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这个计划就要执行,这需要你的一些帮助。”
谢长生道:“等到猫眼镇再次与黑夜接轨后,我和你一起离开猫眼镇,先去找宁准和方既明。方才的一战里,我顺着Blood的精神细丝,回溯到了他的本体,在他的本体附近,似乎有宁准残留的气息。”
“他大概率到了‘深海之巅’,因某些事情,暂时被困住了。但对于救世会和潘多拉的阴谋,还有决战的事,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即使目前,他还没有真实世界的相关记忆。”
“尽快和他会合,之后无论是联合玩家,结成同盟,亦或是寻求别的路径,都会更加容易。”
“我们的力量也需要凝结。”
对宁准和方既明的处境,黎渐川也有类似的推测,因此,他对谢长生的安排没有异议,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拉回了之前的某个话题:“你说白天的沈晴不能尽信,但对黑夜的沈晴,你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
谢长生神情一顿,给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答案:“我更愿意相信黑夜的那一个。”
“至于原因,我只能回答,直觉。”
黎渐川的视线在谢长生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眼底浮起若有所思之色。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刨根问底,而是抓紧时间,又掏出了自己更多的疑问,诸如流光、法剑、独立军团的刺杀,以及猫眼镇内那些有关造神实验的文字纸张,和所谓的三位神明与魔盒力量碎片。
谢长生对突然寻来的法剑和多方势力前来刺杀他一事,并没有比黎渐川多了解多少。
他也仅是知道,这柄法剑属于他,是真实世界中沈晴所赠,融合过一些实验品和超维能量造物五色稻,不是普通奇异物品。
可这件并不普通的奇异物品,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副本内,出现在九等监区,并被罗松得到使用,又为什么会在罗松死后,自发地刺穿梦境阶梯,坠入六等监区的猫眼镇——这一切的答案,并没有完整且清晰的愿望世界记忆的谢长生,也无从知晓。
但六等监区各方势力决定针对猫眼镇,也确实是因为这柄法剑的到来。
“独立军团百分百有玩家,应该就和传闻中差不多,是上一局游戏滞留玩家建立起的势力,梦魇兄弟会也已经确定存在滞留玩家,魔术师协会大概率也是如此,”黎渐川道,“也就是说,六等监区的三大势力背后,都有玩家的影子。”
“哪怕滞留了百年,作为玩家,他们也不太可能会如此近乎无条件地去信任一个占星结果才对。除非,他们知道这柄法剑对你有极大助力,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他做出推断:“这位六等监区最神秘的占星师,八成有问题。”
谢长生道:“据我所知,六等监区最为盛行也最为厉害的,只有魔法和炼金,占星术只是末流。它只能占卜出一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东西,很难准确。六等监区的三大势力对这位占星师极为信任,确实不同寻常。”
黎渐川琢磨着:“如果有机会,可以见见他。但这位占星师,就算是玩家,也绝不会是站在我们阵营的玩家。”
“他迄今为止做出的两次重要预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带来的结果,都是削弱我们。”
“我们不得不警惕。”
谢长生点了点头,接着道:“造神实验,我其实不太清楚。我所知道的,也只是真实世界和重启后第二周目的一些记忆里存在的。”
“比如加州的潘多拉疗养院曾进行过这个实验,宁准是A1系列实验品中的一个,这个实验的目的大概就是培养神的容器,也可能是造就新神。这一点,也就是目的,和实验具体过程,都存疑,因为这个实验的相关资料几乎全都被焚毁在那场大火中,无人真正见过。”
“也许宁准恢复真实世界的记忆后会想起来一些,但至少现在,我们对它的了解仅限于此。”
“另外,就是在第二周目的游戏世界,一些高端局里,偶尔会出现造神实验的相关信息。它不会是主线,只会是背景,或在剧情里有一些简单的涉及,类似切尔诺贝利那一局。”
黎渐川跟随谢长生的思路走着,闻言,斟酌着道:“实际上,在拿到真实世界的记忆后,我对切尔诺贝利副本内的造神实验,God实验室,还有其它某些东西,都有了一些更深的猜测。”
“线索不多,正确率可能也不高,但作为一个思路,你可以听听。”
谢长生略微抬眉:“你说。”
黎渐川向后靠在祭坛上,边捋着思绪,边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游戏世界,从始至终,都可以被算作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多维度,多空间,允许不同时代平行存在的、寻常想法和逻辑都很难理解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某一维度,或者说,某一时代,被潘多拉渗透并确立为了游戏内的据点。”
“这个时代,大概就是与真实世界部分对应的现代时代。”
谢长生的眉头猝然皱起:“你的意思是,魔盒游戏内的现代,极可能是被统一了?”
