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阮妙彤风髻露鬓,眉眼含情,上身桃红牡丹织锦褙子,下着香妃色绣缠枝芙蓉裙,举手投足间含羞带却,真个是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
这庶长子的手笔果然够嚎!
世棠在心里赞一句,莫说这副身段样貌贺启焱见了会心动,饶是她这个女人也一时挪不开眼去。
“六爷让多见见日头。”说着拿起绢儿的手又抚上了肚子。
世棠道,“是为了治面斑么?”
阮妙彤闻听此言,不解地问,“什么,什么面斑?”
世棠认真盯着她的脸道,“书中有云,肝肾阴血亏虚,水不制火,血弱不能外荣于肌肤,易结面斑。我见你面尘脱色,为肝木失荣,你是该多晒晒太阳。”
阮妙彤不听还好,一听当即变了色,她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哪里有斑了,她为何瞧不出来。
小卉仔细地看了又看,没见有啊,于是冲阮妙彤摇了摇头。
阮妙彤想她一天八百遍地照镜子,有面斑怎会瞧不见,可见这小庶女是在筐她。
她稳稳心神,又不胜娇羞地道,“多谢大娘子挂怀,实在是六爷太过疼爱,不成想便有了。即便是叫奴变丑,为了爷的子嗣,奴也心甘情愿。”
世棠笑了,丢了一小把鱼食逗了逗围过来的红黄锦鲤。
拍掉手里的沫子,转过头对阮妙彤道,“情深至此真是感天动地,六爷子嗣全靠你了!生完这个务必请继续,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连续生个七八十来年。六爷喜欢美人,记得还要保持身材哦,别学家里老母猪生得太多肥到了几百斤,那样六爷可是不会喜欢你哦。你得又美又能生,方才彰显你对六爷的情深似海呢。”
碧衣芳云不等听完双双忍不住笑出声来。
阮妙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要破口大骂了,被小卉拽了拽衣衫,才堪堪忍下了这口气。
小庶女是嫉妒吧,时至今日六爷还未同她圆房。可见只是碍于贺母的缘故才一直歇在主屋。她只要早早生下庶长子,量这小庶女也不敢拿她怎样?
“大娘子还是顾好自己吧,奴乏了先回了。”
说着往另一条路去了。
世棠见她扭得好一个水蛇腰,不禁笑骂了一句,二货!能生算个鸟。
饶是她再对古代不熟悉也知晓,妾生了孩子会被抱到主母屋里养,主母愿意呢便施舍点恩惠叫你偶尔看看孩子,主母要是不愿意呢,那便一辈子待在自己院里头,永远见不着。
说白了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这有什么好得瑟的。哦,男人的爱吗,孩子留下,其余打包,好走不送。
阮妙彤走后,世棠认为这一茬也就告一段落了。可丫头们不。
“狐媚妖精!”芳云道,“姑娘,不收拾她吗?”
世棠:......
碧衣道,“等她生下庶长子就更不好打发了,姑娘可要提前盘算。”
世棠:......
丫头是好丫头,一心向着她,就是剧本写的比她还勤。
先是扫地丫头,接着是小妾,明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总之她要左手叉右手刀,盯着这帮女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誓要干掉所有敢争上位的魑魅魍魉?
她到底是有多闲......
“你们见哪个老板对优秀员工非打即骂来着?”
碧衣道,“啊?”
芳云碧衣面面相觑,两人皆迷惑,“姑娘,奴婢不明白。”
“摘半篮子荷花搁回屋,备车去御街。”世棠笑着道,“去吃好吃的,听懂了?”
说到出门耍,大家可就没再啰嗦了。
女人对逛街有种天生的痴迷,各种新鲜玩意儿琳琅满目,挂着彩招花帘的瓦子勾栏里,戏剧、杂技、武术各有千秋。若不是碍于身份,世棠真想混迹人群中去一探究竟。
她喜欢这种市井喧闹,卖大力丸的老头,神神叨叨的半瞎,听听霸王别姬,猜猜趣闻八卦。唯有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才让她觉得,她是真真实实地活着,活在此时此地。
“五妹妹。”
一个圆润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道不明的缱绻缠绵,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马车中及随侍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世棠自然听到了,声音挺好听的。她不以为然,以为是街上谁人在说话。
贺大率先反应过来,他不止一次到过申国公府,对来人自然不陌生。申国公府的世子爷严贞吉来打招呼,他只得拽紧了手中缰绳,眼神看向一旁的侍女碧衣。
碧衣与芳云对视了一眼,踌躇着往车里问了声,“姑娘,严世子刚好在路边遇上了,可是要停下来?”
