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特雷莎到贝克斯菲尔德的路不复杂,但没有捷径。我可以沿着101公路往北开,再上58号高速往东开,绕一点路,最后接上99号高速,距贝克斯菲尔德仅几公里。计划B先向南开,从126高速转5号州际公路。两种方案都要两个半小时。
我选择往南走,原因之一是为了绕开隆波克镇,即金西家族亲戚的根据地。我对母亲家族的怨忿基于以下事实:我5岁时父母车祸身亡,此后的30年间,他们没有一个人探望过我,虽然我们仅相距一小时车程。
我享受这种义正辞严的感觉,并且满意于自己备受委曲的状态。很不幸,我的结论以及我的假设大错特错。我对金西族人的指责让我发现了前所未知的事实。虽然我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我不喜欢回想往事。
不知为何父亲的家族没有遭到同样严厉的指责。这些年他们都在哪里?现在我知道了,他们都住在贝克斯菲尔德,还真不近。从地理位置来看,两地相距240公里,但贝克斯菲尔德在加州所处的位置,我很少经过。或许他们因此逃脱了我的怨忿。另一个原因是,我开始厌倦自己的愤怒,喋喋不休地诉说悲惨遭遇听得我自己的耳朵也起了老茧,只有陌生人还会为我掬一把同情之泪。满怀忿恨虽然有趣,可惜同样的剧情,翻来覆去,毫无新意,既不生动,也不可信,业已显示出陈腐的趋势。
我收回思绪,欣赏着此时的景色。天空是清透的蓝色,飞机划过的痕迹好似粉笔胡乱的涂鸦。阳光将电话线变成银色,它们相互串联,形成一张银色的蛛网。快到珀迪多市边界时,我转下101公路,开上向东的126公路。如今我的右边不再是太平洋,而是果园繁多、移动房屋数不胜数的乡村。
地平线上连绵着低矮的小山,矮到连徒步旅行者都看不上。不时就会有前方一百米有果园的标志出现。大部分因为季节不对而关闭。路上跑着皮卡车、翻斗车、厢式货车、半挂卡车等等。我经过一处很像小型棕榈林的农场,以活动房屋充当温室,铺盖在田里的透明塑料膜像是一层浓霜。
到达126公路和5号高速公路的交界处后,我转向北,开过大片平整的农田。远处积雪覆盖的山顶像是贴在天际一般,极不协调。克恩县与新泽西面积相当,最多相差几平方公里。贝克斯菲尔德是县政府所在地,最大的内陆城市,加州第九大城市。往南180公里可达洛杉矶,向北180公里可达弗雷斯诺。这片地域位于加州中心谷地,全年气候宜人。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湿地万顷,大部分淡水被用于引流灌溉,创造了富饶的农业区,盛产棉花和葡萄。
我从99号高速下匝道,开上加州大道,于11点45分到达贝克斯菲尔德,饥肠辘辘,腰酸腿疼。我在第一个红绿灯处靠边停车,研究起亨利慷慨赠与我的地图。前面是比尔公园,我沿着地面道路一直开到夹竹桃大道,把车泊在德拉塞纳和帕姆之间。公园面积总计两万平方米,园内老树林立,有大片的草坪,一个游戏场,和几张野餐台,卫生间干净整洁。我回到车上,拎出野餐篮,挑了一张树荫下的餐台。
用餐完毕,我把纸巾、锡纸、苹果核扔进附近的垃圾箱,再回到车上,一路开着,直到看到第一家斯莱夫泰快捷连锁酒店。平房,合我心意。前台标价牌上的房价很便宜(每晚24.99美元),有彩电,含欧陆早餐一份。窗户没有装防盗网,说明治安良好。我估计到1点15分的时候,我就可以放下行李,做些勘察工作了。我办了入住,拿到钥匙,拎着旅行袋去了房间。