“对,”黎渐川偏了偏头,“假如魔盒游戏内的某个现代时间轴是一条‘线’,这个时代的副本是散落在‘线’上或‘线’四周的‘点’的话,那潘多拉便是以这条‘线’为基准,将所有‘点’统归为了‘面’。”
“这个‘面’被统一后,拥有了大差不差的时代背景。”
“低端局限制了玩家对副本之外的世界背景的探索,可高端局却在一定程度上放开了这个限制,让玩家能窥见‘面’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在切尔诺贝利,你在其它接近这条‘线’的高端局,都听闻过所谓的God实验室,和与他们有关的造神实验。”
“这是潘多拉的‘面’,是他们的据点。God实验室也是他们的God实验室,与宁准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的造神实验。”
“无论是想制造神降的容器,还是创造新神,他们都在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同步推进着这个实验。”
谢长生指出一点:“加州的中枢大脑所主持的,是造神实验,而救世会的造物主,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你认为游戏世界内,建立God实验室,推进造神实验的,是加州的中枢大脑?”
“没错,”黎渐川淡淡道,“真实世界里,愿望世界和魔盒游戏都还未降临时,加州的中枢大脑逃亡被抓,造物主开启融合计划。我不太相信,从真实世界,到愿望世界,再到第二周目,加州的中枢大脑一直在等死。”
“它必然会反抗。”
“魔盒游戏是人类的机会,也是它的机会。”
“魔盒和潘多拉之间的关系,我们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但魔盒并不受潘多拉太多控制,也不是全然偏向潘多拉的。他们之间,更像是合作或交易关系。这一点,我们已经可以确认。”
谢长生道:“假如游戏世界的一切,是加州中枢大脑的反抗和准备,造物主一定也会想要摧毁掉这个‘面’。你想在这个副本内,尝试引入这个‘面’的力量,来应付救世会,拖延他们的融合计划?这确实会大大增加我们的胜算。但只怕善后艰难,驱狼吞虎,易落虎口。”
黎渐川没答是或不是,只压着一副桀骜锋利的眉眼,随意笑了下,道:“我这个猜测为真的话,有件事就会变得很有趣。不看维度、空间、真假,整个地球范围内,其实存在着四个迥然不同的God实验室。”
“四个God实验室?”谢长生讶异扬眉。
黎渐川没打算卖关子,直接道:“对,四个God实验室。”
“第一个,就是真实世界的God实验室,这个你我都熟悉,它归属于宁准,最初是中立组织,之后因战火愈演愈烈,而旗帜鲜明地成为了反战派。当然,反战派里也有细分的派别,God实验室是主张驱逐高维意识的那一拨。”
“可以说,它和现在的我们在同一阵营,曾是我们阵营的主力。”
“愿望世界的突然降临,掩盖了它,扭曲了它。”
“它变成了第二个God实验室。”
“这个God实验室在愿望世界,也就是魔盒游戏第一周目内,只是一家非常普通的实验室。不过我个人认为,它只是看起来普通,愿望世界是潘多拉直接或间接操纵降下的,他们占据极大主导,不可能对God实验室不做影响。这第二个God实验室,应当已被潘多拉渗透篡改了。”
“它的负责人代号也是God,只是并非宁准,而是一个叫作尤金·史密斯的男人。”
“他八成和救世会有关。”
“毕竟这个时候加州的中枢大脑已经受创,选择降下愿望世界的,大概率是救世会的造物主,或者,也可能是冈仁波齐天空破洞另一端的自称潘多拉的高维生命族群。”
“总之,这第二个God实验室,完全归属于潘多拉。”
“它和我们是敌对的。”
“潘多拉建立它的目的,也许是造神实验,也许是为了诱捕某些可能窥见真实的人类,暂不清楚。”
“第三个God实验室,就是游戏世界里加州中枢大脑建立的,属于它的据点,这个我就不再多说了。”
“而最后一个God实验室,很明显,是重启后,第二周目里,我们都见到过的那个God实验室。”
黎渐川闭眼,捏了捏眉心:“我从最终之战里将失去了真实世界记忆的宁准带了出来,让他重新认可了人类身份,之后,我们经过商议,决定利用某种方式,重启这个虚假的愿望世界。”
“重启后出现的God实验室,仍属于宁准,但却不完全属于宁准。”
“和真实世界的情况对比一下就可以发现,第四个God实验室里,宁准虽然也是实验室的创立者、领导者,可却没有绝对的权限和自由。他也受制于什么,并想要逃离。”
“我和他一起离开那里后,God实验室就发布了全球悬赏。”
“由此可见,这个God实验室更像是一个战场,宁准与潘多拉是战场上对垒的双方,宁准势弱,但并非完全没有领导权,潘多拉更强,却也没能将一切完全掌控。”
谢长生道:“排除游戏世界,另外三个God实验室的变化,便犹如人类与高维生命之间的对抗变化。这里最初是人类生存的空间,后来高维生命降临,占据主导,人类不甘,生出反抗的火焰。”
说到这儿,谢长生话音一顿,转而道:“开启第二周目的人应该就是你,也许只有你,这个握着重启钥匙的人,才能拥有完整的愿望世界的记忆,其余人则不能。”
