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门前恰好有一处车位。是个好兆头。我走进后院,正好看到亨利在锁车库的门。他拎着满满四只购物袋转过身。
“我以为购物活动已经结束了。”
“这些是给埃德买的。我买了五种不同的猫粮,看它喜欢哪种。牛肉它动都不动。”
“小东西真有主见,对吧?星期二我回家的时候,它跑到我房间里到处看,我还奇怪它怎么出门了。”
“星期二它出门了?不是吧,我走的时候它在家,我回来的时候它也在。”
“是我把它放回去的。”
“它怎么出去的?”
“我哪知道。猫是魔法生物,它大概化成一缕青烟从门缝里钻出去了。”
“你认为它有这种能力?”
“我怎么知道?它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二只还是第三只猫。”
“我得多注意它,”他说。“你和里德医生谈得如何?希望他的话能让你安心。”
“我不这么认为。他隐瞒了很多信息。不过,找他谈话是对的。我应该感谢你。”
“非常荣幸。”
我一进家门便直奔电话,打给露丝。她接起电话我便说:“露丝,又是我,金西·米尔霍恩。”
“用不着报姓了,叫金西的就你一个。”
“不好意思,习惯了。刚才有件事忘了问你,买走皮特车的人把座位后套和手套箱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那个塑料袋还在吗?”
“就在我手边,我正准备找保险卡,然后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取消保单。”
“你能不能看看里面有没有停车票,应该是淡黄色,背面贴着浅绿色的票。”
“等等,我把电话放下,你别挂。”
“好。”
“我现在把东西都倒出来了,摊在台子上,”她大声喊。“啊!一只死虫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着急。”我说。
她重新拿起了电话,“好消息,找到一本从来没见过的存折。有了,我找到一张背面贴着券的圣特雷莎大学停车票。”
“票上有没有时间?”
“7月12日。机打的发票时间是中午12点45分,没有回收的时间。回收了就没票了。”
“你收着行吗?我一有空就过去拿。”
“没问题。”
我快步上楼,脱掉全能小黑裙,褪掉长统袜,终于解放了。我换上家常衣服下了楼。
有人敲门。我打开门,安娜站在门口,蓝色针织上衣配牛仔裤,衬得蓝眼睛恰如一汪湖水。“我们得谈谈。”
“谈吧。”
我侧身让她进门,“随便坐。”
她选了厨房凳子,我绕到对面,和她面对面。我知道这么做无疑是在我俩之间树起一道屏障,但这是必须的。鉴于她的行为,这不可能是一场愉快的谈话。她曾经耍过我,现在该我报复了。
她说:“我把亨利的电话告诉了伊桑,让他知道我的去向。他有几个疑问。”
“什么疑问呢?”
“不是针对你。伊桑认为我应该直接去问爸爸的医生。亨利说你有他的号码。”
“里德医生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他是你父亲加入的研究项目的负责人。”
“如果没有不方便的话,我希望和他谈谈。”
“我能先说一件事情吗?”
“尽管说。”
“你父亲非常害怕里德医生,他认为研究用的药物是致命的,所以他退出了。我相信他,他的朋友们也相信,不过呢,里德医生是一定不会承认的。据他说,你父亲不遵守项目规定,因此诊所把他清退了。”
“如果这不是事实,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有自己的理由。他撰写了一份可行性报告,认为某种药物对治疗酒瘾有效。现在的情况是,他得到了巨额研究经费,但他的理论可能是错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说爸爸生我们的气,所以更改了遗嘱,好像全是我们的错,必须心甘情愿把钱都给你。我知道你的目的,这对我们不公平。”
“除了监督执行他的遗嘱,我没有目的。”
“你从来不认识他,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正确。”
“所以你不知道他的想法。”
“正确。”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老年痴呆?伊桑认为他当时神志不清。”
“伊桑这么认为是基于什么呢?”
