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
悠扬的钟声,荡响在钟林毓秀的灵山群峰。
……
一群仙鹤悠然地飞翔在青山白云之间,放眼望去,遍处都是仙雾氤氲。
以中间一座巨大的高峰为砥柱,四面八方遍布峰林,山源,河川,城池,构成一个庞大的福地。
这里是仙门总舵,中间的高山群,名为紫霄山,聚居着诸天之中势力最为庞大,弟子最多的玄天门诸家,各个部堂,家族,都有入驻在那里,然后以此为据点,将触角伸向诸天之中的每一处地方。
不时可以看到,一些修士正在往山间一座灵峰上赶去。
这座灵峰,是仙门一年之前赐予云泽吕家的驻地,亦是吕家老祖在仙门紫霄山的第一处基业,可谓意义非凡。
吕家老祖入驻此峰一年有余,族中诸事顺利,也终于在紫霄山扎下了根基,如今所望,正是族中子弟能够更进一步掌握仙门各部权柄,从而越发显赫。
趁着大多数子弟都已经逐渐安定,吕家老祖召起了一次朝议,打算把各部的执掌者召来述职,同时也是传达家族决议,要各人自行用心领会。
吕阳,邹老,黄老,时家三兄弟等人正行于山间小路,在一群护山弟子的护送之下,前往峰上的议事殿。
众人行至山顶,过了重门,然后便来到一片空旷的山顶广场,这里早已被仙门天工执事们推平,建立了恢宏的宫殿,遥遥对着青山云海,高处的紫霄山顶。
当吕阳等人达到的时候,其他各脉的子弟,陆续到来,众人便各自依循着礼官和仆役的指引,来到属于自己的座席。
吕阳在长案前盘坐下来。
邹老,黄老亦在旁边盘坐,时家兄弟等人则侍立一旁。
其他各脉的子弟,亦各自入席。
偌大的殿堂,顿时精英云集,显得很是鼎盛。
吕阳看了看四周,吕月瑶和吕宥都没有来,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这次朝议,多是负有仙门差使的子弟前来述职,他们很是清贵,并未曾执掌具体事务。
“三公子,这次老祖召开朝议,应该是有重大消息要向族中子弟公布,我等可要好好领会老祖的意思,好在接下来的诸事之中,与族里步调一致啊。”
趁着朝议还没有开始,邹老与黄老向吕阳交代着。
吕阳笑道:“这是自然。”
“堂主,六世祖他们来了。”就在这时,时家兄弟的老三时墨道了一声。
吕阳目光向外看去,果然见到,六世祖正带着他麾下的一批人从殿外赶来。
吕家六世祖虽然没有执掌缉事堂,但也在仙门的其他部堂任事,同样都是堪以为重任的差使,并不曾辱没一家世祖和仙门长老的身份。
据传闻,好像是仙门护山大阵的守备,类似于危难之际,吕阳曾经担当过的灵山镇守。
他麾下的一批人大多也是修为深厚之辈,吕阳一眼便看到了不少业已达到通玄境界的高手,身上有股类似于死士的寂灭气息,但却并未曾断绝生机,多半以是潜力为代价,强行提升的门客。
吕阳收回目光,不由笑道:“时墨,你太紧张了,来了就来了,何必多言?”
“呃。”时墨哑然,随即面露惭愧之色,道,“是!”
邹老与黄老对六世祖插手荡魔堂一事略有耳闻,不过了解得并不是太清楚,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吕阳:“三公子,当真不要紧吗?”
吕阳不动声色道:“二老有所不知,冰、影二位堂主之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邹老与黄老有些糊涂了,不过见吕阳似乎胸有成竹,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久之后,四世祖等人也赶来了,然后便是老祖降临,所有人起身迎候,山呼道:“拜见老祖。”
吕家老祖高坐在大殿正首的宝座上,正容道:“大家免礼,都就坐吧。”
众人各自回案前坐好。
这个时候,作为世祖之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四世祖主动站了出来,行了一礼,代替大家问道:“不知老祖召我等前来,有何要事相嘱?”
