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三六九等

黎渐川环视四周一圈,确认这大约是某个城堡或庄园的一间卧室,装潢摆饰华丽奢靡,连摇曳多姿的烛火,都透着繁华酥骨的朦胧暗昧。

应该是宁准的某个梦境。

他做出判断。

同时,他感受到宁准那只脚在不安分地向上压着,一勾一蜷,时轻时重,足心柔软,带点冰凉和逐渐升高的热。

黎渐川全身的肌肉一绷,慢慢收回逡巡的视线。

他没有去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动作,而是如一头小憩的豹子般,慵懒地坦开四肢,更沉地靠进椅子里,微微仰头,挑着眉,盯着宁准的眼睛,明知故问:“这是干什么?”

“惩戒亲夫?”

他的语气颇为玩味。

在过去,黎渐川一直都认为自己绝对称得上是没什么世俗欲望的正人君子。

可随着和宁博士的接触一日深过一日,他基因里的那点恶劣因子就全都不受控制地,被一点一点勾了出来。

而且爱人之间,还需要隐藏什么欲望和想法呢?

当然,给某人整治随时发骚的毛病时除外。

这种一推一拉其实已经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了。

黎渐川记得,之前宁准甚至在床上承认,有时候看自己冷着脸强硬地掐回他的腰,要比柔情似水地顾虑着进来,还要让他沉溺动情。

黎渐川当时听完给他总结了一下,就是三个字,欠收拾。

“走神?”

一道清冷低缓的声音传来。

紧跟着,一个巴掌扇了下来,挨在胸肌上,凌厉,却不轻不重,没什么痛意,只有一阵火热的麻痒升起,令黎渐川回神的同时,不禁喉头翻滚,胸膛起伏,脸侧与脖颈都绷出一道道难耐的青筋来。

宁准的桃花眼促狭地眯起,嗓子里含着愉悦的笑:“喔,原来黎老师喜欢这个味儿的。”

黎渐川盯着他,缓了缓气息,沉声道:“跪过来。”

那条压于黎渐川身上的腿轻轻颤了颤,顿住几秒,慢吞吞收回去,落到地毯上。

宁准伏下来,头搁在黎渐川膝前,雪白的丝绸浴袍层层叠叠垂着,迤逦如纷繁花瓣,簇拥着这具清瘦而坚韧的身躯,让其也成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抽紧缠绕黑铁椅的绳子,黎渐川的身体更加紧绷。

他不敢用力,这些绳子看着漂亮,但实在脆弱,不过想要找到能将他限制的普通东西已经太难了,现在就算是钢筋也无法困他多久。它们能困住他,不是因为它们的坚固,而是因为他的克制。

从头到尾,他只动了一只手。

这只手长而有力,青筋凸起,五指全都穿进青年柔软细密的黑发间,时而控制着力道抓起来,时而微微颤抖着松下去。

“黎老师,喜欢吗?”

宁准从这手掌下抬起脸来,眼与唇都是潮软的。

睫毛也湿漉漉的,半垂半黏着,有诱人的光从底下漏出来,让这朵花由青涩闭敛转至成熟靡丽。

黎渐川满身是汗,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宁准靠过来,坐进黎渐川怀里,掰过黎渐川的下巴,亲他的唇。

唇齿相依时,黎渐川沙哑地命令:“张开。”

宁准听话地分开唇,探出一点舌尖,任由黎渐川深深地吻进来。

之后,克制消失,绳子断了。

黎渐川温柔又凶狠地咬住了宁准的颈侧,像极了一只幽居在这座城堡里的,干涸已久的罪恶血族。

宁准高高地扬起头,以献祭般的姿态坠落在这片跌宕起伏的浪潮里。

他仿佛真成了迷失在被吸血的快感中的人类,神色迷离,十指痉挛着收紧,脚背绷直。

在猝然的某一刻,失去控制的脚掌啪地一下砸到附近的镜子上,一瞬的停顿后,便被冰得脚趾不知所措地蜷缩,躲避,又贪恋,渴求,希冀镜面的凉意能舒缓足心的燥热。

镜面被压出一点雾蒙蒙的热汽。

一只手过来,擦去热汽,顺便攥回那只脚掌。

黎渐川感觉不太出梦境和现实的差别,唯一的一点异常,可能就是他的精力有点太旺盛。

他毫不怀疑,按照这个情况下去,宁准会死在这里。

最后,他在浴池中适可而止地结束了一切。

“这算不算是春梦?”

简单泡了个澡,黎渐川把宁准从浴池里抱出来,塞进床帐里时,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宁准撩起眼皮,等黎渐川也上床,张开手臂将他搂好,才懒散地转着眼睛,道:“既算,也不算吧。如果单从醒来后衣服是否脏了这一点来看的话,应该是算的,但不会太多,毕竟是梦。”

“其实我们可以再多来点儿。”

是梦你就不顾死活了?

黎渐川瞥了宁准一眼,没理他。

然后又有点庆幸自己从自由者拿到行动资金后,及时在路边买了两身里里外外的新衣服,绝对够换,不至于需要立马起来搓内裤。

两人靠在床上,懒洋洋享受着余韵,又温存了一阵。

黎渐川在宁准眸光潋滟着再次吻上来时,及时刹车,把人按住。就算只是做做梦,消耗太多也是真的不行,除非他起床后内裤外裤都不打算要了。

为避免继续擦枪走火,黎渐川赶紧拉出正事来:“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已经成功掌控了梦境领地,主权在手,来去自由?”

