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长虫影子扎进瞳孔前,黎渐川迅速侧身一躲,并眨了下眼睛,试图像之前一样,以双目的开合驱散这种简单的幻象。
然而,这次这招儿却不管用了。
长虫影子嘶嘶叫着,缠在周遭树木上,飞快将黎渐川封锁在内。
短刀弹出的同时,黎渐川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去拉宁准,却意外地拉了空,环视四周,密林遮天,虫影缭乱,但却唯独不见宁准的身影。
连带着他原本可以感受到的宁准的气息,也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再找不见。
像是受到什么牵引,黎渐川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
他的意识开始跳跃、飞扬、爆裂。
他的精神世界逐渐混乱不堪,时而掀起狂风暴雨,时而又吟唱起哈利路亚,丧尸驾驶星际战舰,猫狗奴役人工智能,古代的修仙者一剑劈开了一颗咸鸭蛋,畸形的少女们脚拉着脚一起舞蹈,男人和孩子变成气球和风筝在天上飞舞,细看拿气球和放风筝的手掌,全来自木头与钢铁制成的衣柜和餐桌……
无数信息与想法瞬间湮灭,又刹那产生,让黎渐川几乎立时有了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感。
虫影趁机向他袭来。
黎渐川拉着残存的理智,咬牙挥刀,向外冲去。
四面林木剧烈摇晃,簌簌狂响,好像张开了成千上万的触手,与虫影一同朝他扑来。
黎渐川边战边跑。
虫影被劈碎,变作满地溃散的黑虫,向四面窜开,触手被砍断,掉落在地,只是犹在抽搐的树木枝叶。
明明之前进入林子只有十几二十步,可现在黎渐川却向前跑了百米不止,也未能见到林外小路。他好像鬼打墙一样,一直在无穷无尽的、相似的树木间打转,被源源不断的虫影与触手纠缠。
又横扫短刀,切落数条刺向要害的触手,黎渐川感受着脑内传来的剧痛,反手从魔盒内取出了岳小雨代表轮回秘会送给他的平光眼镜,犹豫是否立刻佩戴,消弭这些幻象。
他直觉这件奇异物品能够做到。
在他迟疑之时,一道虫影无声扑下。
黎渐川头顶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身形忽地侧闪,一脚踢出,踩烂数条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触手的同时,短刀斜刺,钉住虫影,虫影嘶叫,当即溃散。
黎渐川纵身前跃,躲过遍地黑虫,遥望浑浊漆黑的前方,只在无数混乱思绪中简单思考了一两秒,便最终决定暂时驱赶掉幻象。
欢喜沟的天快要黑了,他和宁准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路程,继续和幻象纠缠,等到天黑,恐怕会出现意外。
但就在他下了决心,抬手举起眼镜,将要将其架到自己鼻梁上时,一道激动的人声突然传来。
“报——!”
“将军,找到了!大墓,这次绝对是大墓!咱们来这欢喜沟附近还真是来对了……”
“你小子,小点声儿,生怕别人听不见?这可是神乡,就算现在打仗,也有庙在,有神在,邪性着呢,小心无大错……”
“是、是……”
“走,前头带路!”
