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白日的喧嚣渐渐的冷了下来,五灵宗内一切趋于宁静。
不过在宗内某处的一个灯光明亮,陈设奢华的厅堂之内却显得热闹无比。
这个厅并不是很大,正中摆着一张大号的桌案,桌案上杯盘罗列,各种精美的食蔬菜馔算得上是应有尽有,香气扑鼻,水晶瓶和琉璃盏中尽是琼浆玉液,酒香四溢。
围着这张桌案坐着十几个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频频的举杯邀饮。
一轮饮罢,众人纷纷放下酒盏,坐在最中间主位上的是一个高瘦的年青人,正是之前汤萍着重向钱潮几人介绍过的宗飨,说起来此人的身量比李简高、只比陆平川略矮一些,但却没有李简挺拔更没有陆平川的壮实,骨架大但却无肉,显得消瘦异常,因此一身华贵的袍子穿在身上也是空荡荡的,至于相貌嘛,此人的两颊若是再丰盈一些也该是个堂堂的相貌,无奈此人消瘦,显得两颊无肉而颧骨隆起,平白间就给他多了几分的刻薄之气。
放下酒盏之后,宗飨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席间一位紫裙女子瞟了几眼,然后说道:
“今日摩天崖与九亘原的人到来,原以为还能来几个熟识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可惜呀,来的都是些生面孔,嗯,就连摩天崖的小洛都没来,真是可惜了,那就只能咱们一起饮酒作乐了。”
一位青衫年青人说道:
“小洛嘛,我听说他被摩天崖送去了穆阳宗,嗯,穆阳宗近来对摩天崖盯得紧,今日大家也看到了,摩天崖来的人嘛,呵呵,都是些没听说过的小人物。恐怕依着小洛自己的心思,他是一定会来五灵宗的,可惜呀,这种事他自己做不得主,嗯,今日在湖边也看见了那位令小洛神魂颠倒的女子,啧啧,满头的雪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呢,而且……竟然还是个绝色,更是难得。其实今日来的人中倒也不是无人能与咱们一起饮酒,只不过是不熟识罢了,嗯,今日九亘原下船的那个女子,我看着就很不错,可惜无缘结识,真可惜……”
说话的这个人名为金璋,狮子林中身份尊崇的一位贵公子,也是当日下船之时就被钱潮等人所关注的人,当时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此时他说道九亘原来的那个白衣少女时一脸的神往之色。
旁边另一位年青人开口也说道:
“就算知道姓名你也无法将她请到这里与咱们共饮,那个女子姓白,名为白凊,九亘白氏之女,今天九亘原第一个下船的那位长老名为白嵉,是九亘原的重要人物,白嵉正是这白凊之父,呵呵,金兄,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此时说话的正是下船时被汤萍赞了声“美男子”同时也被陆平川说成是“小白脸”的那个人,当然,也是钱潮几个人所关注的人物,此人名为花骢,孟彩楼里有名的美男子兼背景深厚的纨绔。
接下来开口的是一位面色略显黝黑的壮硕年青男子:
“在下没见过宗兄说的那个小洛公子,不过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护住的人物,想来也不过尔尔……”
“不然……”说话的是个一身紫棠色衣裙女子,正是被宗飨一直偷看的那位,她侧脸向宗飨那里看了过去正与宗飨四目相对,不禁脸上微微一热“宗兄,我听闻那位言霜姑娘进入你们五灵宗之后曾经两次遇袭,在第一次那位小洛公子还不远万里的来救她,若真如此,那这小洛公子倒也是个痴情之人。”
那位面色黝黑的年青男子名为贺驷奴,乃是孟彩楼内真正的纨绔,脾性还有些暴躁。
而那位紫裙女子则名为娄青药,狮子林内炼气弟子中有名的美女且背景深厚。
宗飨听了有些疑惑,他似乎并未听说过这件事情,连忙看向酒席间的另一人问道:
“桓兄弟,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小洛若是来了五灵宗岂能不与我见面呢?”
