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队友都正在交换视线,但罗南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一般,甚至就连说话的节奏都没有停顿,就这样自顾自地遵循节奏,娓娓道来。
“她很努力,她希望自己能够生存下来,于是她尝试学习很多技能,但遗憾的是,她的学习速度和效率都无法令人满意,学习了两年也仅仅只是学会了缝扣子。但她很开心,因为她终于学会了一项技能。”
“而且,为了鼓励她,家人朋友都不断告诉她,她做得很好当然,事实的确如此,她确实缝得很好。久而久之,她就认为自己是全世界缝扣子缝得最好的人。后来,我每次到朋友家做客的时候,她都会过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我,询问道,罗南,我会缝扣子,需要我教你吗?”
“我知道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我还是拒绝了。”
罗南的话语第一次被打断了,奥利坐直身体询问“为什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不觉地,他们都进入了罗南的故事里。
罗南对着奥利露出一个笑容,“其一是因为我自己就会缝扣子,不需要向她学习;其二是因为我害怕她用针扎我,但我又不好反过来伤害她,这不公平。”
噗。
奥利没有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但随后就觉得这样“嘲笑”那个女孩似乎不好,于是就收敛了笑容,轻轻摇晃着脑袋,嘟囔着没有人能够听懂的外星语。
马克西姆似乎有话想说,他不明白罗南说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又到底希望表达什么,但再三犹豫过后,还是吞咽了下去。
罗南并没有试图开玩笑,继续说了下去,“但每次见到我,她还是会询问用一句话,罗南,我是全世界缝扣子最厉害的人,你想要和我学习缝扣子吗?这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个沟通方式,就好像询问今天午餐吃了什么一样。”
克里夫也不明白罗南的意图,不明白这个故事的意义,但他倾听得格外认真,比奥利和马克西姆都更加认真,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就这样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深思。
“然后到了今天,斯库特又让我再次想起了那个女孩。”没有任何预告地,罗南的话锋一转,就联系到今天的事情上来,众人全部都是满头问号,就连爱丽丝都无法理解,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罗南轻笑了一声,“你们看,女孩努力学习很多事情,但她唯一擅长的就是缝扣子,于是久而久之,她就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必须向她学习缝扣子,其他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但我们都应该知道,缝扣子仅仅只是现实生活庞大知识技能的冰山一角而已,没有必要那么开心,也没有必要那么激动。如果视线仅仅聚焦在缝扣子上,那么我们可能永远都是井底的青蛙。”
“我的意思是,斯库特缝扣子厉害吗?当然,他非常非常厉害,他可能是缝扣子大师,但我们需要向他学习缝扣子吗?那却不一定。我拒绝了女孩,也一样会拒绝斯库特,这不代表斯库特就是错误的,却也不代表我是错误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缝扣子之外,还有很多可能,同样,斯库特所了解的世界,并不是真正的全世界。”
说到这里,故事也就结束了。
“所以,我并不认为斯库特的事情代表着终点,相反,这可能是我们破釜沉舟的转折点。更重要的是在于,我们拥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吗?”
罗南的视线分别落在了乐队成员的身上,大家都陷入了思考之中,眼神里渐渐流淌出了一抹沉思的了然却又不是百分百地完全明确,残留的疑惑在翻涌着,不由自主就交换视线,试图寻找答案。
马克西姆和克里夫的视线也碰触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对话,很快就转移了开来,但气氛的僵硬已经逐渐被打破,并且出现了软化的迹象,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克里夫静静地看着罗南,然后就引起了罗南的注意,主动投来了视线,用眼神发出疑惑,克里夫思考了一下,迟疑地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这也是罗南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
他和罗南库珀是两个独立的灵魂,他们的为人处事、性格特征、生活习惯、日常偏好等等都恐怕有着诸多不同,如何在乐队成员和家人之间避免露馅然后被抓去五十一区切片研究,这也是他从第一个晚上就开始思考的事情。
此时,面对克里夫的提问,罗南的心情还是稍稍有些紧张,尤其是爱丽丝就在旁边,但他还是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克里夫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有些不同了。”
罗南内心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事实性的偏差就没有关系假设,以前吃海鲜会过敏现在却没事,这样的客观情况就可能会引发强烈质疑;但主观的判断就没有那么严谨了,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表面上,罗南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唏嘘,“如果再不改变的话,那么这就是结束了。”
非常非常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乐队成员都陷入了沉思,就连爱丽丝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一丝心疼。
过去这几天时间里,何止是罗南呢,其他三名乐队成员也都或多或少发生了改变;而且,罗南还经历了长时间高烧不退的生死边缘最后以舞台晕倒而告终,这也成为了一个刺激,怎么可能没有改变呢?
短暂的两句话交流之后,又再次沉默下来,乐队之间的沟通还是有些磕磕绊绊,肉眼可见地感受到成员之间的气氛受到了影响。
“等等,罗南,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骂斯库特呢?”奥利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结果就让罗南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两道月牙,没有声音,但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对着奥利做出了一个静音的动作,“嘘”,几乎就等于默认了奥利的说法,这一下,马克西姆和克里夫也双双笑了起来。
生涩僵硬的气氛也就舒缓下来,隐隐约约重新找到了他们熟悉的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