打开灯,屋内阴暗湿冷。米黄色的地毯上有一道诡异的印子从床头一直到洗手间,另外一道从床头到电视机柜。我迅速检视房内设施。空调系统(假如安装在窗户框下的小盒子也可以被称为系统的话)有制热、制冷、风扇以及自动调节功能。我想试着算算有多少种组合功能,但这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数学知识。卫生间很干净,酒店提供了两块包装整齐的香皂,略大的一块应该是洗澡用的。我拆出小的那块,站到洗手台边。镀铬毛巾杆上有不少凹痕,我洗手时,冷水龙头叽叽嘎嘎地抗议个不停。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在我的头顶。我抬头一看,天花板在往下滴水。我从旅行袋里拿出洗发水、护发素、体香、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在洗手台上排列整齐。果然不出所料,酒店没有提供,很高兴我把自己的带来了。我试了试挂墙式电吹风,一股焦糊味。
住这样的地方我的年纪有点嫌大了。急于证明自己不崇尚物质的年轻人才会觉得简陋寒酸的小旅馆正合心意。毕竟,你在心中暗想,我就住一个晚上,睡着了还管房间是什么样儿吗?到我这个年纪,生活的意义决不仅是省下几个钱便会觉得不虚此生。50万块钱已经开始改变我的观念。既然这笔钱在名义上属于我,我当然不舍得把它浪费在无谓的高级货上,我只是担心今晚睡觉时会嫌床单不舒服。
我坐在床沿,拉开床头柜抽屉,拖出一本翻烂了的电话簿,希望能找到埃伦,安娜,甚至伊夫琳的电话。我翻到D部分,却发现很多页都没有了,恰好是我需要的部分。我拿出地图。戴斯遗嘱里写着伊桑的住址在默特尔街。我在街道名称里找到默特尔街,从第13列,G行开始查找门牌号码。我推测戴斯的两个女儿不愿意把联系方式告诉父亲,所以遗嘱里只有姓名,没有电话和住址。
我给亨利打了电话,把旅馆名称和电话告诉他,万一有事可以找到我。后方一切正常,我们聊了一会儿就挂了。
我离开酒店,开回城里的主干道之一,特拉克斯顿。我找到默特尔街,一边慢慢开车一边数着门牌号。找到之后,我立刻靠边停车。房子是黑色的,立在草坪里的木板上贴着“出租”两个字。我熄火下车,走上房前短短的水泥车道。原先的双车位车库用墙封死,重新刷了水泥,或许是为了增加房屋面积。中间有一扇窗户,我凑近去,用手拢在眼睛上往里看。不出所料,房里是空的。
我敲了敲前门,没人回应。门上了锁,我绕到屋后,看到一处相当宽敞的后露台,1米8高的波浪形硬塑顶棚,以6根金属柱子为支撑。右边的窗户被堵了起来。我试着推了推后门,竟然没有锁。我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喂!有人吗?”
没人答应,于是我领着自己四处转了转。房屋内部像被人洗劫了一般,门把手没了,开关面板没了,地毯被掀起来,露出黑胶斑斑的水泥地面,橱柜上划痕累累,水池上方贴的是仿瓷砖贴纸,天花板上一盏灯也没有。伊桑大概是那种认为付了租金便可以拿走屋里一切可移动物件的房客,所以,坐便器上的垫圈也不见了。洗衣间里霉迹斑斑,卫生间梳妆台上的铰链因渗水而松动,水龙头上的锈迹活像女人脸上被泪水冲下的睫毛膏,所有房间都飘散着霉味和动物粪便的臭味。
“需要我为您介绍介绍这房子吗?”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手按在胸口防止心脏一不小心蹦出来。“啊!”
我瞪着面前这个害我损失好几年寿命的男人。
30出头,黑头发波浪一般覆盖在前额,黑眼睛,浓眉毛,腮帮和嘴唇止的胡子大概是最近才蓄的,还不怎么有型。他穿斗件加大码的黑衬衫,下摆放在牛仔裤外面,好遮盖自己的身型。我目测他超过正常体重13公斤,其实看上去不显得太胖。我本打算这么说,想想觉得不妥。男人时常将礼貌的恭维误解成进一步发展的暗示。
他歉意地笑了笑,牙齿很白,可惜不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我开车经过时看到你走到房子后面,我以为你看到出租的牌子,想看看房子。”15分钟内他抽过烟。
“其实,我来找伊桑·戴斯。”
“晚了。他一周前搬走了,听邻居说的。”
“他住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一年半?可能没有。”
“我看他没打招呼就走了吧。”
“还欠了两个月房租。你来收债的吗?”
