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阳却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此时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与那些高人前辈有太多的牵扯。
众人渐渐从大殿离开,吕晓风看了看三五成群的吕家子弟,对吕阳道:“要不,我们合计一番,到时候如何自处?”
他指的是接待诸位尊者的事,这件事情,虽然不比探访古迹,或者与人斗法,但却也同样有决定他们前途命运的可能,甚至,比那些大事还要重大。
吕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由于吕阳和吕晓风都不必刻意讨好前辈高人,以获得破境和晋升的助力,所以,两人商量之后,还是觉得,到时候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小心伺候各位老祖即可。
至于别人会不会在期间卖弄聪明,他们就管不了了。
从吕晓风处回来,吕阳便看到,吕青青正在等他。
她此时也已知道,吕阳对巴结前辈高人一事并不是太上心,也存在着顺其自然的想法,倒也没有再劝他什么,只是道:“师弟,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来到葬星海,迎接我们的吕望天吗?”
“记得,怎么了?”吕阳问道。
“他来过这里找你,似乎是有事想和你商量,不过我问他什么事,他却支支吾吾,没有说出来。”
“我听黄老说过,此人资质平庸,但却心气甚高,并不是一个足以取信的人物,他来找我,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还是不要理他为好。”吕阳听到吕青青的话,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对她说道。
这个人,吕阳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也不深,不过,却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一些。
传说此人也是吕家一个支脉的长子,十几年前,他被家族派到葬星海,在七世祖麾下效力,但却没有像想像中一般打开局面,反而接连多次任务失败,还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因为他的种种失误,原本还称得上是核心子弟的他,在家族之中地位直降,几乎沦落到了旁支子弟的边缘。
这样的人,家世或许还算有些,但却并不值得关注,而吕阳与他也全无任何交集之处,只是当初接引之时,见过一两次面,算是一面之交而已。
吕阳并不认为,他前来寻找自己,会有正经要事,因此,并没有太多的留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既然知我们关系,还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不肯告诉我找你有什么事,索性就当不知道好了。”
吕青青冷哼了一声,亦是有些不喜。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第二天,吕望天又再找上门来。
这一次,吕阳正好在府邸之中,也没有刻意避他,只是约到前堂相见。
“望天兄长,听说你昨日就来找过我,究竟有什么事?”
“吕阳老弟,这事说来……咳,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啊。”吕望天显得有些羞赧,不太好意思地对吕阳道。
“究竟什么事?”吕阳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是太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吕望天找他明显有事相求,但却遮遮掩掩,纯粹浪费他的时间。
注意到吕阳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吕望天心中一凛,也不好表现得太矫情,干咳了一声,连忙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找你,是因为诸位老祖降临一事。”
“世祖好像派你督造琼华玉楼,三日之内完工……怎么,遇到什么难题了?”吕阳问道。
“咳,正是此事,不瞒您说,吕阳老弟,我这次真是囊中羞涩,困顿非常啊,本来督造琼华玉楼并非难事,三日完工,对于我等修士而言,也不是不可能做到,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用的上等玉材,我也是不好施为。”吕望天唉声叹气道。
听到他这么说,吕阳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个吕望天,是跑到自己这里打秋风来了。
不得不说,此人还真是聪明无比,在这个全族上下都全力运转,严肃对待迎接一事的节骨眼上,负责某项具体事务,固然是七世祖给予的重任,但反过来说,未尝也不是一个巨大的权柄。