“基于他反常的行为。他糊涂了、不清醒。”
“我懂了。你们需要认定你们的父亲有精神疾病,这样就可以让遗嘱作废。你们希望得到里德医生的支持。”
“比你的理由站得住脚。如果吃药让他生病,为什么就不能损害他的精神状态呢?”
“可能性永远存在。”我说。
“你怎么知道里德医生不愿意帮忙?如果我父亲听了医生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想找里德医生,我拦不住,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会有好结果。”
我走到书桌前,把笔记本上里德的号码抄在便笺上,撕下来放在她面前。“今天下午他没有预约,如果你跑得快,今天就能见到他。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很好奇他的反应。还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吗?”
“滚一边去。”
“你也是!”
我打开门,她刚走出去,我就狠狠地摔上了门。
我闭上眼睛,气得发抖。
我坐下来,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必须找点事情做,比如打扫全家的卫生。
我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了我留下来的皮特的纸箱,盒盖上标着X,上面还有几份文件夹。这破东西要放到哪里呢?这么放着肯定不行。我的家温馨可爱,可惜地方太小。亨利把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打上抽屉、架子和不规则形状的柜子,充分利用了所有空间。虽然我尽量不多买东西,有时还得求亨利把车库里的架子借我几层用用。我可不会为了皮特的垃圾去求人。我坐在椅子上,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最后决定把纸箱塞到书桌下面。
我低下头,忽然看到了便笺本上的一个人名,埃洛伊丝·坎特雷尔,写在德鲁的电话上面,名字下面记着心脏病科的缩写,CCU。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和里德医生的谈话没有消除丹迪和珀尔提出的疑问。里德医生见过皮特·沃林斯凯。戴斯因醉酒住院时,埃洛伊丝-坎特雷尔是圣特雷莎心脏病科的护士长。之后,他逃出医院,上车去了洛杉矶。如果他害怕的是里德医生,护士长应该是知情人。没错,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我拿起笔圈起她的名字。我没有记日期,当时以为是打错的电话如今变成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我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黄页,翻到S开头的公司电话,找到圣特雷莎医院。上面有总机号码、急诊室号码、电话救助中心号码,还有行政办公室、财务室、缴费室、人事科、发展科以及宣传科等的直拨号码。
我拨出总机号码,询问了心脏科的联系方式。我完全凭直觉办事。来不及制订计划了,有时思前想后反而有害无益。
病区值班员接起电话,“心脏科病房,我是帕梅拉。”
“哦,你好,埃洛伊丝今天在吗?”
“她在开工作会议,需要留言给她吗?”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交班吗?她告诉我的,但是我忘记了。”
“她上早上7点到下午3点的班。”
“太好了,非常感谢。”
我感觉帕梅拉已经准备好写留言了,说不定已经在留言条上记下了时间。不等她开口询问更多的情况,我就果断挂了电话。
两点半,出于谨慎,我把车停在圣特雷莎医院对面的停车场,一路走到大厅。我问心脏科病房的位置,一位志愿者送我来到必经的走廊,为我指明了方向。我扪心自问,我自己能做到这样主动热情吗?应该不会。
到达心脏病科,我立刻看到一位从库房出来的助理护士,双手抱着干净的床单。我追上她,问她埃洛伊丝·坎特雷尔在哪里。
“她在护士站。”
“她是矮个儿金发吗?”
助理护士表情夸张,语气仍然耐心,“不是不是,埃洛伊丝1米82,是非洲裔。”
于是我轻松地从一堆白人护士里找到了埃洛伊丝。我在等候区坐下,翻着一本4年前的女性杂志,抬眼就能看到护士站。杂志里各种香草布丁的做法深深吸引了我。家庭料理这一行真是花样百出,永无止境。
埃洛伊丝下班了。我等她先出门,然后跟着她出了大楼。路上有不少行人,她没有发现我。等她转弯上了德尔加多道,我追了上去。“埃洛伊丝,是你吗?”