答话的人名为桓产,乃是五灵宗的弟子,他说道;
“嗯,确有此事,当时我也参与了保护言霜姑娘的事,就在那里,也见到了那位小洛公子,他还受了些伤呢,只不过我与那位洛公子并不熟识,因此才未作攀谈,宗兄你不知道此事是因为你当时不在宗内,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是随着长辈外出云游会友了,难道你忘了。”
“啊,想起来了,原来如此,错过了,错过了……”宗飨连连说道,又侧头看向娄青药说道“嗯,若这么说来,小洛倒的确是个情种……”
而娄青药则被他盯的两颊微热,忙轻轻低下头去。
贺驷奴似乎因为自己说话被娄青药打断而有些不满,便继续说道:
“嗯,宗兄,看今日你们五灵宗迎接九亘原和摩天崖的排场,再想想那天我们到来时受到的冷遇,同样都是不大的小宗门,你们五灵宗为何厚此而薄彼呢?”
宗飨有些意外的说道:
“哦,有吗?在我看来今日迎接九亘原与当日迎接贺兄弟基本上相差无几呀?”
“嘿嘿,看上去是差不多,可当日我们到时,在码头上迎接的那些长老们我也打听了,虽说在你们宗内也都是有身份的,但都是些身份平常之辈,而今日九亘原与摩天崖那些人到来时,在码头上迎接的可都是你们五灵宗议事堂的长老,都是重要人物,而且那位姜长老也在其中,这不是厚此薄彼还能是什么?”
贺驷奴刚说完,旁边一位红裙美女便皱着眉头嗔怪道:
“好了,贺兄弟,你是酒饮多了吗,连这些事情都要计较?”
这位红裙的女子也是当日下船之时被钱潮等人所关注过的,就是那个身披滚绣团花红色大氅显得雍容端庄的女子,此女名为戚若媂,与这贺驷奴一样都来自孟彩楼,不过隐隐的这位戚若媂的身世背景比之贺驷奴还要更加的深厚一些。
果然被戚若媂半是嗔怪半是责怪的说了一句后,那贺驷奴便闭了嘴。
不过这时却有一人呵呵的笑了起来,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人,他笑着看向贺驷奴说道:
“贺兄怕是忘记了咱们此来的目的吧,别忘了咱们几人不论将来是去是留,都是被我们各自的宗门用来向五灵宗表达臣服之意的,既然来示弱,那干嘛还在乎人家迎接的够不够场面呢?”
说话的这个少年人名为姜琢璞,出身狮子林,正是那个从狮子林的船上下来时就被钱潮五个人所关注的那个身材矮小又双眼贼光闪闪的人物,而他的话说完,场面就略显尴尬起来,要知道这里可不止宗飨与桓产两个五灵弟子,其余作陪的还有章益,景桀和凤游,都是宗内顶级的纨绔,也都是被宗飨拉过来一起饮酒的,这几人似乎是与狮子林与孟彩楼的纨绔是初见,因此听完姜琢璞的话后,便都向他看了过来。
狮子林的那位娄青药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姜琢璞一样,怪他乱说话,而坐在旁边的五灵弟子中那位名为桓产的脸上已经隐有不快之意。
“呵呵呵呵……”宗飨笑了起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就见他看着姜琢璞一脸戏谑的说道“什么示弱示强的,姜兄弟在狮子林是何等洒脱豁达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为这些事情烦恼过,嗯,这次诸位若只是来聚会一番然后便各自返回,那咱们此时就该尽兴,毕竟机会难得,不提那些有的没的;若这次诸位之中有人能长居五灵宗,那自然更是好事,能天天在一起,难道不比咱们天各一方、见不到彼此更快活?姜兄弟,你这样说怕是担心我的酒不够喝吧?”
其实宗飨在说到“天各一方,见不到彼此”时,目光却是向那紫裙的娄青药看过去的,让原本正嗔怪的看向姜琢璞的娄青药的脸一下有些潮红起来,而这些自然也都被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甚至那位红裙的美女,来自孟彩楼的戚若媂两嘴角还微微的上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过总算宗飨的一番话化解了席间的这份尴尬,而那姜琢璞也在娄青药的目光之后嘿嘿笑着说道:
“不错,是我失言了,来,我自罚一杯。”
“诶,等等,自罚什么,来来来,咱们共饮一杯!”宗飨说道然后便举杯与娄青药轻轻碰了一下。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酒盏,狮子林那个名为金璋的年青人看了看左右,把玩着手边的一个水晶酒壶笑吟吟吟的开口说道:
“人都说五灵宗内酿制酒水最佳的人当属汤伯年,他酿制的灵酒在这修行界里都一杯难求,宗兄,此次我也算是慕名而来,很想弄些那位汤长老酿制的美酒带回去,不知道宗兄能否为小弟弄几坛……”
金璋的话还未说完,来自孟彩楼的那个美男子花骢就已经笑得花枝乱颤起来,他边笑便说道:
“金兄,你这哪里是向宗兄讨酒,你这还是变着法的问宗兄自己能不能回去呢,哈哈……”
姜琢璞也笑了,在一旁打趣道:
“咱们狮子林这次不可能只让那些无足轻重的人留下,为表真意总要留下一两个有份量的人物,金兄若真的爱汤伯年酿制的酒水,那索性就留在这里,既为狮子林出了力,兄弟我还承你个人情,而你也能日日饮到汤伯年酿制的美酒,岂不美哉?”