宁准闻言安分了点,黎渐川见状松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揉着腰,为他松快僵乏的肌肉,也不管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几乎已不知不觉养成了这个习惯,动作里都带着潜意识指使的味道。

宁准又在黎渐川唇上磨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主权确实在手,但梦境领地还不能说是被我掌控。”

“和我们从前猜得差不多。”

“把对梦境领地的掌控切成十份的话,两份是秘密教团,三份是九等监区的力量,剩下的五份才真正属于梦境领主。”

“玩家借助秘密教团的某种未知力量,放大了精神影响,以纯粹的精神力量,圈定一部分区域占领,这原理其实类似于控场类奇异物品。”

“也是因此,秘密教团拥有依靠那种未知力量自由通行梦境领地、对梦境领地和玩家施加部分影响、受到玩家领地庇护等好处。玩家可以随意杀死秘密教团的人,但不能杀太多,梦境领地的一切是由玩家进行基础构建和主要控制,玩家可以在核心梦境之外的梦境里任意穿梭,更改大部分设定,可以说是梦境领地中的神。”

“而且这种属于神的力量,还可以影响梦境之外的九等监区,也可以继续增强、扩大。”

“从某种程度上说,玩家受制于秘密教团,秘密教团依附于玩家,两者又都在被某种未知力量平衡压制着。”

“在这两者之外,梦境领地还要受到九等监区的力量的扭曲。但九等监区的力量目前看来是死物,是固定的,不会轻易更改。它对梦境领地的影响就主要体现在对领主构建梦境的蓝本和过程进行一部分扭曲,不论原本的梦境正常与否,它都会令它们变得更加奇诡。”

他把下巴搁到黎渐川的肩头,垂眼瞧着黎渐川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无聊地用鼻尖去蹭。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刚刚苏醒,杀了几个黎明会的人,陪他们演了些戏。”

宁准道:“他们想要用那套器皿延长我的沉睡时间,但失败了。而且我知道,你从梦境领地离开,他们就一定会不断追杀你——他们会竭力抹除我们的后手——他们既想要我强,又想要我永远在他们的可控范围内。”

黎渐川任他小猫似的蹭着,摸摸他的后颈,道:“那那些虫潮呢?”

宁准温文可亲地笑了:“全炸成肉泥了,我可是个爱干净的人,看不得这个,只好在看见之前先送它们归西了。可惜光幕上那些虫茧对梦境领地还算有点好处,不能杀,有点碍眼了。”

黎渐川道:“现在是已经确定领主不能离开梦境领地了?”

宁准沉吟道:“准确地说,是不能离开那套器皿。黎明会说的话只能信一半,他们说神降之人离开会死,梦境领地也会陷入狂乱,我猜测,神降之人多半不会死,但会损失相当大的一部分精神体,并有后遗症,至于梦境领地陷入狂乱这一点,应该是真的。”

黎渐川皱眉:“那潘多拉的晚餐又是什么情况?”

“梦境领主的权力之一,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准备了一些情报资料,你待会儿可以看看,”宁准抬起眼,“昨晚Blood和Freedom投票禁止晚餐的原因暂不可知,但不出意外,今晚晚餐会如期举行。”

黎渐川思索着点了点头,心底一口气终于稍微松了松。

虽说来到这场梦境,见到宁准还有闲心跟他先玩花样儿再谈正事时,他就已经猜到宁准绝对没有遭遇什么棘手的麻烦,不能解决,但猜到归猜到,牵挂归牵挂。

黎渐川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遭遇都通过宁准遗留下来的那缕精神细丝传递给了宁准,所以也不再复述,只理了理思路,将最蹊跷的一桩事拎了出来:“昨晚在巷子里,我催眠黎明会的高层时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吗?”

宁准闻言,慵懒的姿态终于一变。

他坐了起来,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黎渐川的眉心,眼神幽暗凝沉:“其实你刚抵达这里时,我就感知了一遍这缕精神细丝,它被削走了一截。”

“削走?”

黎渐川拧眉。

“从你对黎明会高层动用瞳术时起,一直到刚才,”宁准道,“这一截精神细丝被削走了,不见了。我看不到这段时间的事情。”

“换句话说,精神细丝是一台摄像机,整台摄像机都是属于我的,但当拍摄进行到后半段时,有一台新的摄像机出现,把我的摄像机砍掉了半截,自己拼上来。它伪装成我的摄像机的模样,却让另一只眼睛在背后悄然窥探。等到摄像机即将收回时,它迅速切断自己,带着它的后半段,逃离了,只留我被砍掉的还剩前半段的摄像机,回归了我这里。”

黎渐川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向宁准,大脑迅速运转,冷静道:“从小巷到刚才,我不仅感知到它是完整的,如常的,还同它对话过不止一次。”

“我当时询问它发生了什么、黎明会高层为何消失时,直觉它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之后几次感知试探,我都没有发现任何明显异常。我留了一点后手,但暂时没有反馈。”

“如果说当时回答我的不是你的精神细丝,那会是谁的精神细丝,或者别的什么?”

“黎明会那名高层,又究竟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