我摇头。“我来为了私事,他父亲去世了,我想应该有人通知他。”
“为什么是你?”
“我们是远房亲戚。”
“有多远?”
“表亲吧,隔一代还是隔两代的。这是我的概念,我从来弄不清亲戚关系。”
“我估计你没见过伊桑。”
“没机会见。”
“你会失望的。我不是说他人窝囊,但他是个讨厌的房客。经常拖欠租金,甚至付不出钱,看在他有点才华的分上,我就不计较了。每次我上门催他交房租,他都表现得措手不及,给得很不情愿。我已经打算赶他走了,他倒是省了我贴条子。可惜被他逃了房租,肯定要不回来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最有可能回他老婆家了。这是她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把他撵出家门了,为了他不肯找工作而天天吵架。四肢健全的男人,整天坐在家里弹吉他。有时吃吃救济,但不可能长久。问题是,把他赶出门,他老婆就少了一大笔儿童养育费。一个上学,另外两个进了什么‘学前班’,一个孩子一星期要两百块!有他在家,他老婆的日子好过些。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用?”
“你知道他没工作为什么还租房给他?”
“我可怜他。”
“他干哪一行?”
“音乐家。我不认为那是个‘行当’,就是拿把乐器混日子呗。他有一个乐队,是‘七窍心’之类深奥的名字。他是主唱兼吉他手,还有两个人是键盘手和鼓手。每个月有两个周末在镇上表演。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他唱得好吗?”
“不知道,我没听他唱过。他自己说在布兰迪维因有名气,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既然走了,也不关我的事了。”
“你知道他老婆叫什么吗?”
“他的登记表上有。海德尔曼,埃德尔曼,海德什么的,我忘记了,可能不对。名字叫玛米。房子在她的名下。我曾经打过她的电话,指望她会替他还房租,没戏,这女人精着呢。”
“奇怪他们结婚时他老婆没有改他的姓?”
“大概他老婆不喜欢吧,你肯定知道他爸爸的事。”
“1974年那事?”
“有这么久吗?”
“他爸爸从那年开始坐牢。”
“我一直觉得只有五六年。你一说,已经14年了。”
“时光飞逝如电,”我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房子。“是伊桑偷了门把手吗?”
“门把手没了?”
“有几个没了。是他把地毯掀掉的?”
“我掀的。他不在的时候把狗锁在房间里。两条狗,互相打得不可开交,都快把房子拆了。要把狗臭味除干净,只能烧房子了。你闻到没有?不是我的幻觉吧?”
“房里有臭味。”
“谢谢。他花言巧语哄我不收宠物押金,我那天肯定是喝多了。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今早从圣特雷莎开车过来的。”
“老头子怎么死的?”
我觉得没必要和他说太多,于是耸耸肩。“具体情况不知道,估计是普通原因吧。”
“普通原因是什么?”
“可能是心脏病,”我说。“我来这里还想和伊桑的妹妹们谈谈,埃伦和安娜。她们还住在这里吗?”
“小的肯定在。安娜是个野丫头,在一家不入流的店里做手做脚。另外一个,我没见过。”
“‘做手做脚’是指美甲吗?”
“哇哦!你真是犀利啊。”
我假装听不懂他的嘲讽。“你知道怎样找到她们吗?”
“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
“你大老远的开车过来说一件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令人费解啊。”
“我没有伊桑的电话。而且,如果打电话,恐怕一星期也联系不上,对吧?我觉得亲自告诉他们这消息比他们从报纸上看到要好。”
“你真是善良的好人。”
“的确有人这么评价我。”
“好吧,既然你不想租房子,我要锁门了。”
“谢谢你告诉我伊桑妻子的消息,我会想办法联系她。”我伸出手。“我叫金西·米尔霍恩。”
“大家叫我‘大跛’,别问原因,说来话长,而且很无聊。”
我们握手。
“如果我碰到伊桑,就告诉他你来了。”他说。
“他不知道我是谁,昨天我才知道他是谁。”
“你要住在这里吗?”