随着这阵人声的响起与接近,追赶黎渐川的虫影与触手全都消失不见了。
黎渐川抬起的手也一顿。
他放下眼镜,左右看了眼,迅速跳上了一棵枝叶繁茂,足够遮挡住他身形的高树。
藏身树上,黎渐川按捺着心底的吼叫与疯狂,等待着人声与脚步声的靠近。
很快,一支穿古代铠甲,拿老式火枪,扛铲子的队伍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当先两人一作斥候打扮,一披红袍,佩宝剑,明显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这队伍约百来人,从黎渐川眼皮子底下走过,无人交头接耳,无人张望掉队,可称得上一句秩序井然,令行禁止。
这显然不是一支一般的队伍。
除这点之外,黎渐川还辨别出了他们的身份——这支队伍大多数军士腰间都挂着一柄手掌大小的桃木剑,结合他们的铠甲、手中工具和之前斥候的回禀,不难猜出,这就是大羿末年赫赫有名的桃木军。
为何叫桃木军?因为军中人人佩戴一柄小小桃木剑。
为何赫赫有名?因为这桃木军是常干挖坟掘墓勾当的,犯忌讳,缺阴德,旁人都看低两眼,可偏偏,这桃木军盗墓得来的钱财,只作两个用途,一为军费,二为救济百姓。
如此行为,惹争议无数。
照理说这样的军队,在历史上,应该是被避讳的存在,少能为人所知,但这支桃木军却不同。
它明晃晃出现在夏国大部分历史课本上,不因别的,而是因这桃木军的首领便是夏国的开国皇帝,郑尧。
在进入克系副本前,黎渐川得到的副本相关信息极少,仅有的几条,大都提到了副本的时代背景,类似于现实世界二十年前的华国。
但真正进入后,他才知道,这仅仅只是副本所处的这个时代类似罢了。
这个时代之前的历史发展,以及未来的轨迹,都与华国搭不上关系,可以算是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由封建旧社会转向民主新社会的开辟者,便是郑尧。
郑尧的一生非常传奇,毁誉参半。
他百姓出身,大羿末年文宗因妄图弑神而崩,幼帝登基,奸臣当道,天下大乱,郑尧正当少年,怀揣雄心壮志,正巧家中父母已亡,了无牵挂,便索性投了起义军,也跟着揭竿而起了。
他在军中文不成武不就,独有一手交友的好本事,上到起义军首领,下到炊事房伙夫,他都能与之称兄道弟,得众人喜爱。
乱世之中,勤王军、起义军众多,天天打来打去,也打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害了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郑尧每每行军到一处,便会见饿殍满地,狠心者易子而食。他为此痛心,常常辗转到深夜,苦思解决之道。
结束乱世,他有心无力,实在不是那块料。
赈济百姓,他只是个小小百夫长,左右不了粮草,所跟随的首领也军需紧张,不像那些丧尽天良的,屠戮百姓,烹食人肉,已算是好的了,又怎么能指望他自掏腰包救济那些杂草似的存在?
杂草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求生意志总是很强,等这阵子过了,就又会长出来。
人只靠杀,是杀不干净的。
郑尧自认不聪明,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求助一些心腹兄弟。有一个手艺人出身,据说曾在福禄天君跟前侍奉过的兄弟给他出了个主意,去盗墓,盗古墓,盗大墓。
郑尧大惊,不肯干这等遭雷劈的勾当。
这兄弟便说,百姓没有粮食吃,军中没有军费,不是因为天底下没有粮食了,而是因为那些坐拥粮山的人不肯放粮。
他们囤积的粮食多到可以倒进海里冲着玩,只是没有好处,他们不肯给出。
若郑尧能拿出令他们心动的金银或宝贝来,一个两个不答应,但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一个个找过去,总有一张嘴能撬开。有了粮食,首领都能换你来做,更何况其它?
只要你将大半粮食放在军中,少量粮食放给百姓,就能既堵了将士们的口,又救了百姓,得了民心。
切记不可把太多粮食放到民间,救命即可,勿要饱腹。否则不仅囤粮的人不饶你,百姓也要恨你,升米恩,斗米仇。
郑尧挣扎多日,最终按手艺人所说,求到了首领跟前,寻找能人异士,组建了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
为求平安,辟邪祟,这支队伍人人挂一小桃木剑,故见过的人便也都称其为桃木军。
据历史记载,郑尧便是靠这支桃木军发了家,一步步成为了大夏朝的开国皇帝。
但他当皇帝的时间不长。
他登基后不久,便被福禄观和多子神教的一篇檄文揭出了桃木军挖坟掘墓的行径,纵情有可原,亦难逃罪责。郑尧主动退位,两大教派入主政治权力中心,改夏朝为夏国,实行两教参与的议会制。郑尧被软禁于霜北台,没活几年便去世了。
当时有人说,郑尧是知道自己身为盗墓贼,德行有亏,定然下场凄惨,活不太久,所以才未与两教开战,主动退了位。
也有人说是两教胁迫,拿捏了郑尧的把柄,逼得郑尧不得不退,之后郑尧之死,亦是两教预谋。