老祖道:“今我吕家在紫霄山落地生根,各脉子弟同心协力,共创佳业,已有一年有余,但不知都有什么程度的进展了。这次召你们回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相聚一回而已,同时也是我想听听你们各人述职,在外执掌事务,遇到有什么难处要向族里求援,大可直言提出来,我会着人查验,然后酌情予以帮助,或者是其他自己感到为难的事情,也大可以提出来。”
听到老祖这么说,早有准备的众人,不禁都热切起来。
如今一年过去,他们这些家族子弟,的确在各自职守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也有需要向家族求援的地方。
当即便有子弟站了出来,道:“老祖,我想提请族中,派遣一二通玄死士,助我掌控机枢局。”
这名站出来的子弟乃是四世祖嗣下一位后辈,吕家入驻紫霄山以来,虽然没有如吕阳一般位高权重,但也着实接掌了仙门之中一个重要的部门,乃是管理护山大阵部分功能,调理机枢的机枢局。
这虽然并不是什么显赫的职位,但也十分重要,尤其是对刚刚经历了动乱的仙门而言,正需要的是受到道祖信任的各家取代原来的十二家,不过道祖信任的家族并不单只一个,彼此之间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这名子弟似乎并不以实力见长,而是胜在处事不惊,精明干练。
老祖当即道:“准了。”
有了这人作榜样,其他子弟也纷纷进言,有的提及自己诸般难处,有的抱怨职守太难,然后便是要钱要物。
这些子弟倒也没有太过分索要好处,毕竟索要太多,意味着他们在各自位置做得并不太好,而且家族所有钱粮人力支援,并不都是无偿的,到头来仍然还是以各自功勋折扣。
能够不倚仗家族力量完成使命的,自然功劳更大,而太多倚仗家族力量,即便有了成就,也与自己无关。
吕阳听了一阵,也被问及荡魔堂之事。
荡魔堂是缉事堂麾下武备,堂中高手如云,战斗力强悍的中下乘执事也很多,有些时候,仙门大能都办不成的事情,都是要使唤那些执事去办的。
在一些散修和与仙门作对的敌人口中,荡魔堂和追风堂,捕影堂等等堂口,都是被称作“鹰犬”或者“爪牙”的存在,由此可知其对仙门的意义。
荡魔堂诸事,吕阳暂时还可以掌控,也没有什么需要倚仗家族之力的地方,是以并无要求。
不过就在这时,一名子弟突然站了出来:“老祖,我有要事禀报。”
吕家老祖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来,但既已问完荡魔堂,也索性跳到下一个议题,道:“讲。”
这名子弟赫然说道:“我要举报荡魔堂堂主吕阳假公济私,侵占缴获的重宝!”
大殿突然一静,随即,响起了一阵惊讶议论的声音,各脉子弟,各部堂的外姓,部属,尽皆悄悄议论起来。
众人有的认识此人,有的并不认识,但无论如何,只是一名小小的金丹境界修士,竟然也敢举报吕阳这个一堂之主,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此人修为不过先天四重,职守不过小队统领,甚至是流于庸俗的杂务执事,但却被推出来做这个恶人,众人的目光不由意味深长,看向那人不远处的六世祖等人。
此人,正是六世祖嗣下的一名旁系子弟。
“堂主。”听到那人所说,吕阳身边的时封等人,不禁面露惊怒之色。
“那家伙疯了么,竟敢跟堂主作对。”
“他在胡说什么?”
“三公子。”邹老并看了吕阳一眼,似有询问之意,“这人怎么突然和你作对?”
他倒没有计较此人出口不逊,胡乱攀诬吕阳,只是困惑于此人的动机。
吕阳微微摇头,仍然没有解释,因为他听到此人举报自己假公济私,便大略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那人毫无意外,矛头直指灵龙之事:“一年之前,征逆之战,吕阳借用执掌荡魔堂的便利,获得了逆贼利用龙脉繁衍出来的化身。”
众人闻言,顿时哗然,同时也有不少人存着几分惊异之感。
一年的时间,对于修士而言,的确并不算长,不过时隔如此之久还提出来说,莫非真是掌握了确切证据不成?
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即使吕阳真有一些假公济私的举动,利用荡魔掌的权柄为自己牟取私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龙脉繁衍出来的化身,即为灵龙,实在不是寻常宝物可以相提并论的。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吕阳获得的好处,未免也太大了。
吕家老祖大抵也有类似的想法,并不如何惊讶,只是问道:“你所说之事,可有实证?”
“有。”那人振振有词,随即将自己掌握的一些证据摆了出来。
众人一看,顿时各自流露出或讶异,或好笑,或震惊,不同的表情。
原来那人手中真的掌握不少证据,都是事关吕阳在那场战役中反常的举动,其中一个重要的证据就是,吕阳身为一堂之主,临战之时,竟然都不亲自指挥大军,而是交给麾下的二老和时家兄弟等人。
如果当时不是平安无事,而是荡魔堂因此而遭遇强敌,遭受惨重损伤,势必影响到吕家入驻紫霄山的大计,甚至失去太上道祖信任。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事也的确可大可小,吕阳的举动虽然多有不妥,但终究没有惹出什么事端,也不能因此而作为他的罪证。
而且,当时吕阳只是无故消失,并没有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也谈不上以权谋私假公济私云云。
可那人还有证据,乃是手中掌握的一些记录。
“一年以来,吕阳作为荡魔堂堂主,不思勤勉历事,反而疏于治理,将堂中诸执事身家性命置于何地?十一月前,有雷堂执事误伤大罗门弟子……八月之前,火堂部众遭遇伏击……六月之前……风堂弟子死伤异常……”
“……故此,小可斗胆,奏请老祖以家族利益为重,撤去吕阳荡魔堂堂主之职,并且调查其当年行径,以儆效尤!”