“除非我今天找到他。”
“我碰到他,就告诉你,你住哪里?”
我觉得这事和他无关,于是编了个谎话。
“还没定,没找到旅馆,你有推荐吗?”
“南派酒店,开业很多年,曾经的高档酒店,现在看很普通了,不过地段好,离城中心近。”
“伊夫琳·戴斯怎么样了?”
“跟别人结婚了,同一个教堂的教友。我有朋友租了他们家车库楼上的小房间。”
他从屁股口袋抽出钱包,拿出一张名片。“这么着吧,等我回办公室,查查戴斯的登记表,就能找到他老婆的名字,兴许还有电话号码,能省你点时间。一小时之后打我电话,我尽量帮你。”
“谢谢。”我瞧了一眼名片,他姓里佐。我猜他的外号“大跛”十有八九源自20年前的电影《午夜牛郎》,达斯汀·霍夫曼在里面扮演跛子拉茨·里佐。
大跛说:“他老头子挂了,他不会继承点什么遗产吧?”
“据我所知没有。”
“老天保佑。”
我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记下伊桑周末演出的酒吧地址以及他妻子可能的姓。我看到大跛锁了前门,爬上斜停在车道上的卡车。他倒出车,调了个头,冲我潇洒地挥挥手,然后消失在街道尽头。红色的尼桑皮卡配上黄色火焰的车身个性涂鸦,简直和我的野马跑车一样拉风。我又找到一条必须换掉野马车的理由。
我开回特拉克斯顿,右转向东开。我承认自己搞不清道路的纵横布局,有些标着数字,有些只有名称。刚才经过的几条又以字母区分,E,F,G,H,I。特拉克斯顿和加州大道应该是平行的,其他道路就完全不一样了,似乎道路规划整体转了45度。我要找比尔纪念图书馆,根据地图,应该近在咫尺。
一看到图书馆,我立即把车泊在楼左边的停车场,走向入口。大楼外部很漂亮,米色调,顶部四周装饰着沙漠玫瑰,侧边的牌匾上写明1988年4月30日,6个月前才投入使用。地基里埋有时光胶囊,将在2038年4月开启,值得大家回来一看。那时候我应该88岁了,是渴望惊喜的年纪,希望不会太劳累。
图书馆内部宽敞气派,有一股商用地毯的味儿。天花板高高在上,光线充足明亮。无法估计这里的面积以及藏书数量,来访者一定对这里的设施叹为观止。我咨询坐在问讯台里的女士,能否找到老城的名址录,她建议我去二楼的杰克·马圭尔本地史阅览室。我没坐电梯,从楼梯小跑到了二楼。阅览室锁着门,透过玻璃看进去,里面没人。我看到旁边阅览室里有一位坐轮椅的工作人员。
“这里怎么进去?我想查阅几年前的名址录。”
“你去找咨询处的维琳恩,她有钥匙。”她指着远处的一张桌子。
我赶紧跑过去,耐心排队。轮到我时,我说明了自己的意愿,维琳恩拿着钥匙陪我一起走回本地史阅览室。
她打开门,又打开顶灯。“你想查阅的卷册在正对面的墙上,这里有1899年至今的城市名址录和1940年至今的电话簿。那边的架子上有本地小学、初中、高中的年鉴,不l是每年都有,主要靠读者捐赠。您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谢谢。”
“您查好了通知我,我来锁门。”
“我会的。”
我有戴斯入狱之前的住址,从他保管箱里的过期驾照上抄下来的。我感兴趣的是另外两个地址。我希望查到戴斯和好叔叔在一起的时光。那两张黑白照片背后的日期分别是1941年9月和1945年6月4日。我突然呆住了,我父母在1935年结婚,那么我母亲极有可能陪我父亲一起回到贝克斯菲尔德。她会不会就是拍照片的人呢?这念头让我浑身冰冷。