但事实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也是一桩扑朔迷离的历史悬案。
眼下这幻象中的郑尧只有二三十岁,距离成为大夏皇帝还有十年左右的时间。
历史记载了桃木军,却没有记载桃木军盗过的墓,野史真真假假,则难以判断。但不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无人写过郑尧曾率军来过欢喜沟,欲盗欢喜沟附近的某座大墓。
这犯的可是真神的忌讳。
黎渐川实在没想到在这幻象中还会看到两百年前的郑尧和桃木军。
他不清楚郑尧等人能否看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强行压抑着的疯狂是否会突然失控,所以保险起见,便只远远坠在了桃木军身后,隐藏身形和气息,悄然跟随。
黎渐川跟着桃木军走了没多久,便出了之前他怎么都出不去的林子,来到了一条连石渣都没铺的乡间小土路,这大约就是两百年前的那条林外小路。
这里自然也没有宁准,黎渐川猜测,幻象应该仅自己可见,宁准是看不到。他还在幻象外。但幻象中的行动,极可能会与现实同步,宁准如果看到自己离开林子,必然会跟上。
要是桃木军去的是欢喜沟里,自己大概率就要止步了,因为此时村内赶回家的人必定不少,遇到人,很可能出意外。
桃木军兴许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他们没有进入欢喜沟,而是绕去了多子山后的一处崖壁附近。有两个提着鸟,拎着灯的术士等在那里,见到郑尧到来,三人耳语一阵,便凿起了盗洞。
盗洞刚开凿,黎渐川耳内便被塞入大股噪音,好似那些铲子斧子凿的不是岩壁,而是他的脑袋。
这痛苦持续了约莫三五秒。
等它消退,黎渐川冷汗涔涔地一抬眼,却发现盗洞已被凿好了。这在历史上绝对不可能,幻象可能是给予了它一定的扭曲。
果然,在接下来的幻象里,郑尧刚身先士卒地下了盗洞,没两分钟,便有大批金银玉器抬出来,像是已完全掏空了这座大墓似的。
又几分钟,郑尧出来了,面上喜色一进帐中,便褪了个干干净净,只剩忧虑与恐惧。
他找了心腹,也就是他的手艺人兄弟进来,与他说,这次这墓不该动手,自己惹出了天大的麻烦,之后他若出事,这支桃木军便交由手艺人带领。
手艺人追问。
郑尧便说,此事与乱世之中仍被尊崇的两位神明有关,他不敢与他详说,怕也让他惹祸上身。
手艺人却不在意,说越是与神有关,越应与他细说,他在福禄天君座下侍奉过,兴许能为他解难。
郑尧犹豫半晌,终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老旧的玉册。
“你可知此处是谁的墓?”郑尧问。
手艺人未与他们一同下墓,并不知晓,但见到抬上来的物件,心里已有了猜测,答道:“可是道微真人?”
“正是!”郑尧道,“子贤聪慧,远胜于我,我是直到瞧见这秘册,才知晓。可惜,知晓墓主身份之时,却也已落入其陷阱,再难脱身!”
“此事不难猜,欢喜沟除那些名士之外,也有开欢喜沟后便原地坐化于此的道微真人,这是史上明文记载的。见到那些术士之物,我心中便有了推断。”名为子贤或字为子贤的手艺人说着,接过玉册,翻开一看,当即也是大惊失色。
黎渐川藏于暗处,留意四周的同时,在帐上割了个小洞,窥探内里。
可这小洞仅能看到二人,却绝难看清玉册上的文字。他只能通过这二人的反应来推测玉册上的内容。
惊惧之后,手艺人却不像郑尧一般忧心忡忡,反而很快就平静了。
他把玉册递还给郑尧,并说,这是将军的劫难,亦是将军的机会。
郑尧纳罕,他便又问郑尧,是否还有结束乱世之志。
郑尧答,自然。
手艺人说,摆在将军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如这秘册内道微真人所留之言行事,公开两神背后的真相,若成功,两神再无香火,必将垂死,将军也无生路。神陨之前,将军作为揭露这一切真相之人,定会被报复,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最怕生不如死。之后乱世是否能结束,只看各方势力,但据我推算,无外力,这乱世至少还要持续二三十年。
郑尧问,那第二条路呢?手艺人答,第二条路就是不公开这秘册。
郑尧哀叹,秘册内道微真人已断了他这条路,第一个读过秘册之人,已被阴虫入体,不公开秘册,便会被阴虫噬心,活不了多少年就将死去,自己已中了招,再无他法。
手艺人说,阴虫固然可怕,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神明手段。你看秘册内所说,定会觉得多子菩萨与福禄天君都是凡人造的伪神,但我是侍奉过福禄天君的,我亲眼所见,福禄天君的手段与力量,已绝非凡俗。他们纵然不是世人想象中的神明,也必定不再是凡人,妖魔鬼怪,犹未可知。
道微真人离世太早,恐怕也料不到如今这两神的强大,依我所见,将军大可带上这本秘册,去求见福禄天君与多子菩萨,与之交易,让他们帮将军祛除阴虫,一统天下。
郑尧吃惊,与神交易?
