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玉昆大乱战将起...)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南棠才思考了一个瞬间,腰间的传送符就亮了,夜烛仿佛与她心意相通般传来消息。

“走吧。”听完夜烛的消息,南棠干脆道。

见她唇边扬起一缕浅笑,心情仿佛瞬间好转,也不知是听到什么。萤雪目光微黯,试探道:“师姐不等他?”

南棠摇头:“他已经拿到回龙币,要与我比试,看谁先到第十三层。”

夜烛的原话还有后半句——先到之人可以对后到之人提出一个任意要求。

这么有意思的赌注,她没道理拒绝。

说话之间,南棠已将手中抢到的回龙币融入自己的金色回龙币中,一道淡光亮起,瞬间包裹了她,下一刻,她消失在山野间。

————

悲雪山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放眼四顾厚雪如云,悲雪宗的宫殿宛如浮在茫茫云巅之上。

而在这茫茫雪海之间,却有一个碧蓝如洗的清池,状如人目,池水永远不会冻结,被唤作仙人眼。在仙人眼的一侧有条小河道蜿蜒而下,涓涓细流从仙人眼流出,俯瞰之时,宛如落泪,因而那涓流得名仙人泪。

拜山大典的仪式刚过,仙人眼的上空悬飞着许多修士,都是眠龙、菩音与廊回地界赶来的脉尊与山君们,正在此小聚。

悲雪城有悲雪城的盛事,悲雪宗上自然也不能例外。

最受瞩目的当然是一个月后的星罗界,星罗界历来只能山君以上的修士并回龙第十九层修士可进,但是今年却多了一个途径。

所有地界的门派都可以选出门派中天赋最优秀的弟子一名,前往悲雪宗接受天赋与实力的双试炼,若是能够通过,不论境界几何,都可以跟着上修们同赴星罗界。

此消息一出,立时引发各个门派轰动,为了能进入星罗界无不卯足劲头全力栽培门中弟子,也出了不少为争夺名额抢得头破血流的事。

“这几年你们一直在大力培植修士,如今更借拜山名义大张旗鼓招揽各处散修,是否玉昆出了问题?”清润声音响起,月枭脚踏玄光问道。

在他身前站着个身着墨紫法袍,长发半绾的修士,正负手遥观众修,闻言未转头,只沉音道:“老祖观星推演百载,已觉天地异动,北境冰雪消融,炽冰禁狱内已有古兽复苏逃出,星图之上,三星之间出现诡洞,恐星域相撞,数万年前陨星灾劫再现,玉昆大乱,战将起。未雨绸缪,早作打算罢了。你也一样,浮鲸海的事,早点安排。”

月枭深邃的眼眸微垂,刚想开口说什么,那厢飞来几个修士,在离他二人数十步之遥的地方遥遥行礼:“顾宗主。”

却是眠龙脉尊万筠带着几位山君前来打招呼。

“万道友,好久不见,风采依旧。”顾衡微微颌首,朝着来人微笑道。

他生得不凡,仪容俊美自不必多言,一举一动之间又有仙威流露,既有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亦有平易近人的和悦,就如那笑,多一分则轻浮,少一分则冷硬,一切都恰到好处。

“顾宗主过奖了,什么风采不风采,你是知道万某的,一个糟老头子罢了。”万筠哈哈大起起来,他已经有多年时间只以老者面目示人。

顾衡笑而不回,又望向他身后那几人。

“这几位都是万某座下山君中佼佼者,特随我前来拜会宗主的。”万筠道,又挨个介绍起身后跟的几名修士。

他介绍到第三人时,顾衡不免多看一眼。

那人模样清俊非常,剑眉星眸十分出众,神情端肃一派严正之姿,然其眉间一道血纹,坏了这份严正,凭添妖邪之气。

“在下眠龙浮凌重虚宫,江止。”

他自报来历,向顾衡与月枭躬身行礼。

“重虚……”月枭似想起什么,嚼了嚼这个名字。

“浮凌重虚宫?”前几个修士报名姓时,顾衡只颌首不语,到了江止这里,他却开了口,“你们那里,人才辈出啊。”

