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初鸣 一百二十一 打十个(完)

随着范衠的一句“挑战开始”,钱潮与白麟便各自退后了一段距离,然后遥遥相对。

钱潮的确是想通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故意如此。

宗内纨绔,在钱潮看来大致可以分成三类:

第一类就是林涧那样的,身份背景尊贵厚重,自身又有令人忌惮的修为和手段,在人前一向外表谦和、温文尔雅,几乎堪为弟子楷模,但实际上这样的人内里极度的自私自利,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为解一时之恨就可以让人粉身碎骨,为享片刻之娱就不惜使人身心俱辱,心机深重,手段果决,为人毒辣。这样的人在钱潮看来是无可救药也是最危险的,而且这样的人还不止林涧一人,在宗内还有类似的,只不过目前钱潮接触的也只有林涧一人而已;

第二类人就是祖骧那样的(至于祖骧是谁,忘记的看官请参看第四卷:试羽,三十六:半路杀出个汤萍来),祖骧也是个宗内纨绔,此人嘛借着自己背景身世在宗内或荒唐或蛮横或二者兼而有之,这种人对强势者媚之,对弱势者害之,手段阴损又色厉内荏。祖骧曾经试图控制彦煊,后来又见色起意,对彦煊要动手动脚,结果被汤萍一个耳光加上一顿臭骂给赶跑了,之后就再也不敢招惹彦煊。这样的人嘛,在钱潮看来就算是管教好了,也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第三类就是白麟这样的,白麟在宗内只能被定义成小纨绔,倒不是说其父白亘没什么名声实力,实则相反,白亘在宗内地位不低,说白麟是个小纨绔则是因为白麟的心中多少还有一些敬畏和羞耻,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就算平日里胡闹也是有底线和分寸的,他这样的或许眼高于顶、自命不凡,但实则谋短智浅又眼高手低。但是白麟这样的只要有人能在背后一直推着他或是狠狠的一记耳光抽下去让其清醒,最终倒也不会是碌碌无为之辈。

今天的事情,钱潮看得已经差不多了,关键不是白麟,关键是白麟身边的云熙,嗯,在钱潮看来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云熙不知道是对白麟失望还是对白麟有更大的期望,不愿再一直在背后推着白麟向前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总也推不动他,由此这个女子便想找人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一巴掌将白麟打醒。

而她找的能抽出这一记耳光的人——就是钱潮!

“钱潮!”

白麟一声厉喝,俯视着对面的钱潮,他有心让自己的身形比钱潮高出来几丈,让自己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可要小心了,刚才你如此羞辱我,这就是你的报应!”

白麟说完,双手飞快的几个手诀,然后便有一道锋寒无比的雪亮光芒围着他的身边几个绕动,旁的不说,就那几道寒光就让在场的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待那寒光渐缓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把如同弯月一般的古怪弧形灵器,通体雪亮,内外开刃,寒光舞动之时自有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威慑之意。

所有的人都被那弯月一般的灵器吸引住了目光,这让白麟有些得意,他看了看对面的钱潮,说了句“自取其辱”然后手诀一变,就见那弯月灵器旋风般旋转起来紧接着就闪电一样向钱潮斩了过去。

在场修士都能看得出来白麟那灵器绝非寻常之物,尤其是钱潮,见了那东西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心中也是一惊,暗道了一声好奢侈……

其余的人则面色凝重起来,一来是慑于那件弯月灵器所散发出来的非同一般的威势;二来则是对钱潮或是担心或是幸灾乐祸。

白亘长老之子,自然手里是有好东西的,就凭着这一件灵器,钱潮或许真的讨不到便宜!

而云熙见了白麟用的那件灵器之后,眉头深锁,心中还有几分不悦,暗怪自己的姑母对白麟太过宠溺,因为白麟用的那弯月一般的雪亮之刃,云熙不但认得,而且也正为此疑惑不解,那明明是她的姑母云鸾自用的名为“玄月”的法器,但此时怎么可能由白麟这个炼气弟子使用呢?