被这样一说,金璋明显有些愠怒起来:
“哼,走不走,留不留,一来要看金某自己的想法;二来嘛,嘿嘿,到时候还要看看这闻名天下的五灵宗里有没有能留下我的人呢!”
嗯,原本被驱散的尴尬气氛在金璋的这句话说完后不但又回来了,而且隐隐的更是有了一股冷场甚至是紧张的气氛,在场的那些位五灵弟子都有些意味深长的向他看了过来。
“呵呵,”宗飨心中也有些不悦了,不过还是笑着说道“怎么,难道宗某的美酒也不能留住金兄弟吗?”
金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马上便接口说道:
“哈哈,当然能,当然能,求之不得……”
同为狮子林弟子,娄青药的目光清冷的瞟向了金璋,似乎是在怪他口不择言,而金璋却不易察觉的向她眨了一下,马上娄青药便明白过来,侧脸向宗飨说道:
“坐久了气闷,而且我也有些不胜酒力了,早闻五灵宗天水湖的夜色怡人,我要出去透一透气,顺便欣赏一下湖边的夜景。”
说完娄青药便盈盈起身。
这样的机会宗飨哪里肯放过呢,连忙也跟着起身同时说道:
“五灵宗内的景致我最熟,来,我陪着娄姑娘一起,桓兄弟,景兄弟,你们几人陪着诸位继续饮酒……”
说完便不顾娄青药的推辞执意的跟着一起出去了。
厅堂之内一时便安静了下来。
突然“嗤”得一声笑,原来还是那个身材最瘦小的姜琢璞,他一边笑着一边对金璋说道:
“金兄,我看咱们都不必急,现在看来咱们狮子林最可能会留下来的就是刚才出去的娄师姐,恐怕到时候她想走都走不成,哈哈……”
这话倒是让那几个五灵弟子也笑了起来,甚至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凤游为此还让大家举杯共饮。
唯一没有举杯的是厅堂中唯一的女子,孟彩楼的戚若媂,她等众人放下酒盏的时候说道:
“我也不胜酒力,更无心欣赏夜景,要回房歇息了,你们慢饮。”
说着这位美女便起身要离开。
金璋的眼神一直有些贪婪的停留在戚若媂起身时那窈窕的腰身上,见她真的要走,便开口说道:
“我曾听孟彩楼中的朋友说过,戚姑娘明明是海量,怎么这么几杯就不胜酒力了?”
戚若媂回身说道:
“嗯,我在这里实在碍事,恐怕会因为我让你们有什么话也说不痛快,还不如我离了这里咱们各得其所。”
说完,戚若媂便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这下厅堂之内便彻底的轻松了下来,既没有能压着他们一头又让他们感到拘束的宗飨,也没有了那两个女子,一众男子再说话时便完全放开了起来。
凤游是五灵宗内的浮浪子,他笑着说道:
“我们这位宗兄一直以来就是古井无波的性子,没想到他竟然对狮子林的这位娄姑娘如此上心,看来这位娄姑娘怕是回不去了。”
名为景桀的五灵纨绔听了凤游的话,也接口说道:
“没错没错,金兄,姜兄弟,看来你们狮子林这次要留下的人八九就是这位娄姑娘了。”
凤游甚至还有些猥琐的对花骢与贺驷奴说道:
“花兄,贺兄,要不在下也帮你们一个忙,将那位戚姑娘留下,如何呀?”
美男子花骢轻轻一笑,而贺驷奴则摇头不止。
金璋在一旁说道:
“我们狮子林的娄师姐是不错,平日里文文静静,说话做事也和气,不过嘛,那些都是表相而已,若是有人触怒了她,她要是发作起来,那可真是……”
说到这里金璋就不说了,而一旁的姜琢璞则接口说道:
“若是有人惹怒了娄师姐,她真的动了火气,呵呵,那可真是……红粉厉鬼呀!”