那人说了一大通,到最后,终于图穷匕见,直指吕阳执掌不力,理当撤去荡魔堂堂主职位。
那人已经说完,便停住了口,偌大的议事殿,顿时陷入一片怪异的寂静之中。
众人闻言,各自若有所思,也没有再小声议论或是私下里交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老祖亦是沉静无言,并没有因为这人的一席话就大发雷霆,责问吕阳如何将对家族战略极其重要的荡魔堂丢下。
有些人注意到,就连被谈及的当事人吕阳自己,亦是面上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好像那人举报和弹劾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他人一般。
直到过了一会儿,吕家老祖才看向吕阳,问道:“吕阳,此事与你有关,有什么想说的?”
吕阳平静地走了出来,越过各怀心思的众人,走到与那人平齐的殿堂中央,道:“我请辞堂主之职。”
六世祖闻言,顿时骤然变色。
吕玉昊一直注意着吕阳的反应,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请辞?”
站出来举报和弹劾吕阳的那人听到吕阳如此说,也不由得投去异样的目光。
而邹老等人和时家兄弟,殿中诸人,亦是各有各的反应。
吕阳继续道:“盖因这位族兄所言,掷地有声,大义凛然,吕阳听了心中惭愧,思虑过往种种,的确无颜继续担当家族赋予的重任,在此我想奏请老祖,不如让这位族兄取代我。”
直到此时,吕阳都还没有获知身边那名子弟的名字,也不大清楚其身份,但并不影响他将对方推出来。
对此,吕家老祖只是板起了面孔,训斥道:“胡闹!荡魔堂为缉事堂麾下第一堂口,堂主之位,也是族里重要决议,岂是你想请辞就请辞的,还推举别人,轮得到你来推举吗?”
吕阳听到,不由苦涩一笑,似乎对吕家老祖这个反应也有些无奈。
然而六世祖和吕玉昊等人听到,面色却更加难看起来。
虽然老祖的确是训斥吕阳,但显然,完全没有提到要点。
而且老祖所言,也的确是事实,荡魔堂堂主之位相当重要,并不是谁说谁撤换,推举谁上位,便能在仓促之间决定的,当初选定吕阳做这堂主,一是平衡权柄,二也是为了给族中年轻一辈树立标杆,有着别人无法取代的意义。
更深一层来讲,六世祖等人,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借助此事将吕阳推下此位,针对这一点发难,却是另有所指。
“老祖。”听到吕阳竟然推举自己,那人也不由得有些惊异,但醒悟过来,却是大急。
他举报吕阳假公济私,岂是为了自己当荡魔堂堂主?
这个位置,又岂是他这样的金丹修士能坐得上的?
别人听到,会怎么看待他?
“你下去。”没等这人辩解,吕家老祖却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无事生非,成何体统!”
那人听到,顿时面色惨白。
殿中众人,也不由得投之以怜悯或者幸灾乐祸的目光。
谁都看得出来,此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卒子,针对吕阳也并非他本意,不过,老祖明知这一点,还要作出如此评语,将他训斥为无事生非之辈,是何用意?
这摆明了就是要将责任推到他的身上,给整件事情下定论啊。
既然他是无事生非的小人,那么刚才所言之事,便是小人搬弄是非,完全捕风捉影了,吕阳假公济私,擅离职守,也不必再提起。
那人哆嗦着,神情凄然,但面上涌现一阵犹豫挣扎之色,却也没有过多辩解,长拜辞谢道:“是。”然后便依言下去。
就在这时,六世祖身边,一名法相境修士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老祖,吕阳的确有损及家族利益之举,不惩戒不足以正家风,万不可如此轻率决断啊。”
众人不禁哗然。
这人是六世祖身边一名高级供奉,本身也拥有法相境的修为,论身份地位,的确比刚才那名小小的金丹修士高出不少,但再高也只是供奉而已,竟然敢直言老祖轻率决断,还推翻了老祖刚才的定论。
这当真是胆大包天!
却见那名法相境修士一咬牙,抖出一份涌动着淡淡神识气息的长卷,道:“刚才苏执事所言,另有明证,还请老祖裁断。”
吕家老祖的面色,顿时阴沉起来。
哪怕刚才那名金丹修士弹劾吕阳,而吕阳也儿戏一般直接请辞,还推举金丹修士取代他,吕家老祖的面色都没有怎么改变。
直到见到这名法相境修士也出来凑热闹,他才意识到,有人要借机生事。
不过目光移向法相境修士抖出的长卷,他的面色,却又再次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