经有些泛红,可她的?鬓发却被汗水湿透。
他?听到那少女?大声?在喊那被她半背半拖着走的?年?轻男人的?名字:“魏昭灵,我带你回?家,回?去见你姐姐。”
那年?轻男人的?样貌同他?一模一样,他?听见那个男人茫然?开口:“回?家?可我的?家不在那儿……”
而他?又听见她说?:“我答应你,等有一天,我会带你回?你的?家,回?魇都去看一看,好不好?”
“魏昭灵,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能?回?去,我会带你回?去。”
那姑娘如此坚定,一定要背着他?往前走,一定要带他?回?去,恍惚间,少年?近乎失神地?盯着她看。
他?就那么怔怔地?立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那两双人影逐渐在风雪里模糊消散,可转瞬间,他?又看见了她。
她穿着很厚很厚的?棉袄,像是刚在雪地?里滚过,头发和身?上都是冰凉的?雪,她手里握着个会发光的?东西,就从不远处朝他?跑来。
他?看见她在朝他?笑,眼?睛弯弯的?,脸上还有结了血痂的?伤口,笑得像个傻子。
“魏昭灵,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耳畔又是她的?声?音萦绕,少年?久久地?立在雪地?里望她,好像这一方天地?里的?光,不在身?畔的?灯笼里,不在星影零落的?夜空里,而在她的?身?上,在她眼?睛里。
融融的?月光将她的?身?影变得模糊,他?下意识地?往前,可眼?前茫茫的?雪夜,还有那一行为他?而来的?谢清荣的?旧臣的?影子都慢慢地?风化无痕。
冷淡的?熏香味道在鼻间缭绕,躺在床榻上的?魏昭灵一刹睁开双眼?,最先看清上方素色的?纱幔。
那幔帐如云,层层叠叠铺展下来,仍然?轻柔纤薄。
“王……”
一直守在殿中的?李绥真?才见魏昭灵睁眼?,便不由开口唤了一声?。
魏昭灵闻声?,才像是有了些反应,他?缓缓偏头,便见李绥真?就跪在不远处,他?轻舒了一口气,泛白的?唇微动,“起来说?话。”
“是。”
李绥真?连忙从冰凉的?地?面站起来。
“孤睡了多久?”魏昭灵又开口问?。
“禀王,您已昏睡了整整十日?。”
李绥真?恭敬地?答。
“她呢?”
魏昭灵看向他?。
李绥真?如何不知魏昭灵口中的?“她”是谁,于是他?又拱手答,“楚姑娘还在睡着,但请吾王放心,当日?在金灵山上,楚姑娘受谢清荣重创却意外促使最后一瓣魇生花长了出来,她的?伤被魇生花治愈,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如今,可是在瀛巳城?”
魏昭灵当然?看得出这里的?陈设同榕城王宫里的?乾元殿是不一样的?。
“是。”
李绥真?低首应声?。
当日?魏昭灵陷入昏迷前曾嘱咐过李绥真?,要让他?们带着他?和楚沅来瀛巳城。
“百姓如何?”
魏昭灵强撑着身?体要坐起身?,那李绥真?忙上前要扶,却被他?挥开手,径自坐起来。
李绥真?只好重新站回?去,低首答:“谢清荣一死,结界复位,受难的?百姓都已经由徐太?尉等人安置妥当。”
至于那些死在这场动荡里的?人,朝中也拨了款项出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将张恪等人都叫来吧。”
魏昭灵闭起眼?睛靠在床头,忽然?道了一声?。
李绥真?领了命,便匆匆走出去殿门去,唤来了侍从去寻各位大臣到行宫的?照天殿里来。
寝殿里,魏昭灵立在巨大的?镜子前,任由蒹绿和春萍等人替他?换上那一身?象征着夜阑王权的?玄金龙袍,冕旒半遮住他?苍白的?面容,线条流畅漂亮得下颌在旒珠微晃间若隐若现,他?脊背直挺,如青松一般。
所有的?臣子跪在照天殿的?大殿之中,等着他?们的?王慢慢地?从外面一步步地?走进来,直到他?走上阶梯,在长案后的?龙椅上坐下来,他?们才伏低身?体,齐声?大唤:“吾王万岁!”
“起来吧。”
魏昭灵咳嗽了两声?,靠在椅背上,淡声?道。
沈谪星一如当初那样抱着一柄剑守在他?的?身?侧,从年?少时?到现在,他?一直都习惯于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是!”