江止不解,他跟着万筠来得晚,并不知晓悲雪城中发生之事。

“引发回龙破魔劫的那个修士,好像就是重虚宫的人,你作为山君兼掌门,难道不知此人?”顾衡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止,又道,“她自称南棠,以筑基之躯闯入回龙修罗试,轰动全城。”

此言一出,江止猛地抬头,目现不可置信之色。

“南棠小友?”月枭也开了口,倒没像江止那般诧异,只微现好奇。

“怎么?你也认识她?”顾衡笑了。

月枭点头,缓道:“认得,她初入菩音便在我那银沙集落脚,救过我一命,与我……是有些交情,挺趣的人。”

顾衡见他目露欣赏之意,大为惊奇:“甚少见你夸人,你一个化神期的修士还要筑基修士来救?当真是挺趣的,如此有趣之人,你为何不将她带上悲雪宗让我也见见?”

“她不是进了修罗试?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月枭笑道,目光不经意间与江止撞上,对方眼神冷敛,让他微微一怔。

“你对她如此有信心?筑基登塔,若能从十九层走出,那可是数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迹。”顾衡道。

月枭一笑,俊美无双:“信。”

顾衡也来了大兴趣,待要再说什么,远处忽有悲雪宗弟子前来报信。

“禀宗主,悲雪城主沈谜传来隼眼急报。”

————

轰隆——

一声巨响,一座小山几乎被移平,地面被炸出巨大凹陷。满天尘烟中有人走出,手中那枚回龙币高高抛起。

“师姐,得手了。”

萤雪将手里那枚回龙币朝着某个方向掷出,空无一物的位置忽然渐渐显出一个人来。

南棠信手接下,露出浅笑来。

天边现出鱼肚白,黑夜将去。

三天三夜的时间,她和萤雪前后经历五次斗法,总算拿到回龙塔第十二层的回龙币,可以进入第十三层。她不知道从第十层到第十三层用三天三夜的时间算长还是算短,只知道自己在两天两夜时间里已经无停歇斗法过五场。

其中第十层时同时对上两个修士,第十一层和第十二层都经过了两场斗法,才将回龙币拿到。而越往上走,压力就越大,优胜劣汰之下,能够爬上去的,必是万中挑一的精锐。

就像刚刚结束的这场斗法,她们赢得并不轻松。

“师姐,现在呢?”萤雪从尘烟中走到她身边,眼中的亢奋还没完全消褪,像捕到食物的赤宁兽。

南棠伸手,指尖青光闪起,扫过她颊上一道血痕。

“姑娘家家的,当心点容貌。”血痕随着她的动作而愈和。

萤雪微滞,目光里的亢奋顿时化成沉潜不明的神情:“谢谢师姐。”

“刚才的动静太大,附近有修士赶来了,我们到十三层休整。”南棠已经垂眸,只将新获回龙币融入金色回龙币中。

一道光芒闪过,南棠身影消失原地,萤雪默默抚过自己颊上已然愈和的血痕,摸了又摸,片刻后才登上第十三层。

————

回龙塔第十三层,是片无垠的荒芜之地。南棠新的落脚地,是片土丘遍布的戈壁滩,脚下所踩皆是粗砾沙石,干枯的树杆斜倒,细长的枝桠张牙舞爪地指向天际。天虽然刚刚亮,但这里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遥远天际压着几团沉云,背光处阴森暗沉,仿佛要坠落般。

炽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像要耗尽体内所有水份般,刺眼的日光让人不得不眯起眼来。

萤雪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南棠身后,与南棠背对着背放眼打量这个新地方。

除荒芜与炽热之外,四周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状。南棠与萤雪不眠不休已历五场斗法,灵气均有损耗,两人身边就是一方土丘,按照先前商量,两人需要暂做休整恢复,南棠以神识探查附近之后没有发现异常,索性就在这土丘之下原地休息。