她转过身,以为叫她的是熟人,所以半张着嘴,似乎准备说话。
“金西·米尔霍恩。”我说完,等待她的反应。
她皮肤黝黑,头发密密地编成很多条辫子,每根辫梢系一只灰绿色的珠子,她淡褐色的虹膜配衬黝黑的肤色,十分惊艳。她的表情虽然算不上凶狠,但至少不那么友好。
“几个月前你打过电话给我,询问R.T,特伦斯的消息。”
我略略停顿,希望她能想起来。“我以为你说的是阿蒂,想起来了吗?但你说是兰德尔·特伦斯·戴斯……所以是R.T.,”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这两个字母。她仍然没反应,我便继续说,“你找米尔霍恩先生,以为我是男人。”
她闭上了嘴,我知道她想起来了。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有我的姓名和电话。”
她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最后说:“在他的住院单上你是直系亲属。”
“你知道他10天前去世了吗?”我问。
她丝毫不惊讶,“不奇怪,最后一次我看到他时,他情况很差。”
“我能问你一两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知道他参加了一项药品实验吗?”
她考虑片刻,答道:“知道。”
“你认识项目负责医生吗?”
“认识,里德医生。”
“特伦斯住在心脏科的时候,他去过病房吗?”
“来探望过一次,你为什么问这些?”
“有人告诉我特伦斯不经医生允许就离开了心脏病科。”
她的眼睛盯着我不放。
“你们没讨论过原因吗?”我问。
她垂下眼睛,我看不到她的眼神。
我继续追问,“他的朋友说,他非常害怕里德医生。我想知道原因,你知道吗?”
她扭头便走。
我跟在她身后两米左右,我的声音哀伤得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我听说里德医生因为他不配合,中止了协议。但是他死的时候没有喝酒,他身体里没有酒精,也没有毒品,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回头瞟了我一眼,“我为医院工作,我不为学校工作。你想知道里德医生的事,你去找他。还有,如果你觉得我会散布谣言、胡说八道,那你找错人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渐渐走远,我不再追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如果我觉得她会“散布谣言、胡说八道”?
“什么谣言?”我在她身后大叫。
没有回答。
我不会放弃。亨利说过如果我发现里德有所隐瞒,应该寻找另外的知情人。找埃洛伊丝·坎特雷尔了解情况显然不对,她所了解的事情很可能是道听途说。我需要找到里德身边的人,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玛丽·李·布赖斯。她一定知道背后的黑幕。问题是,我没办法绕过威拉德去找她。如果我直接打电话,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解释我对她的工作特别感兴趣?因为威拉德与皮特的雇佣关系我才知道她。去接触威拉德让我感觉不安。我没有义务在他妻子面前保守他和皮特之间的秘密,我对他们俩都没有义务。威拉德不是我的客户,皮特已经死了。我们这行有不成文的职业道德操守,我得想办法绕过去。
回到家,我坐在书桌前,拿出那两本文件夹,很快找到了写在纸片上的威拉德的地址:科盖特的樱桃路。我再次出门,跳上野马车,直奔101公路。
我站在威拉德家门口,手持记事板,希望自己显得很专业。我敲敲门,在内心最深处虔诚地祈祷开门的不要是玛丽·李。我需要和她谈话,但我需要先处理另外的问题。我不认识威拉德。我见过玛丽·李的照片,但没有他的。
第一眼看到来开门的男人,我大吃一惊。他的皮肤又红又干,红色头发理成板寸,紧贴着头皮,两只耳朵尖居然是粉色的。我曾经看到过一只刚出生的小老鼠,裸露的皮肤就是这种样子。男人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眼睫毛也很淡,他的白衬衫袖子卷着,穿一条宽松裤。
他只有一条腿,身体靠前臂撑拐杖支撑。“你是?”
