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初鸣 一百零四 瑞轩镇的风波(六)

锁镇大搜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早晨到来之前就结束了,等天亮时分,瑞轩镇上的人走出门口,走上街头的时候,这个镇子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宋凤楼外罩上了一层幔子,以遮挡昨夜里受损的房间,在里面,陇州宋家的人正在紧张的修复着。

上午,在亦茗馆的小院之中,庄先生与钱潮悠闲的隔着棋台相坐,棋盘上已经黑白子密布,这一局棋已经到了中局最激烈处。

庄先生笑意吟吟的拈着一枚棋子落下后轻声问对面的钱潮:

“听说昨日夜里这瑞轩镇上好生的热闹,是不是呀?”

“不错,”钱潮也落了一子“不但热闹,而且还是冲着晚辈来的。”

“哦?”庄先生明显很是好奇“那不妨说来听听。”

“嗯,晚辈也不瞒着庄先生,不过呢,晚辈的确是对这件事情知道的不多,也就把所知的都告诉庄先生……”

“好。”

“在下出身北方的齐国,家里只是寻常的官宦之家,并非什么修行世家,之所以晚辈能来这五灵宗,是因为晚辈的家中有一块五灵宗的甲选玉牌,在我齐国之内,基本上只有大世家田家一家独大……”

就这样钱潮从自己的出身开始说起,然后说到了自己家里那个名为钱瘦麟的先祖如何受了重伤无法修行,又说了自己参加甲选的经过,偌大的齐国之内现今五灵宗的甲选玉牌只有钱家这一块,钱家自然是局势微妙。之后他进入五灵宗,后来在追查一位荀师兄之死的事情上经历了连番奇遇,这才发现当年害了钱瘦麟的人正是受了田家指使的尹况,而且又发现田家对自己也有杀心,昨天夜里自己遇袭,出手的是筑基修士,但就在那些人动手之前钱潮就收到了消息称田家在瑞轩镇上藏下来好几位筑基修士,此举必然可疑,昨夜他遇袭十有八九与那田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庄先生,晚辈也不知道那田家有什么打算,更不知道我钱家这样微不足道的世俗官宦人家对他们能有什么威胁,晚辈问过宗内的一位前辈,不过那位前辈也没有告诉我原因,但是那位前辈倒是答应下来,只要晚辈的修为有成,将来筑基之后解决田家的事情便可以着落在我的身上,说起来晚辈倒是真的很希望解开这个谜团,至少晚辈认为钱家人或者钱家对那样的大世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嗯,看将来吧……”

庄先生听着不置可否,见他说完,便说道:

“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这话你该明白,聚沙才能成塔,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做大事其实就是把一件一件的繁琐的小事都要做好才行。还有句话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这个蚁穴嘛……”

庄先生说道这里笑眯眯的看着钱潮。

“是我钱家?”

“不错,我也不太清楚知道你所说的那个田家在打什么主意,但钱家依着你所言,对田家来说就是个蚁穴,呵呵,倒也不急,既然你说宗内有人答应你了,那就等着吧,将来对你应该是一番历练。在我看来无非是世家力量座大之后,想着挑战五灵宗这样大宗门的威势,但是又有些心虚,哼,真正有实力还会在意这些细处吗?你将来要做的无非是要帮着你们五灵宗驯服一匹想要脱缰的健马而已。”

钱潮心中忽然一动,听了这位庄先生的话,他感觉田家之所以处心积虑的对付钱家,对付他自己,倒有一种依着规矩来对抗规矩制定者的意味,很有一种以下抗上的味道,只不过钱家还有那些原本持有五灵甲选玉牌后来又被灭族的其他几家,就成了田家必须要吃掉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钱潮忍不住摇了摇头。

庄先生见他如此,便岔开话题问道:

“你这一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呃,呵呵,说来惭愧,庄先生上次送我那本《繁星图录》,我本该这个月足不出户认真研读的,但是这个月倒是有事一直在外奔波了……”

钱潮也不避着这位庄先生,将骆缨找上自己合作,然后他们一共十个人外出寻找遗迹、开启遗迹的事情都说了,中途遇到的妖兽以及被人跟踪包围的事情也全都说了出来。

庄先生对此倒是很有些兴趣,当然不是对那海蕴玉脂灯有兴趣,说道:

“哦,开启遗迹,呃,我若记得不错的话,但凡找到的遗迹要想得到里面的东西,应该是要先破解开外面的阵法,对不对呀?”

“正是如此。”

“你说的那个骆缨就是骆斑的孙女吧?”

“正是。”

钱潮此时一点也不惊讶庄先生提到骆斑这位宗内闻名的阵法大家时的轻描淡写。

“呵呵,她居然都要找你帮忙了,唉,骆斑此人我见过,以前来过我这里,嗯,那个人嘛,资质一般,脑筋不灵,嗯,倒是肯用功,学识尚可,就是为人太过呆板,少了许多圆通变化,想不到教出来的孙女也是如此,嗯,来,这棋先不下了,取纸笔来。”

随着庄先生的吩咐,那位老掌柜就连忙笑眯眯的将笔墨纸砚送来。

“来,钱小友,既然那骆丫头找你帮忙开启遗迹,那就将你开启过的遗迹阵法在纸上画出来,给我解说一番吧。”

钱潮一听大喜,这庄先生明着是要自己解说一番,而实际上在解说的过程之中或是庄先生补充几句或是钱潮提问一番,受益自然良多,于是高兴的应道:

“是。”