后续的斗法只会越来越艰难,她们得保存实力。

按照与夜烛的约定,他二人比试谁先到达第十三层,如今她已经赶到这里,可夜烛的传音却迟迟未来,这意味着他可能比她慢了一步。

能够赢他虽然是件高兴事,但南棠又不免心生担忧,不知他情况如何。

她想给夜烛传音,又碍着面子不愿意,她要是主动了不就意味着妥协,那可不成。

气还没全消呢。

“师姐。”萤雪唤了她一声,摊手递过来一方玉匣,匣子已经开启,里面装着两枚青色丹药,一股淡香沁人心脾,闻之便醒神。

“太虚聚灵丹?”南棠一眼就认出那丹药来。

太虚聚灵丹乃是恢复精气与灵力极佳的灵药,萤雪手中这两枚,应该是达到了极品品阶。

“嗯,可以恢复得快一些。”萤雪道。

“多谢。”南棠没有拒绝,道谢拈起一颗置入唇间,丹药入口遇津便化一股暖流顺喉而下。

萤雪笑得很高兴,自己拈起另一颗服下,刚要说话——

“小心!”南棠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一刻,萤雪身后的土丘张开一大嘴,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南棠大惊,倏地退离土丘数步,骇然盯着眼前巨大土丘。

这一变故起得让人措不及防,南棠与萤雪都没料到刚刚在第三层落脚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就遇到伏击。看样子,这个土丘的主人应该是在此地埋伏了很久,守株待兔等着从上一层刚踏足此地的修士。但现在除了这个突然“活”起来的土丘外,南棠没有看到任何修士。

土丘怪在吞噬了萤雪之外,并没再对南棠出手,而是迅速跑开,远远逃离南棠。

“萤雪!”南棠也顾不上隐匿身形,急掠追去。

然而别看这土丘巨大笨重,可逃起来却几乎在瞬移,眨眼间就离她千步之遥,南棠完全赶不上,她想了想,将自己从回龙塔里收的那个风妖取出。

风妖“呼呼”叫嚣着,还抗拒着南棠,南棠并不理会,只将这小妖一把掷出,叱道:“追上那个土怪,我就将你放了。”

呼——

只闻一阵风声呼啸而过,风妖转眼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一条细细的虚土线牵在她指间。

南棠停在原地微喘,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三天三夜一连五场斗法,她的灵力确有些吃不消了,然而她也只停滞片刻,待气息平顺后,立刻又要追上。

四周的气息却忽然微变,一道凌厉至极的威压涌来,瞬间席卷她全身。

难道她也被人盯上了?

来人好生厉害的威压!

几个念头一闪而过,南棠毫无犹豫召出两尊傀儡,但那股气息已经欺至她身畔,数道彩绫随之四下展开,宛如无数灵蛇,瞬间就将她与傀儡隔开。

对方似乎非常了解她,上手就近身,半点试探都没有,直接逼到她身边。

南棠暗觉不妙,眉头紧锁,双手各扣三枚灵符,就要祭出,忽闻一个声音响起。

“啧啧啧,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本尊可不舍得下手,若是美人儿愿意从了本尊,本尊便放你一马,如何?”

这熟悉的声音,却又陌生的油腔滑调……

南棠眉头锁得更紧,手里灵符毫不客气朝身侧某处祭出,只闻轰得一声响,硝烟四起。

彩绫飞得更欢,其中一道倏尔缠到她腰间。

“美人儿下手可太狠了,打得本尊生疼。”那人却毫发无损,继续道。

又是一道彩绫缠到南棠腰间,又一圈一圈将她缠起,这彩绫也不知何物所织,南棠越挣束缚越紧,她气得骂道:“混蛋!”

眼前人影闪过,在她喊出他的时,“姬潋”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嚼着坏笑出现在她面前,竖指置于唇前,只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南棠不解,身体已被彩绫裹个严实,夜烛飞到她身前落下,手一挥,无数彩绫飞起,遮天蔽日般将二人罩在其间,夜烛手又一勾,被彩绫紧缚的南棠瞬间落进他怀中。南棠被他单臂紧搂,只见他又一挥手,其中一道彩绫飞来,将他与她一起从头缠到脚,而后带着他们倏地没进砂土之间。

漫天飞舞的彩绫宛如龙舞,久久方歇,一根一根地落到地上。

地面之上,却再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