所有臣子应声?站起来,终于敢抬头去看王座上的?王。
“诸位随孤不论死生,甘化陶俑已有千年?,虽是死而复生,但诸位的?血亲却已与你们相?隔了千年?无法跨越的?岁月,”
旒珠之后的?那双凤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殿内所有的?臣子,他?停顿片刻才复又问?:“诸位,可有悔?”
那徐沛阳与何凤闻最先毫不犹豫地?大声?道:“臣不悔!”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人齐声?大喊“不悔”。
如此慷慨激昂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大殿,甚至惊飞了外头檐上的?鸟。
“昨日?之日?不可留,”
魏昭灵由身?旁的?沈谪星扶着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这满殿的?臣子,“诸位也知,结界外面的?世界之广,非是这弹丸之地?可比,可若孤一定要带着你们重归魇都,便势必要再掀战火,搅乱时?局。”
“孤今日?想问?诸位,是故土重要,还是民生重要?”
张恪最先上前一步,道:“国之根本在于民,自是民生为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大约也明?白了他?们的?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当今世界已非往日?九国并?起之局,华国一统,风烟俱净,外面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平静。”
魏昭灵被沈谪星扶着一步步走下阶梯,他?站在自己的?这些旧臣面前,道:“终是孤有负众卿,尔等甘愿追随孤千年?之久,可孤……却无法带你们回?去。”
故土经年?,早已成了别人的?故乡。
而他?们早在历史的?硝烟里,成了没有归处的?人。
“臣等无悔!”
“臣等无悔!”
所有的?夜阑旧臣再度跪下去,伏低身?体齐声?大喊。
他?们又如何不明?白,时?隔千年?,无论他?们的?王有多想带着他?们回?去,但王都成了荒原,故土再没有他?们的?痕迹,他?们即便回?去了,也不过只是无依的?孤魂。
战争从非人愿,若可以,他?们也想活在海晏河清的?好时?候,再不必被时?局推着陷入任何征伐硝烟之中。
待其他?的?臣子离开照天殿,魏昭灵又被沈谪星扶着在龙椅上坐下来,冕旒后的?那张脸已经苍白得难见血色。
李绥真?站在底下,眼?眶酸涩泛红。
“诸位应该知道,孤大限将至。”
魏昭灵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有些虚浮无力。
“王……”
留在殿中的?几位臣子全都不由跪了下去,每一个人都难掩情绪的?波动。
“孤留你们,是想交代你们一些事。”
魏昭灵没有去看他?们此刻究竟是什么神情,“郑灵隽虽有一半郑家血脉,但另一半也是我魏家的?,”
他?话至此处顿了顿,又道:“孤无子嗣,而今千年?已过,情势大变,众卿也不该囿于血脉之见,不论这天下姓什么,只要爱惜子民便是好的?。”
“孤以为,郑灵隽年?纪虽轻,却也极有能?力,他?应该是担得起这国之重责的?,孤传位于他?,还望众卿日?后好好辅佐他?。”
“夜阑是你们的?夜阑,你们还在,夜阑就在。”
“还有,”
魏昭灵撑着身?体坐直了些,他?咳嗽了好一阵,才道:“李绥真?,即便孤不在了,楚沅若要到夜阑来,你们也必定要好好照顾她,孤要你们好好守着她,她常住的?寝殿要留着,孤前些日?子种在她院子里的?遇春树你们也要常常照管着,别枯死了。”
他?大约是想起她的?脸,他?的?眉眼?都不由舒展了些,他?弯了弯淡色的?唇,“她爱吃的?,爱玩儿的?,你们都多替她备着。”
或是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脸上一时?有些落寞再掩藏不住,纤长的?睫羽微垂,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有一年?,她就要高考了,孤答应过她,要陪她去的?,但眼?下看来也是不能?了,”
“李绥真?,你待她一向亲厚,到时?候,你便替孤去吧。”
魏昭灵抬起眼?睛,看见跪在下头的?每一个人,他?扯了扯唇,轻声?道:“她爱热闹,所以你们一定要让她身?边一直是热闹的?才好,多带她去别的?地?方看看,最好少记起孤,让她过得开心些。”
她也是独自忍受过太?多孤独岁月的?姑娘,虽然?很少见她哭,可她到底年?纪还轻,身?边的?血亲离散,朋友成了陌路,她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他?太?明?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滋味,
所以他?想要尽量地?让她少些孤独,最好在往后半生都能?过得平安喜乐。
“王!”