法器是筑基修士使用的,就算是最普通、最低阶的法器使用时所需要的灵气也远超一个炼气高阶的修士自身所能拥有全部灵气,让一个炼气圆满面临筑基的修士把全身的灵气耗尽了也不可能驾驭法器分毫,这就是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之间巨大的差距,这也是云熙最疑惑之处,明明是件法器,怎么白麟用起来如此的轻松呢!

而钱潮则一点也不疑惑,他本身就是炼器高手,虽然现在不可能炼制法器,但是从遗迹中找到了不少的法器,见识与眼光早就非同一般,白麟出手时,钱潮一眼就认出来斩向自己的弯刃是法器,不过他也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把雪亮的弯刃必然是被炼气高手用“截灵之法”处理过的。

灵器也好,法器也罢,无非是材料制成想要的形制后,在其表面以灵气刻印符文而成,法器之所以在各个方面都远超灵器,则是因为法器上的符文之繁复远远的超过了灵器,激发如此多的符文自然所需的灵气要比灵器多太多了,但是经过“截灵之法”的处理后,就相当与将法器表面的符文大多数都抹去了,这样就算是炼气修士也可以使用。

至于这样做的好处嘛,就比如现在白麟用的这把名为“玄月”的雪亮弯刃,其本身就是法器,炼制的材料就远比炼制灵器的材料高阶许多,虽然经过了“截灵之法”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能,但是作为法器那惊人的犀利和锋锐却全都保留了下来,寻常灵器与之相击的话必然会被其一斩而开!

当然经过“截灵之法”后,这把法器若想再恢复以往的威能是不可能了,“截灵之法”是不可逆转的,除非是重新熔了再炼制。因此这种威力远超寻常灵器的“灵器”,也只有白麟这样的纨绔才能拥有,也只有云鸾那样宠溺儿子的母亲才舍得给他。

这就是白麟为了今日挑战钱潮而做的最大的准备,他本来是打算在众人面前漂亮无比的以这件“灵器”击败钱潮,依着他原先的设想,钱潮虽然灵器众多,但都会被自己的这件“灵器”斩成一堆碎片,众目之下,这也是一件成名露脸的事情。不过现在他已经被钱潮气得头脑发昏了,只想着将对面那可恶的小子击败,寒光之中,弯月刃呼啸着就向钱潮当胸斩了过来。

钱潮的反应也不慢,一方面躲闪,一方面想用大盾去抵挡,他很想知道这样的东西究竟有多厉害,毕竟他的手中也有好几把得自遗迹中的法剑,也想这样试一试。

不过钱潮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大盾都毁在了田双柚的手中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以其他的灵器来抵挡这件弯刃!

“嚓”得一声,钱潮的戒尺如同被利刃斩开的细木棍一般就断为两截,而那弯刃的来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阻滞,钱潮大惊,急急的向上拔高身形!

算钱潮躲避的及时,再迟一步只怕双脚就会被齐齐得斩断!

钱潮则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四下里更是一片惊呼。

彦煊被吓得几乎叫出声来,汤萍与李简和陆平川则不语,都被白麟的那把弯月寒刃惊到了,纵是李简的剑,也不敢说一下就将钱潮的戒尺斩断!

白麟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得意的笑容,那弯月寒刃一击便斩断了钱潮的灵器令他十分满意,在他看来,钱潮绝对是必败的局面,可笑他不自知,还主动得招惹自己。

“钱潮,你若现在服输,倒是可以免得吃苦!”

“呵呵,白公子,你的灵器果然不错,非是一般人能有的,不过呢,在下也不瞒你,你若只依仗那东西的话,只会自取其辱,不如……白公子认输退场如何?”

钱潮脸上慌张的神情消失,看向白麟的时候又换成了毫不在意的轻蔑神色。

“哼!好,那我倒要好好看看我是如何自取其辱的……”

好硬的嘴……白麟恼火无比,手诀一变,那弯月寒刃又在一片雪白的光芒中旋转着斩向了钱潮!