手艺人笑起来,点点玉册,将军莫忘,神曾是人呀。只是这般交易,恐怕也会惹神不喜,将军纵使成功,怕也坐不得太久皇位。
郑尧听了这番话,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似是想清楚了,带上手艺人,来到多子山脚下的林中,摆了仪式,求与神沟通。
祷告完毕,郑尧头一歪,便昏了过去,由手艺人看守。
约一昼夜,郑尧醒来,什么都没说,只撤了仪式,抱着玉册来到林外欢喜河前,一抬手,将玉册抛进了河水中。
黎渐川在两人走后来到河边,向河内望了望,此河确实清澈见底,只是若真如榆阿娘所说的一般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深不可测,那他还真没把握现在下河捞玉册。
思索间,清澈无比的欢喜河却忽然变得浑浊起来。
浑水中,一张张苍白的脸孔浮了出来,他们似是村民模样,全都大张着嘴,嘴里不见舌头,唯有一团团虫卵噼啪碎裂,朝岸上射来白色黏液,落地便将土地烧出一个小洞。
黎渐川见状,神色一凛,快速后退离开,可那些黏液却越射越远,越射越多,几乎铺天盖地。
奔跑的前方,路途也渐渐消失不见,郑尧和手艺人的身影也恍惚溃散,仿佛只是一阵云烟。
黎渐川脑内杂音更重,好像有血管在崩裂。
脚下略一踉跄,一团黏液便灼伤了黎渐川的手臂。
状态急速下滑,黎渐川再不敢耽搁,立刻将平光眼镜戴上。
眼镜落到鼻梁上的刹那,整个世界霍然一清。
黏液消失,欢喜河平静,小路蜿蜒向前,周遭林木葱茏,鸟语花香。
黎渐川停住脚步,顿觉前方景色眼熟,这不正是他从多子山下来后,与榆阿娘密谈的林子吗?在幻象里兜兜转转许久,结束时竟恰好仍在这里。
不等黎渐川细想,宁准的身影便已出现,他果然如黎渐川所想的,一直处在现实,一直追着他。
黎渐川揽住宁准的同时,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和榆阿娘结束交易,才过去仅仅半个小时。
这与他在幻象中感受到的实际时间差不多。
只是对幻象中的郑尧等人来说,时间流速必然和黎渐川的不同。他又看了眼手臂,灼伤仍在,但以他的自愈能力,已在恢复。
“你疯了?”
宁准说这三个字,头一次不作嘲讽,而是认真发问。
黎渐川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一边平复着大脑的抽痛,一边摸了摸他的后颈,道:“暂时还没疯……我刚才干了什么?”
宁准享受地挂在黎渐川身上,迷恋般凑近黎渐川的伤口嗅了嗅,在黎渐川避开后,回答道:“你突然开始往林子里跑……又砍树……后来跳到树上,又往外跑……跑来跑去,跑来跑去……”
说完,他又道:“你受伤了……我舔舔,很快……就好。”
“不用你,它自己会好。”黎渐川残忍拒绝,带着他往村里走。
走了两步,他忽然一顿:“宝贝,你说话比起之前,是不是利索了点儿?”
“好像是……吧。”宁准道。
黎渐川再次认真打量宁准:“你的大脑,或者说精神方面,意识,之类的,有没有感觉更清楚,更能理解周围的人和事?”