“严世子?”听着熟悉,一时想不起,世棠道,“谁?”哪个严世子??
啊,严贞吉!女主的初恋,她瞬间知道了。
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她初来乍到,人脉网络还生分得很,连女主的初恋都没认出来。
书中严贞吉丰神俊逸,家世显赫,是无与伦比的人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可那如玉的公子还在坚定地向书中女主表白,“贞吉誓言铮铮,唯愿与五妹妹,年年岁岁不相负,朝朝暮暮共白头。”
唉,造孽啊。莫说女主已拒了他,即便她想替女主挽回,也不能够了。
严贞吉知道两人皆是守礼之人,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能面面相谈。可看见马车和她的侍女,他还是没忍住。
车帘一直没掀起,车里的她无半点声音。她一定听到了他的声音,她一定是听见了。可是能怎样呢,几步之遥就已是隔开山水千重了。
两个丫头不忍见他颓败至此,人来人往更不便叙话,便朝严贞吉行了礼,催着贺大继续赶起马车。
马车拐上了州桥南北街,碧衣小声道,“虽说国公夫人不好相与,严世子对咱姑娘倒是真心一片,怪可怜的。”
“什么真心?”芳云往四下里看了看,刻意压低了嗓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哼,倒是样样好,就是心软这一个毛病,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也不能这样说,出身在那样的世家,哪能处处由着心意。”
“越说越没道理了,你到底站哪一头?忘了咱姑娘早先多伤心了!”
“我没忘,更不是为世子开脱,只是觉得这样说人不公平。”
“公平?要不要笑死人,谁跟国公府讲公平!”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才发现马车里的正主未言语半句。
怪碧衣挑起了话头,芳云瞪了她一眼,贴着门帘唤了声,“姑娘?”
世棠听两个丫头旁若无人地battle了好一会,此刻才给她出场的机会。
“回府吧,姐姐,听饿了都。”不是不无聊的。
俩丫头自知失言,立即噤了声。
世棠当然并非全无收获,这不又突破了一些知识盲区。女主对这初恋很是上过心,不然何来伤心一说。
那这初恋长什么样儿,看一眼不会浸猪笼吧......
在街心拐角处,世棠压不住好奇,趁着风吹起帷幔一隅,朝来的路上回望了一眼。
虽相隔有些距离,但人群中一袭天青色长袍,峨冠束发,面似冠玉,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严贞吉本人。
翩翩佳公子,逸气凌青云,说的就是这般摸样吧。世棠张了张嘴巴,半天没合上。
顶级的家世样貌匹配顶级的深情款款,饶是哪位女子都要动容,公子公子不要问,问就是I DO !
外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温润暗哑的声音似长了翅膀穿透进车壁钻入她耳朵里,“五妹妹一切安好,便好。”
唉,可惜了了。世棠都有些羡慕女主了。
想起自家爷们,出身也算高贵,可怎敌一身皮糙肉厚,被抽得血淋淋地还趴在榻上冲她傻乐。
世棠不禁打了个冷颤。
转脸又是一叹,都说穿越不是开金手指就是嫁金龟婿,她倒好,没有金龟婿也便罢了,那金手指呢?穿来都俩月了,翻来覆去十根手指头,会的自是会,不会的仍然不会。
都是穿越,作何命运要区别对待?
罢了。
今日辛劳无人替,还有明日复明日。世棠盯着自己的手指,捻了捻,没有,那便自己开。
“姑娘,阿吉来了,说有事要回。”碧衣隔着车帘道。
世棠叫人进来,也该有消息了。
车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姐!”阿吉的身影闪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