虽然七世祖并没有具体指明,不过,以他此时督造玉楼一事,借着家族大义的名分,前来向吕阳等子弟打秋风,吕阳等人还真不好拒绝。
这种时刻,情理无用,关键是大势所趋,绝不能给任何人以琐碎杂事为由,扣上一个破坏吕家大业的罪名。
“按理说来,既是要造老祖们休息的玉楼,世祖应该会拨下材料给你才对,难道那些材料不够用?”想通了这一点,吕阳顿时就明白,这个吕望天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由得心底暗自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这个,世祖是拨了材料没错,但恕我直言,那么一点材料,根本就不够用啊。”吕望天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稳住阵脚,转而大吐苦水起来。
“若是按照《天工图谱》里面记载的玉楼款式,建造楼宇,至少也要高达百丈才行,而且这些玉材的质地,必须全部都是阳玉以上的品级,这样才能对老祖们的阳神产生作用,使其感到舒适,惬意……世祖是给了我一些玉材没错,但大多都只是普通的灵玉,甚至包含着尚未筛选的矿材,我也知道,世祖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断然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投入太多的心思,我也不敢因为这件小事就去打扰他,只好来求你们帮忙了。”
说到这里,吕望天也不知是想起了自己在葬星海中可怜巴巴的苦日子,还是真的担心工程拖延,被世祖处罚,竟是有些哽咽起来。
“还请吕阳老弟,看在愚兄我的一点薄面上,施舍些许玉材给我吧,如果玉楼得以顺利完工,那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我断然是不敢坐享其成的,到时候,必定将你捐赠材料的义举禀报世祖,让世祖他老人家看到你为家族尽心尽力的奉献之心……”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不就是玉材吗,我捐就是了。”吕阳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吕望天虽然有些好高骛远,不过几次损兵折将下来,倒也变得阴险狡诈了,竟然懂得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敲诈诸人,为自己大捞一笔好处。
可以想像,如果让他得逞,必定能够捞得不少好处,然后,利用这些好处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如果吕阳和其他被他找上门的子弟联合起来,向世祖告他一个恶状,世祖会不会处置此人?答案根本不必多想,简直就是十成十肯定会的,不过,处置完此人之后,众人也难免在世祖眼中留下一个轻浮,孟浪,不知轻重的印象,这个印象甚至有可能决定诸人在家族之中的前程,关系着将来能不能凭借家族助力荣升长老,甚至进入悟道峰,执掌家族。
为了一个无谓的奸猾小人,破坏自己在世祖心目之中的良好印象,实在是不值得,而且,只是付出些许财物,还能博得一个无私奉献的好名声,这又算得了什么?
再退一步说,自己并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就范,如果大家都不肯理会他,严词拒绝,就算闹到世祖处,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此大家都踊跃捐献,自己却不捐,还为这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惊扰世祖,肯定是有理也变无理。
这其中的复杂关系,断然不是一两句“规矩”,“常理”,能够解释得通的。
想到此处,吕阳看着吕望天,顿时便难免有些怨气。
他一直就感觉,这个吕望天似乎并不是个好人,如今倒是把阴险狡诈的本性都流露无疑了。
吕望天见到吕阳的眼神,心中一惊,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他并不确定,吕阳是否知道,自己曾经在他初临葬星海时,打过他麾下供奉的主意,不过这是他的心事,自知并未曾向外人透露,倒也不是非常惧怕。
此时的心慌,多是做贼心虚式的自惭,再者,借着家族大事之机横加敛财,也的确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情,如果不能把差使办得十全十美,到时候追究起来,不止前途黯淡无光,便是连这条性命,都有可能丢掉!
他早已知晓后果,自然是豁出去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吕望天眼中掠过一丝阴沉。
“望天兄长,你说什么?”吕阳见吕望天口唇微动,似乎有意无意地发出了声音,不由问道。
虽然无端被他敲诈了一笔,但终究还是没有撕破脸皮,吕阳也没有什么对他恶言相向,却反而显得更加客气了。
“哦,没什么。”吕望天连忙站了起来,匆匆地道,“不知吕阳老弟愿意捐献多少?”