红绸扫动,宁准偏了偏头,似乎是在思考。
“好像没有。”没多久,宁准给出了答案。
黎渐川微微拧起眉,但却没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便继续前行。
天是真的快黑了,日头已不见,只留有一点霞光,若霞光沉下,夜色便也将彻底降临,虽不知道欢喜沟的黑夜有什么说道,但黎渐川直觉这天黑回家的说法他们得信。
他们必须要赶在夜幕降临前,回到住处。
但是,人一生中的意外总是多于计划。
临近村口时,双胞胎中的弟弟岳小风突然出现,从另一条岔路上拐了过来,拦住了黎渐川。
他的视线在黎渐川戴着的眼镜上定了定,便干巴巴开口道:“我姐问你,给你发的短信,你为什么没有回复?”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黎渐川却立即反应过来了:“我静音了,都没空看手机。”
说着,他拿出手机,在岳小风看不到的角度,打开看了眼,发现有三条未读信息。
其中一条就是岳小雨发的,告知他欢喜沟的轮回者差不多已经到齐了,今晚十二点,将会举行一场会议,十二点时,点击后方链接,就可进入会议。黎渐川点了下链接,只弹出一个空白网页。
岳小风看到他的动作,道:“现在点没用,到时间之后才行。”
“轮回者这个会议……是网上会议?”黎渐川是真有点疑惑了。
“不是,”岳小风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黎渐川闻言,心里有了猜测,这恐怕又是借助奇异物品或是什么而进行的聚会。
岳小风见黎渐川看过短信,转身便走,像是出现这一次,只为了确认黎渐川看没看到短信。
黎渐川赶紧拦住,在岳小风诧异看来时,迅速说出了自己刚才看到的幻象,当然,没有提幻象的具体内容,只是突出了它的可怕和诡异。
岳小风听完皱起眉:“你最好时时刻刻戴着眼镜,戴上眼镜就不会遭遇这些了。遇到太多,你的理智会清零,精神意志迟早崩溃。”
“还好吧,我不太习惯戴眼镜,”黎渐川含糊回着,又问,“对了,我想知道欢喜沟晚上真的不能出门吗?会有什么危险?”
岳小风道:“准确说是午夜前最好不要外出,午夜后可以,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出去的人会随机失踪。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这些忌讳,欢喜沟是神乡。”
黎渐川应下的同时,心底恍然,怪不得开请神路等活动都在后半夜。
榆阿娘说这个时间线或轮回的自己刚到欢喜沟的凌晨就出去过,到绒花树拿武器,可是,刚到欢喜沟的自己,怎么知道这忌讳的具体内容的?
面包车上和谁聊过天?还是进村时从小顺口中探知的?
这一点似乎有些古怪。
黎渐川暂按下没管,还要再问,岳小风却不耐烦了,道:“轮回秘会里没有老轮回者必须要解答新轮回者的问题的传统,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我还要赶着回去找我姐。”
黎渐川注意到,说这话时,岳小风的脸色似乎变得苍白了起来。
一般人或许会被这话语和态度击退,可黎渐川修炼了一张结实的厚脸皮,他看出岳小风对他的喜恶不会受这几个问题的影响,便直接道:“最后一个问题……我不懂的太多,大祭在即,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坏了大家的事业。”
岳小风闻言脸色稍霁,只是面孔仍越来越白。
黎渐川见状立刻道:“我想知道关于寄生的事?”
“寄生?”岳小风看向黎渐川的眼神透露出纳闷的情绪,“这事你应该清楚呀。你找上我姐,不就是因为你发现自己被多子菩萨寄生了,想要摆脱吗?”
黎渐川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动:“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我还不清楚的信息。”
“我们也不知道更多,”岳小风摇头,又道,“要我说,你就算之后举行了仪式,正式加入我们,改信轮回之主,八成也会被吾神寄生。一位神喜欢寄生的人类,其他神大多也都喜欢,这是验证过的。”
“验证过?谁验证过?以前有这种例子?”黎渐川诧异。
岳小风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说罢,也不管黎渐川反应,直接绕过他走了。
黎渐川神色动了动,却没再拦。他知道,若再拦,岳小风便不会再这样好说话了。他暂时还没有和轮回秘会闹翻的打算。
等岳小风的身影消失后,黎渐川看了看四周,边带着宁准往村里走,边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三条信息中的剩余两条。
一条来自一名被之前的自己存为周哥的人,是通知他凌晨两点到福禄山脚下、欢喜河附近集合,准备凌晨三点开请神路的,第二天的开路内容是舞龙、斩龙,是沿河而行。
另一条则是来自一家医院,为诊后访问。
点进去后,有季川的病历,病历显示,季川在今年三月之前,当了将近十年的植物人,近期才醒来,康复治疗后出院,医生询问季川的恢复情况。
黎渐川扫了一眼,不知为何,还没走心,便要关掉。
只是在按下返回键的刹那,他忽然惊觉自己的反应不对,这条信息也不对。
来欢喜沟之前,他检查过季川的所有电子设备和网上信息,根本没有发现季川的人生里,存在这十年的空白。
而且,季川出的书没断过,季川的朋友,季川的读者,包括好像很关注他的费深,好像也都没有季川消失过十年的记忆。
可植物人,应该不能写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