我还要查当年住在此地的叫米尔霍恩的人,特别是奎林和他的妻子丽贝卡。如果我父亲在贝克斯菲尔德长大,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家族成员。我抽出1942年,1943年和1946年的波克名址录和海恩名址录。1941年卷约在当年年初出版,那么到1941年秋季,记载的信息已是6个月前的了。1945年6月的照片也一样,搬走的,死去的,离婚的,变化多端的生活状态根本无从记录。
波克公司自1878年起出版城市名址录,初期以最简单的方式将居民按字母排序。1916年,名址录在居民列表的基础上增加了字母排序的地址列表,每个地址对应其居住者。海恩名址录,又称十字名址录,是电话簿信息机械的颠倒。以街道名和电话号码为序,先列地区编码,最后列分机号。如果知道门牌号码,想查住户,两本名址录都能查到。如果只有电话号码而没有姓名,则先查海恩名址录,再根据号码和地址找到号码对应的人。可能有部分号码没有登记,不过能查的信息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除了手上的6卷名址录,我还拿了1972年的波克名址录和海恩名址录,看看那些姓名是否还在。我把八卷名址录抱到最近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我喜欢独处一室的宁静感觉,闻着旧纸张的味道,窗明几净,阳光和煦。我从皮包里拿出索引卡片,取下橡皮带,翻到抄着戴斯驾照地址的那张,拿起1942年的波克名址录仔细查了起来。
随着书页的翻动,我的情绪好似在公路飙车一般紧张。不过电话和门牌而已,查到就记下来,以后找到地方再对应相貌和声音。
有两家姓戴斯。第一家,斯特林·戴斯(克拉拉):PG&E公司技工,(家庭住址)帕拉代斯4619号。第二家,兰德尔·J·戴斯(格伦达):PG&E公司服务代表,(家庭住址)戴西街745号。我判断第二家人是戴斯的父母。如此一来,他应该在父母去世之后搬回了家里。我在笔记本上将这个地址圈出来,写上姓名、职业、邻居的地址。我不确定兰德尔和斯特林之间是什么关系。亲兄弟?表兄弟?父子?我翻到M,查到了奎林·米尔霍恩(丽贝卡):绞盘操作员,凯勒娱乐公司,(家庭住址)乔克尔街4602号。
我拿出1946年波克名址录,如宣誓一般将手掌郑重地按在封面,然后在巨大的书页里找到同样地址下同样的姓名,兰德尔·戴斯和斯特林·戴斯。
我再翻回M部,又找到了奎林·米尔霍恩,只有一家米尔霍恩。我抄下乔克尔街两边邻居的姓名地址,说不定健在的人仍记得他们。地图上显示乔克尔街不在巴拿马路上,而且离城太远,现在不需要去。我已经确认戴斯家和我的爷爷奶奶是同辈人,1943和1946年两套名址录上都有他们的姓名、工作及住址。
我翻开1972年的波克名址录,查到R·特伦斯·戴斯。伊夫琳的名字括在他的姓名之后,然后是职业,树木剪枝,家庭住址,戴西街745号。我记下两边邻居的姓名和地址。741号住的是大卫·布兰德尔,743号住的是洛尔莱·布兰德尔,747号住的是彭罗斯和梅丽萨·皮尔彻,没有米尔霍恩。我把名址录还回书架。直觉告诉我现有的电话簿上应该能找到布兰德尔或皮尔彻,不知道戴斯的邻居们是否健在。电话簿里查到一位L·布兰德尔,不确定是否为同一人。没找到皮尔彻先生或太太。我在电话簿上翻看H部的居民列表,想找伊桑的妻子。海曼,海曼丁格,赫姆洛克,海因,海因德,海涅曼,海宁,海因里希,海因茨,海泽,海斯曼。姓氏海斯曼后面跟着玛米的名字以及完整的地址信息,劳雷尔·坎宁大道5600号。这是今天最有用的收获。我记下电话号码,虽然我不会先打电话。干我这一行,联系有些客户必须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