黎渐川没反驳,他也认为Blood和谢长生的这点推测是极有可能的。
“但我还没有找回它。”他道。
谢长生道:“可能你认为,你愿望世界的记忆比真实世界的记忆更为关键,蕴藏了更多不能被轻易探知到的秘密,为此,你大概率会更深地去隐藏它。你可以问一问自己,依照你对自己的了解,你认为什么时候这段记忆才会出现。”
听着谢长生隐带引导的话语,黎渐川心底某种模糊的预感,逐渐变得更为清晰。
“也许……很快。”
他似有所觉地低头,目光扫过自己手腕内侧的灰色骷髅印记。
谢长生见他已有所触动,便没再动用精神力量,过多引导下去,而是顺着之前的思路,转口为黎渐川解释了下人类幸福度监狱三位神明的事情。
正如黎渐川在虚无空间内顿悟猜测的那样,人类幸福度监狱三大监区确实是各有一位所谓的神明,九等监区的神明为全知之神,六等监区的神明叫公理之神,而三等监区的神明,谢长生虽然不太了解,却知道祂被称为通宙之神。
这三位神明的表现形态,恰好与黎渐川破解“失乐之人”后得到的地图上的三个图画一一对应。
不停翻页的古老书籍,轻轻摇晃的黄金天平,和疯狂转动的巨大表盘。
祂们蕴含神力。
这神力一定程度上融合了魔盒力量,也便成为了这个副本内超维能量的一种。
成为梦境领主,与监区有更深的规则绑定后,该监区神明的神力便会有一部分分润到梦境领主身上。
宁准在九等监区得到了一部分全知之神的神力,之后金色堡垒战又拿到了纯粹的魔盒力量凝聚成的雾气长龙的碎片,还夺来了全知之神的真身。这些力量于宁准体内融合,被宁准分出一口,给予了黎渐川。
而黎渐川又在九等监区获得了某些涉及谜底的隐秘,得到了极为关键的一本书籍,也便因此可以驱动全知之神的力量。
他并非梦境领主,但真正开战,却不亚于任何一个以神力扩张了自身实力的梦境领主。
“等等,我理理。”
黎渐川敲了下额角:“魔盒力量是超维能量的一种,三位神明的神力也是超维能量的一种,简而言之,就是一切我们能接触到的宇宙中的神秘能量,都是超维能量。”
“超维能量里蕴含X和Y,几乎没有哪种超维能量令XY达到绝对平衡,总有一方更弱一方更强。X强,则毁灭性更高,也就像我以前,潜能无限,但生机却被压榨,极可能会短命。Y强,则创造性更高,类似魔盒力量。”
“对吧?”
谢长生颔首:“据我理解,是这样。”
黎渐川感觉自己好像恍惚捕捉到了什么,阻拦在他和谜底之间的最后一层雾气,也已终于有了开始消散的迹象。
他想了想,问道:“Blood在三等监区得到了一部分通宙之神的力量,现在来到六等监区,又拿到了公理之神的力量,他想做什么?集齐三位神明的力量?这有利于他成神,还是别的什么?”
谢长生眉心也浮起一丝燥郁:“暂时看不透。但我们应该也试验一下,三种神力合为一体。”
“《最后一个人类》……人类灭亡,实验,模型……三大监区,三位神明,新世界,轮回,历史……莫比乌斯环……魔盒来历……”
黎渐川的大脑高速运转着。
忽然,他回忆起什么般,又问谢长生:“你之前投票禁止潘多拉的晚餐,是因为察觉到了餐桌上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在被监视,”谢长生没有隐瞒,干脆道,“这局游戏晚餐上占据主导的是潘多拉。只要出现在餐桌上,我们的一切就都在被监视,思想也在被翻看……而且,它可以通过餐桌发布一些规则,更多地针对玩家。”
这在黎渐川的意料之中。
开启晚餐,有利有弊。
谢长生在察觉到异常后,权衡之下,选择了禁止。
黎渐川边沉思着,边取出一些东西来,包括《最后一个人类》,梦境阶梯的奖励,和他离开梦境阶梯后就得到的、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出什么究竟的追杀任务第一轮的胜利奖励。
“追杀任务第二轮还没有开启,”谢长生端详着黎渐川的追杀任务奖励,“第一轮受各种限制,也没有死亡太多玩家,失败者应当居多。”
黎渐川瞧着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谢长生掂了掂手里的砝码,抛还给黎渐川,神色淡漠道:“你在九等监区的时候,没有了解过人类幸福度监狱一年一次的幸福度调查投票活动吧?”
黎渐川接住砝码:“没有,他们还没开始投票。”
“这就是选票,”谢长生道,“六等监区已经开展过投票活动了,据说,只有真正能被称为正常人类的人,才能获得一张选票,在活动开始后,投出自己认为的幸福度最高的监区。”
黎渐川微愕。
说实话,要不是谢长生提起来,他都快要忘记人类幸福度投票这回事儿了。
追杀任务第一轮获胜的奖励,是一张选票?
黎渐川总觉得哪里不对:“六等监区很多人有选票?”
谢长生摇头:“六等监区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拥有选票,但以梦境领主的视角可以看出,那些选票都是伪造的。”
“真实的选票只有寥寥几张,在六等监区三大势力当权者的手上。普通民众那些伪造的选票也可以投出去,只是不具备效力。”
“幸福与否,这里的民众说了不算。或者准确点说,他们在某些存在眼里,算不上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