李绥真?最先绷不住,他?眼?眶里已经有泪花闪烁,他?伏跪在地?上,胡须颤抖,“王,臣同您说?过的?,若能?取楚姑娘的?魇生花一瓣来给您,或还有一线生机啊!王!臣求您,试一试吧!”
“王,您试一试吧!”
张恪等人也重重磕头。
“李绥真?,没有把握的?事,孤不想再试。”
挡住他?面容的?旒珠轻轻晃动,魏昭灵低垂眼?帘,“这样没把握的?尝试,便要她被生生割开血肉,从骨缝里取花瓣,那种疼,孤不想让她承受。”
倦怠盈满眉间,好像他?这一生到了现在,终于是再也没有任何气力与耐心去交付给这世间了。
他?已经彻底疲累了。
回?到寝殿,由春萍和蒹绿替他?脱去龙袍,取下冕旒,再将发髻散下来,魏昭灵便只着一身?朱砂红的?单袍躺在床榻上睡着。
可这回?他?睡眠极浅,更难以入梦,他?从浅薄的?睡意里惊醒,却看见那头发卷曲的?姑娘此刻竟然?就趴在他?的?床沿。
“沅沅?”他?好似不确定般,小心翼翼地?去唤她的?名字。
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竟然?被龙镯里漫出来的?金色流光给束缚住了双手,他?立即察觉到不对劲,便猛地?抬头看她,“你想做什么?”
楚沅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平静地?说?:“魏昭灵,李叔说?,魇生花所有的?花瓣长全之后,我就可以长生不死了。”
她对上他?的?那双眼?睛,问?:“你希望我长生不死吗?”
也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顾自地?道:“你是希望我一直活着,看着你死,看着李叔他?们所有人死,看着我爷爷奶奶死,甚至去看着这世上所有的?新生与死亡,而我永远一个人活着?”
“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的?人,真?的?都向往长生?”
“我……”
魏昭灵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微动,却并?未多说?出一个字。
“你究竟是为我好,还是折磨我?”楚沅笑了一声?。
“沅沅,”
魏昭灵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无奈,“即便是取了你魇生花的?花瓣,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试图同她讲道理,几乎用了最温柔的?声?音,“沅沅,你陪我走了这一路,已经因我而受了太?多的?伤,也挨过太?多的?疼了,你年?纪轻,还是个小姑娘,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去冒险。”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被金丝束缚着根本没有办法动弹,他?只能?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是怕疼的?。”
“只是因为我吗?”
楚沅却定定地?望着他?,仿佛要望到他?的?心里去:“你其实是自己根本就不想活了吧?”
她此刻只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她就有些再难以压制自己心里的?情绪,鼻尖酸涩得不像话,“魏昭灵,我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让你对这个世界多一些期望,想让你活下来,可是到最后,你却还是要放弃你自己?”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那我呢?那我怎么办啊魏昭灵?我已经习惯在你身?边了,我已经是这么喜欢你了,你要我怎么办啊?”
如果当初她没有跟着聂初文去魇都旧址,如果她没有落进仙泽山地?宫的?石棺里,
她就不会爱上一个跟她相?隔千年?的?人,又和他?一起经历这样不平凡的?岁月。
魏昭灵近乎叹息一般,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沅沅,是你让我觉得,活在这世上也并?非是煎熬难捱的?。”
“可是沅沅,”
他?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我这样的?人,父亲厌弃,朋友背离,现在还要用你的?痛苦去换我的?生机,我……不能?。”
“魏昭灵,可我不喜欢你替我做决定。”
楚沅却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魇生花的?形状在她腕骨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拿出来,“这次我也不会听你的?话。”
魏昭灵看着她举起匕首,他?瞳孔一缩,近乎失控:“楚沅!”