“布赖斯先生?”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于是我抬起记事板。“我是皮特·沃林斯凯从前的同事。”
他仍然不说话,但是表情变了,红色的脸上出现了白色的斑块。他的嘴巴一定发干,因为他舔了嘴唇。“你知道皮特·沃林斯凯遇害了吗?”
“报纸上看到了,很遗憾。”
“非常可怕,”我说。一件事情讲完了,我继续说:“他妻子请我查看他的工作文档以便报税,我看到了他的报告,希望你能回答几个问题。”
他摇头,“不行,我没什么好回答的。”
“可你是他的客户啊。”
“呃,不是,不算是。我认识他,谈过两次,就这样,我们是朋友。”
骗人吧?我低头看看记事板,故意微微皱起眉头。“根据他的记录,他大约收取了……我看不清他的笔迹,好像是2000美元,你支付给他用于跟踪你的妻子……”
他扭头望望身后,然后悄悄出了门。
我靠在墙边,向他身后张望。“哦,她在家?”
“不在,她出去了。我不想谈这事。我妻子不知情,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她在上班?”
“她辞职了,这与你无关。她去超市了。喂,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在她回家前离开。”
“那我们得抓紧了。她在里诺和一名叫欧文·彭斯凯的男人见了两次面,是她的高中同学。你知道他们俩的谈话内容吗?”
威拉德皱着眉头。“你说是为了报税,这和报税有什么关系。”
“别问我,我可猜不到国税局在查什么。”
“国税局?”
“这个彭斯凯大概是他们的调查对象。我真的不知道。皮特很负责任,有不少记录。”
“呃,应该是因为我吧。我妻子从里诺回来后,经常关在卧室里打长途电话。我告诉了皮特,他觉得有问题。”
“他猜得不错。”我说完便看着他,用沉默制造压力。
威拉德换了换姿势。“后来的事情,他听到了玛丽·李和欧文·彭斯凯的电话……”
“他怎么做到的?”
“什么?”
“他怎么听到电话的?我刚才没听到。”
他动了动拐杖,后退一步。“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等等,别走。我的问题也许不太合适,布赖斯先生,根据我和皮特的合作经历,他确实有过安装窃听器的行为。这次也是吗?如果是经过你的同意,可能就涉及法律问题了。”
“我没有同意,我反对的,我根本不同意他的计划,可他说如果他们俩有事,我们就能知道真相。”
“也就是说他录下了私人电话。”
“他是背着我干的。”
“你听过磁带?”
“没有。我付了钱之后再没见过他。”
“磁带呢?”
“他拿走了,我想是的吧……如果真有磁带。”
“我明白了。‘如果真有磁带’,会在哪里?”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难道他就这么算了吗?”我的口吻带着质疑。
“是的。”
“他就这么算了,事情结束了?我们说的是皮特·沃林斯凯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皮特不可能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好吧,他是提过另外的计划。他觉得我妻子把东西藏在办公室了……信件什么的,所以他提出用她的工作证到实验室去,工作证要我拿给他。”
出乎我的意料。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8月24日,但是我妻子那天去交了辞职申请,所以这件事情完全没必要了。她辞职了,一切结束了,后来她再没和彭斯凯联系过。”
“啊。”
“当时我已经很烦了,我觉得皮特在故意找理由,我不愿意一直被他耍。”
“你最后一次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第二天早上。他可能在车上睡了一整夜,因为玛丽·李一上班,他就来敲门了,很粗鲁,逼问我为什么没把工作证拿给他,当时我就炒了他。”
“当晚他就被人开枪打死了。”
威拉德立刻抬起一只手抗议,“哦,不,不是那天晚上,不是吧?”