而这一次,钱潮连躲避的心思都没有,身前没有任何遮挡,他就一个人负着双手、直愣愣的盯着飞斩而来的那片寒光!

“他……”彦煊怕极了,钱兄弟这不是在找死吗!

这就不是挑战失败了,恐怕他连命都会丢在这里!

其余之人也与彦煊差不多,见到这个情景都猛然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片寒光呼啸着来到钱潮身前时,钱潮才将身背后一个早就捏好的手诀一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钱潮不是死就是重伤的时候,甚至连白麟都想着操控那弯月刃的角度再偏一点,毕竟是场比试,又不是生死斗,真取了他性命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击败钱潮、羞辱钱潮才是白麟最想要的。

……

一道绿光从上而下、一闪而逝……

绿光之快,消失时才发出了一声尖锐无比的鸣响……

“叮”得一声,白麟斩向钱潮的那道雪白的光芒一下子就被斩为了两片……

然后两片暗淡下去的白光从钱潮的身侧各自划过,落在地上乱草之中。

整个过程中,钱潮一直是背负着双手,显得悠然自得……

几乎没有人看清那道绿光究竟是什么,不过汤萍却猜到了。

前些日子他们五人与骆缨等人一起开启遗迹的时候,曾经在一个遗迹之内找到了两个刀螂兽的尸身,不过很快尸身就化作了齑粉,但其中一只刀螂兽的手臂却留了下来,被钱潮视作珍宝般的收了起来。

那只刀螂兽的手臂经历了久远的年月几乎如同墨绿玉石一般,而颜色正是刚才的那片绿色!

原来如此,汤萍这才放下心来,钱小子果然有把握对付白麟。

仅以材料的品阶论,钱潮得到的那只刀螂兽的手臂是可以炼制成法宝的!

而法宝则是结丹修士才能使用的!

钱潮犹豫过,这刀螂兽如同锯齿刀一般锋利的手臂究竟是留到将来再用还是怎样,后来他便发现不论是他在遗迹中找到的法器也好,法宝也罢,驾驭它们所用的符文与灵器上使用的是一样的,后面那些繁复的如同满天星辰一样的符文都是增加其威能的,这样钱潮就动了心,只在这刀螂兽的手臂上刻印了如意符等最基本的驾驭符文,这样不但在他炼气修为时可以用,日后筑基之后还可以在上面继续增刻符文,能继续将其当做法器使用,若有缘能结丹,他自然能让其成为真正的法宝!

钱潮给这刀螂兽的手臂还起了个名字:螳臂刀!

如今倒好,一把弯月寒刃是法器通过“截灵之法”而来的,凭借的就是法器剩余的锋锐犀利。

而钱潮的螳臂刀也是凭借的刀螂兽的独臂那天生的锋锐和坚硬。

所不同的是,白麟的弯月寒刃最多只能发挥出法器最基本的锋锐,而钱潮的螳臂刀却能发挥出法宝级别的犀利!

这样一比,高下立判,以未来法宝级别的螳臂刀对付降级为灵器级别的弯月寒刃,一击而断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败了!”

人们还未明白眼前所见就听见了钱潮的一声大喝!

而白麟被那“叮”的一声惊得早就呆住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刚才所见的那一幕,痴呆呆的看着两片断刃落下去,直到被钱潮一声喊唤醒后才明白那是千真万确,然后又看见钱潮正慢悠悠的向着他飞来。

自己母亲以前用的法器,居然被钱潮一下子就斩断了!

白麟还是无法理解,那把弯刃,那可是自己的母亲自用的法器呀!

就算亲眼所见,他依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败了!

败了吗?

胡说,就算那弯刃被毁,我也能让钱潮那小子吃够了苦头!

猛然间白麟脸色通红起来,恼恨无比的叫道:

“胡说,呸,想击败我,做梦!”