他?如今气血已亏,根本挣脱不开那金丝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刺进自己的?腕骨。
即便只是取一枚花瓣,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如今魇生花同她已经血脉相?融,她只能?在骨缝里挑出极细的?根茎,牵扯出一枚花瓣。
整个过程只能?她自己来,因为魇生花不会排斥她,在这期间,她也必须保持清醒,要极其小心地?用刀尖探入骨头里。
魇生花原本该是依魏昭灵的?气息而存的?,虽然?阴差阳错进了楚沅的?身?体里,但它的?能?力对魏昭灵也同样起用,就好像在金灵山上,楚沅最后一瓣魇生花瓣长出来时?,那魇生花的?力量便涌入了他?的?身?体里,才让他?能?够强撑着跟谢清荣再战。
“楚沅停手!你快停手!”魏昭灵想挣扎,却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口。
可楚沅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似的?,她勉力维持着清醒的?状态,用刀尖一点一点地?探入自己的?骨头里,去勾住依附在其间的?根茎。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鲜血从伤处不断流淌出来,几乎将他?的?衣袖染成更为深沉的?颜色。
她的?脸色泛白,冷汗越来越多,却依然?忍着疼,不敢有片刻分神。
半个小时?的?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楚沅还是挑出了根茎,并?顺势取出了一枚花瓣。
那花瓣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被她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按进他?的?掌心,她抬头看见他?眼?眶的?红已经蔓延到了眼?尾,眼?里好似有极浅的?水雾弥漫,他?下颌绷紧,连那只被她紧紧握着,还沾满她殷红血液的?手都在发颤。
“楚沅,你年?纪还轻,你以后也许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你不该这样轻易的?,就要将你的?一辈子……交付给我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
楚沅趴在他?的?怀里,明?明?已经疼得意识都有些混沌,却还扯着嘴唇对他?笑,“那要是我以后真?的?喜欢别人了,要是我对他?这样,”
她说?着,支起身?体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她重新抬头望他?,“你也觉得没什么吗?”
魏昭灵神情稍滞。
“我喜欢的?人只能?活几十年?,那我也不会要什么千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就算我今天不救你,就算我以后爱上了别人,我也会为了不要长生,而取一枚花瓣出来的?。”楚沅伸手去摸了一下他?薄薄的?眼?皮,看他?因此而眨眼?,纤长的?睫毛都颤了颤,她不由地?笑了一下,“我一点儿也不向往什么长生,你也不用替我觉得可惜。”
她缓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说?,“魏昭灵,你的?父亲没有厌弃你,他?只是对你严厉了点,”
“至于谢清荣,他?变成现在这样也根本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困在他?的?执念里出不来,你对他?,已经尽了你作为朋友的?情分。你不要总是这么讨厌你自己,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了,你的?子民即便是过去千年?,他?们早就化为尘烟,也还是存了执念告诉我,你是一个好王。”
魏昭灵听着她的?声?音,那双已经有些涣散的?眸子又好像慢慢地?,聚起了些这内殿里的?光影。
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动了一下,他?的?指节忽然?收紧了一些。
楚沅忽然?听见他?有些喑哑的?声?音:
“不可以。”
“什么?”楚沅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不可以喜欢其他?人,”
魏昭灵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的?脸,“也不可以亲任何人。”
那是他?几乎都不敢去想象的?画面。
他?说?着那样的?话,可结果,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坦然?去接受,他?面前的?这个姑娘此刻看向他?的?这双眼?睛,以后将看向某个其他?人。
他?无法接受,她的?亲吻,她的?目光,全都成了旁人的?。
“你死了可管不着。”楚沅却扬起下巴。
金丝渐渐失效,魏昭灵把他?面前的?姑娘抱进自己的?怀里,他?的?下颌就抵在她的?肩头,苍白的?面庞更衬得他?眼?尾的?红更显,他?闭了闭眼?睛。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是因为她,是因为留恋她的?眼?睛,她的?亲吻,还有她的?声?音,他?才会也有那么一些时?候想要活着。
好像千年?之前的?岁月都是不作数的?,他?是从遇见她开始,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沅沅,若我能?更早一些认识你……就好了。”也许是想起了那个荒诞的?梦,魏昭灵忽然?在她耳畔喃喃了一声?。
“那要多早才算好?”楚沅问?他?。
“我十四岁那年?最好。”
“为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早两年?他?身?在西洲牢狱,性命无时?无刻不悬在刀尖上,若那时?认识她,她大抵也是不会好过的?。
而十四岁那年?,他?从西洲牢狱里出来,得谢清荣旧部支持,成了反谢岐的?叛军主帅。
如果,
就像他?做过的?那场梦一样,
他?与她相?识在那个茫茫雪夜,如果她还愿提着灯义无反顾地?朝他?跑来,也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清癯的?少年?也许会拂开身?边人挡在他?头顶的?纸伞,丢掉那柄饮血无数的?软剑,在嶙峋灯影里,朝她张开手,等着她来。
从此她为牵挂,
他?再不会放任自己做个不要命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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