竟然这样说那位恬静淡雅的娄青药,这让五灵还有孟彩楼的几人都十分的惊讶。
金璋点头表示赞同,说道:
“不错,所以娄师姐在我们狮子林内无人敢惹,说实话,娄师姐留下来,呵呵,我倒是有些担心那位宗师兄……能不能吃得消!”
凤游听了大奇,问道:
“哦,竟然这样吗?”
这时孟彩楼的贺驷奴开口说道:
“凤游兄弟,与我们一起来的戚师姐其实不用你做什么,她是一定会留在五灵宗的。”
这下凤游就更有些好奇了,马上问道:
“哦,为什么?”
花骢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戚师姐嘛,唉,她到五灵宗来是为了躲婚的……”
“躲什么?”凤游一时没听清楚,其余几人也没听明白。
贺驷奴说道:
“嗯,这件事咱们就说这一次,若你们当着戚师姐的面去问她,有什么后果你们可要自己承担着,我们这位戚师姐被宗内的长辈逼着要与穆阳宗一个姓卫的家伙结成道侣,那个姓卫的还到我们孟彩楼去过一次,我见过那个人,也在一起喝过酒,嘿嘿,至少在我看来他配不上我们戚师姐,戚师姐呢,自然也看不上他,为此还觅死觅活的不愿意,原本穆阳宗那边的意思是将戚师姐接到穆阳宗去修行,反正将来也是要嫁过去,但是戚师姐死活就是不同意,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正好,赶上了这次百年奉纳,戚师姐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指点还是我们宗内那位前辈的点头认可,居然跟着一起来五灵宗了,那时候我们就知道这位戚师姐是决计不会再回去了,所以……嘿嘿,凤游兄弟,我还要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打戚师姐的主意,刚才姜兄弟说娄姑娘发作起来是红粉厉鬼,你可知这位戚师姐有多厉害吗?”
“有多厉害?”凤游马上问道。
花骢轻笑着说道:
“穆阳宗那个姓卫的家伙就来了一次,再也不敢来了,其实,贺兄弟,并不是穆阳宗那边有意要将戚师姐接过去,而是咱们孟彩楼一力要促成此事才上赶着要把戚师姐送过去的,嗯,话说回来,那个姓卫的嘛……险些死在戚师姐的手上,若不是有人相救,唉,他当时就死了!”
“啊!”凤游听完禁不住面上色变。
贺驷奴则有些惊奇的说道:
“诶,我听说的是那小子见到戚师姐后就心火大旺,心急忙慌的就要与戚师姐做一对真正道侣,难道是……”
花骢笑了:
“那些都是长辈们对外放出去的说法,你也信!我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是戚师姐早就动了杀心,见面时一脸甜笑却冷不丁就下了重手,幸亏那姓卫的家伙手段不弱,这才保住了一条命,但身上却留下了前后两道疤,直接就被吓破了胆,那次还险些让两个宗门之间闹出麻烦呢!”
这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凤游这个浮浪子早听得心底发寒,把原本对戚若媂的那点邪念都赶紧的抛掉了。
景桀开口说道:
“嗯,戚姑娘嘛,不便评述,不过仅以娄姑娘而言,呵呵,金兄和姜兄弟说娄姑娘是红粉厉鬼,吓人的很呐,不过在我看来说不定就与宗兄是天作之合呢,各位,咱们也都差不多,可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对宗师兄十分的畏服吗?若是只以为我们是因为他的身世背景那你们可就大错特错了,宗师兄那可是……”
话未说完,就被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位五灵纨绔名为章益的开口打断了,他说道:
“好了,景师弟,若宗师兄真的动心了,自有办法收获娄姑娘的芳心,咱们还是背后少议论为是,还是说说眼前吧,四位都是狮子林与孟彩楼之内的重要人物,就算有什么百年奉纳的说法,我断定两宗也不会将你们派过来,有的是人可以冒名顶替呢,想来五灵也必然不会深究,说起来这里此时也没什么无关的人了,咱们连日宴饮畅谈,几位也都没有提及此来的目的,现在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四位有什么要求或者想做什么不妨爽快的说出来,看看有什么我们能为你们做的,必当不遗余力;又或者有什么是五灵宗不能做不能碰触的,我们也会提前告诉四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