白麟被钱潮飞过来时眼神中的轻蔑彻底激怒了,他不是只有这一把灵器的,但是其他的灵器在他看来对付钱潮似乎就用处不大了,不过本身作为碧波潭的弟子,与汤萍一样,白麟也有几手勉强还能入眼的冰寒法术。

钱潮见白麟的两手中灵气闪闪,一团寒气在他胸前正氤氲浓聚起来,随手便将一张符箓拍在了自己的身上,整个人便罩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芒,依旧不紧不慢的飞向白麟。

刚才那符箓,正是前些日子让汤萍帮着他测试过的,虽然硬抗汤萍的手段十分勉强,但若对手是白麟,钱潮自问不成问题!

“休要猖狂!”

白麟一声吼叫,然后两手一张,一阵森寒白汽向着钱潮就呼啸着直吹过去。

哪知钱潮在那片白汽之中依旧速度不增不减,只有鬓发扬起、衣袍摆动而已,然后钱潮便十分悠闲的来到了白麟的近前。

这下真将白麟惊呆了,刚才的法术自然是得自白亘长老,算是他所学的法术中唯一能被父亲白亘看入眼的手段,怎么对付钱潮就如同无用的微风一般呢?

“该我了,白公子!”

钱潮说完,几张符箓就撞向了白麟胸口。

如同一块沉重山石压在胸口,白麟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向下坠去,然后“嘭”得一声摔得他全身疼痛无比,然后仰面躺倒时能看到的上方处,一把把的灵剑就刺落下来!

云熙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知道白麟败了,自己的目的也达成了,但那片落下的剑光一下子让她的心揪了起来,怎么……钱潮要泄愤杀人吗?

她的身形如电一般就飞了过来,然后就被李简挡了个正着。

“放心,他死不了!”李简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死不了,不过真是难受无比。

钱潮那几把剑并非是要刺他,而是让白麟品尝了一下锁灵阵的滋味。

地上插着一圈的灵剑,这正是锁灵阵法,此时的白麟,就仰面躺倒在正中,这位白公子此时全身灵气空空荡荡,作为修士灵气空荡的感觉不是难受,而是恐惧!因为修士体内若一丝灵气都没有的话,许多时候接下来就是死路一条了,更不要提钱潮还故意在他身上多贴了好几张的千钧符箓,胸口处的重压,让他出气多进气少,气闷的难受不已,更让他觉得自己胸肋间的骨头随时都会被压得断折,让他努力的张大了嘴巴吸气,更让他羞辱难当。

这份羞辱是白麟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别忘了,在场可有几千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呢。

此时范衠并没有叫停比试,他知道钱潮和白麟之间大概是有一番话要说明白的。

钱潮的身形慢慢落下来,直落入最中心的锁灵阵中,俯视着脚下一动不能动的白麟,叹了口气:

“白公子,你与我相差嘛……实在太多,这一场比试在我看来真的连一百灵石都不值,不如明年的恩试白公子要报仇挑战我的话,还是出九百灵石吧!唉,若不是你这些日子兴风作浪,让我烦恼不已,我也不会如此对你。你出身虽然尊贵,但却不学无术,嗯,我记得以前汤萍说过你,你身上最能让人高看一眼的,也就只有你的出身了,除此之外,你还真是一无所值,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你要挑战我,让我当场受辱,如今你求仁得仁,该没什么话好说了吧。白公子之前没有自知之明,以后还请好自为之,嗯,来年若要挑战我……白公子现在可就要努力了,不然下一次你会更难看。”

说完,钱潮手一挥,灵剑还有白麟胸口的符箓纷纷而起然后消失不见,他返身时正与落下去扶那白麟的云熙擦肩而过,钱潮轻轻的说了一句:

“不用客气。”

云熙一愣,旋即不再理会,只当没听见一般的落在白麟身边。

然后范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恭喜钱潮师弟十场连胜……”

“一千灵石……!”

“白家小子,赔我们灵石……”

许多人都聒噪起来,这场比试的最后一场既精彩又无聊,不过这些话让虚弱不堪又羞辱难当的白麟听了,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