“五千万。”吕阳也不和他废话,一开口就是五千万。
“五千万?”吕望天听到吕阳的话,不由微怔。
老实说,这个数目实在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五千万可不少啊。”吕望天有些意外地道。
虽然他也是世家出身的贵公子,见识过不少昂贵的宝物和巨额的财富,但手头拥有千万以上的财富,却是早十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麾下能人异士过百,也需要族中提供灵玉以供养,手头周转也大。
但随着他在葬星海中逐渐没落,不能从遍地机遇的葬星海中取得财富,家族的供养也逐渐变少,再加上,手下人不断折损,手头上便没有那么宽裕了。
虽然五千万灵玉,连小门派也不够供养,但加诸一人,却也是足够买下上乘法宝的财富。
这一点,他还是分得极为清楚的。
吕阳笑道:“正好我手头有价值五千万的玉材,原本是晓风兄长给我将来开峰辟府时,建立大阵备用的,既然望天兄长要替家族征用,那就先拿去吧。”
说罢,他也不管吕望天震惊,错愕的目光,直接就将这些天材地宝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的确就是吕晓风给他的那一批,早已封箱存放,码得整整齐齐,此时拿出,倒是丝毫不显臃肿占地。
吕望天这才知道,自己被吕阳耍了一把,他所说的五千万,根本就不是灵玉,而是早已准备好的天材地宝。
“怎么,望天兄长不看一下吗?这些可都是正宗的上好货。”吕阳眼中露出一丝戏谑,说道。
吕望天无言,明知吕阳故意刁难自己,也只好匆匆检视一番,然后将它收起。
感受到吕阳的刁难之意,又考虑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他看破,吕望天也不准备在此地多留了,又坐了不久,便准备离开,但这时候,吕阳却伸手拦住了他,似笑非笑道:“望天兄长,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吕望天惊诧道。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吕阳眼中戏谑之意,顿时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完全看透似的。
“当然是给我开具收条啊,你既是为家族建造玉楼,向我征收材料,又怎么能不给我开一张收条?咱们这也是公事公办,对吧?”吕阳带着一丝笑意,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毫不客气地道。
“呃,对,对。你说得有道理。”吕望天心虚地道。
吕阳的目光在吕望天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非常无礼地停在吕望天的脖颈之上,意味深长地道:“其实,我这也是怕望天兄长贵人多忘事,转眼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还请望天兄长不要误会。”
“怎,怎么会?”吕望天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嚅嚅地道。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这卷神识玉册,可以承载修士神识,记载不易伪造的文书,字据,最适合你用了。”吕阳抛出一个玉册,丢到吕望天面前。
吕望天自知,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吕阳识破,无奈之下,咬了咬牙,签下收条。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便赶紧,带着吕阳给出的五千万仓皇离去。
“师弟,你既知他想趁此机会大发横财,又何必理会他?”吕望天离开之后,吕青青悄然从内堂走了出来,坐在吕阳身边,不解地问道。
“那就是一个小人,小人可以利用,可以威胁,但在这么做之前,最好先把他给喂饱了。”吕阳说道,“虽然我现在也算小有势力,但终究还是根基太浅,不呼朋引伴,不足以营造声势,这在狱界或者葬星海倒也罢了,但若是在悟道峰上,就不行了。”
“七世祖不是安排了他的子嗣与你结交吗?晓风兄长脾性温和,品行也好,总比望天兄长那样的人要好。”吕青青道。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和那样的人虚与委蛇,终究不好?”吕阳笑道。
“我是心疼你给他的宝物!它们都是晓风兄长给咱们布置护山大阵用的,就这样被他敲诈了去。”吕青青白了他一眼,道,“值五千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的宝物,不是那么好拿的。”
吕阳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情,其实他早已心中有数。
一直以来,他就有个心愿,那就是能够在吕家一呼百应,统领群英,但碍于出身,地位,这一点极难做到,便是世祖有意提携他与吕晓风结交,也是以吕晓风为主,把他当成吕晓风入主悟道峰的助力而已。
吕阳便寻思着,自己应该有围绕在身旁的子弟,能够为自己摇旗呐喊,遥相呼应。
孰料,还没有想好人选,吕望天便主动凑了上来,此人的做法虽然令他不齿,但却也让他看到了贪婪,狡诈的一面,并不是那种无机可乘的人物。
吕阳一念之间,灵光闪现,便索性给了他这笔钱,既是拉拢和收买,又是借此威胁。
吕望天显然也看出了吕阳的意图,不过到了此时,他已经没有选择。
人是他自己送上门的,钱也是他自己索要的,如果临阵退缩,反而是让吕阳耻笑,只好硬着头皮吞下了那五千万,但却留了一张收条在吕阳手中。
这一天,吕望天从吕阳的府邸离开之后,又再前往其他子弟府上,挨个打了一番秋风。
他选择的这个时机也真是巧妙,各个吕家子弟反应不一,但却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把事情闹大,毕竟他们心中都清楚,这种事情,摆不上台面,家族中的长辈,也懒得理会。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他们这些后辈子弟。
有人严辞呵斥,拒不妥协,有人冷嘲热讽,百般为难,也有人为求清静,直接给他数十万上百万了事,数日时间下来,竟也凑了数千万之多。
再加上吕阳给他的五千万,便有近亿之多了。
这一笔财富,如果折算成在葬星海中的功勋,起码也是一万,堪比普通子弟十来年的收获。
“好在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要那些高人前辈降临,能够拜得其中一位为师,我就不用怕那吕阳了!哼,手中握有我的收条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在世祖面前告发我不成?”
回到府中,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中,吕望天嘴角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不过,吕望天此时也没有太多的得意,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能否逆天改命,还得取决于这次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