“25号。”
“和我无关,完全无关。”
我瞪大眼睛,“我想和你妻子谈谈。”
“不行。”
“她和欧文·彭斯凯在谈论的事情,她是唯一的知情人。哦,不对,彭斯凯肯定也知道。皮特也知道,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皮特知道什么?你走吧,我完全没必要跟你说。我是出于好心。你没有权利骚扰我妻子。你想知道他们谈什么,打电话问彭斯凯。”
“好主意,我会的,不过我提醒你,如果我在彭斯凯那里找不到答案,我还会找你妻子。”
“不行,绝对不行。”
“不需要你同意,布赖斯先生。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坦白的,我建议你赶紧说。”
我拿出一张名片,放进他的衬衣口袋,还轻轻拍了一下。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路开回家。可惜玛丽·李辞了职,接触不到敏感信息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现在的她完全自由了,里德出任何事情都牵连不到她了。如果皮特窃听到的谈话是关于实验以及跑掉的病人,他一定觉得这是干载难逢的捞钱机会。
回到书桌前,我拖出皮特的纸箱,打开盖子。随身听还在上次看到的角落里。我拿出来放到桌上,弹开盖子,看见了里面的磁带。一大半磁带已经从左边走到右边,我按下后退键,望着转轴不停地转啊转,直到停下。
我轻轻闭上眼睛,天堂里真的有天使吗?答案只有一个……
我睁开眼睛,按下播放键。
第一段录音和我的调查毫不相关。终于,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一两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音质相当清楚,但是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女人,声音疲惫,“是我,时间不多,你那里有进展吗?”
我没有听玛丽·李说过话,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她的声音。
和她通话的人说的话录音机录不到,然后她说:“还没有,我知道在哪,但是拿不到。我试过追查一个人,但是没结果。我给你的线索用不上吗?”
电话那头说了几个字,我听不到,甚至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
“欧文,我知道!不然我怎么可能发现问题呢?有规律,但是我没有证据。而且,我的处境很危险……”
啊,欧文·彭斯凯和玛丽·李·布赖斯,找到你们真高兴啊。
她说:“希望不是。你不知道他有多无耻。我只能待在实验室里,不能靠近诊所一步。”
欧文提了一个问题。
她回答:“实验室在索斯威克楼,诊所在健康科学楼。”
我按下停止键,快速记下听到的内容,再继续播放。我好像在听一段广播剧,只有玛丽·李和欧文两个角色,而且欧文的话还听不见,要说她自言自语也可以。
“因为实验对象在那里复诊。”
欧文的回答引来了嘲笑。“噢,对啊,那简直是自我暴露。”
过了一会儿,“你对细枝末节的事倒很感兴趣。”
两人谈起了德国的一本期刊。我眯起眼睛,没关联啊,于是我快进了一点。
玛丽·李说:“可惜就对了。他现在做的事情更可耻。他拿到了项目拨款,所以不能失败。”
无声。
“不会,不会。他不知道我开始调查他,否则他早就找理由开除我了。我说过他曾经坑过我,因为……”
我再次按下停上键写笔记。高中时我姨妈金一直不肯让我学文秘课程,所以才造成我现在停停记记的麻烦。如果我会速记,就不需要停下磁带了。我继续播放,漏掉了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话,但是我清楚地听到她说了格路可泰这几个字。
“我知道密码,仅仅知道而己。”
欧文有反应,但是听不到。
“写在一张纸上,放在他的抽屉里。他的智商够高吧?”
又是空白。
“因为我看到了打印稿,在他销毁之前。”
我不断地停止再播放,终于听到她说:“不是斯图帕克,是林顿的事业。这些人都是抱团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勾结起来。不好,我得挂了,再见。”
我现在知道交易为什么中止了。皮特说服威拉德装了一支笔形话筒,于是得到了这段录音。如果他用的是窃听器,就能录下双方的谈话。就内容来看,他一定是嗅到了其中的重要性。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调查了林顿·里德和格路可泰,之后约见里德医生,以便密谈。
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林顿·里德狡诈冷静,他只要按兵不动就行了。不管他在研究中动了什么手脚,都不可能被发现。如果皮特找上门去敲诈他,证据怎么可能暴露出来呢?现在皮特死了,在法院眼里,这盘磁带也不足为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