……

直到夜色渐浓,空中繁星满天的时候,钱潮才从那亦茗馆里出来。

宋凤楼重新灯火明亮了,与昨夜受损之前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说起来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里,宋凤楼就被修葺得与原先一般无二,那楼体损伤处的修补对于修士来说实在不是难事。

不过汤伯年却还是不让汤萍等人在宋凤楼居住,其实依着汤伯年原来的想法,马上就要差人一路护送着这几个孩子返回五灵宗,这还是汤萍趁无人时又在汤伯年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子,汤伯年才改了主意,但一定要他们在澄明楼暂住,不许到处乱跑,当然,钱潮除外。

汤萍对汤伯年所说的就是:钱潮今日与他那个神秘无比的师父约好了要见面学艺的,而且是第二次。

汤伯年听完之后马上一脸震惊的看着汤萍,确定左右无人之后才向汤萍打听钱潮的那个师父是谁。

“那我怎么知道,当时你可是逼着我发誓不说出去的,钱潮肯定是有师父了这个不假,是这镇子上一个茶馆的东家,不过我们都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师父了?”

“诶呀,有了师父,学了本事,我们又一起经常出去,他有没有新的手段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那……钱小子都有了什么新的手段?”汤伯年又问道。

“这……这么说吧,我们这个月差不多都是和骆缨他们一起,帮着骆缨开启她都打不开的遗迹,寻找海蕴玉脂灯,嗯,我算算,打开了十几快二十个遗迹呢,这算不算新本事,骆缨都打不开的遗迹呢,钱小子轻轻松松就能打开。”汤萍索性拿这件事情来搪塞汤伯年。

“阵法?”汤伯年眼前一亮。

“对呀!”

“嗯,看来钱小子的那个师父的确是个高人,至少要比骆斑那个老东西要高明得多,那好,那就依你们。”

就这样钱潮五个人就暂时在澄明楼落脚了。

钱潮踏着夜色刚刚回到澄明楼自己的房间,汤萍等其余四人就推门而进。

“喂,钱小子,你怎么才回来呀,等了你整整半天多的时间呢!”

钱潮好奇的问道:

“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一会儿再说,昨天夜里,就在有人行刺之前,布琰犳派那个雷显来给你送两本书来,那两本书呢?”

“在我这里呀。”

“快拿出来!”

钱潮听了虽然好奇,但也先从储物袋中将昨夜雷显送来的两本书取了出来。一本书名为《明水图文录》,大概又是什么地方志异一类的书籍,另一本则名为《洗丹录》。

“呀!真的是《洗丹录》!”

汤萍随手就将那本《明水图文录》又塞给了钱潮,捧着那本《洗丹录》惊喜不已。

“这本书怎么了?”昨夜到现在,惊变之后又是一番折腾,白日里又去庄先生那里,钱潮哪里有时间看书,自然不知道《洗丹录》里记载的是什么。

汤萍却没理会他,只顾翻着那本书,眼睛倒是越来越亮。

“果然呀!丹炉,丹方,炼丹之术,彦姐,钱小子,这本书果然是那些家伙要抢的书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潮瞟了几眼那本书,又疑惑的问道。

“钱小子,昨天夜里有两个筑基的家伙从窗户冲进来的,对不对?”

“对。”

“这两个家伙中,其中一人是来杀你的,而另一个则不是,他想要做的就是要从你的手中将这本《洗丹录》抢走。”

“为什么?这本书……布师兄是从别人手里收来的,难道那个卖书之人有什么问题吗?”

“这本书根本就不是布琰犳买来的,昨夜布琰犳让雷显来送书不假,但是布琰犳说,他只让雷显送来一本书……”

“那……这本书是雷显的?”钱潮马上就想到了。

“对!这本书正是雷显那已经被灭亡了的雷家的传承之物,雷显逃出来的时候就将其带在身上的。”

“那他为什么要将这书给我呢?”

“不知道了,雷显那小子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不知道是遭了什么不测还是被吓坏了,躲起来了,总之布琰犳说从昨夜让他来送书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不过闯进来抢书的那家伙倒是说雷显进宋凤楼的时候认出了他,想必就是那个时候雷显才决定将这书……嗯……先放在你这里吧,或许他觉得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又不想这本书落在那些灭了他家满门的人手中,若他真的会被那些人捉走,至少这书也算没落入那些仇家的手里。”

“抢书的人是灭雷家满门的人?”

“对,之所以灭雷家,也是因为这本书,雷显认出来他们之后自然是怕极了,嗯,我看雷显那人,倒不是有那种将祸水故意往你身上引的人,毕竟咱们与他根本就是刚刚才认识。”

“那这书……”

“这书又不是我们抢的,是他自己送来的,当然就是我们的了,听说里面仅丹炉的炼制之法就有好几种呢,而且是针对不同丹药都有不同的丹炉,分得十分详细,呶,就在书的前半部,后面都是一些珍贵难得的丹方,还有炼丹的一些心决秘要,钱小子,彦姐,你们两个正用得上。”

“那……要不要等找到了雷显,问问他这本书……”彦煊说道,虽然是雷显主动送来的,但当时雷显是被吓坏了才如此做的,而且这书对那雷显必然十分重要,彦煊总觉得这样就学了里面的丹方等等,总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不止彦煊,钱潮也有此意,虽然这本书他绝对是看进了眼里去,但又觉得对那雷显有些不公了。

汤萍自然能明白彦煊的意思,不过显然这丫头早就想好了对策,便说道:

“嗯,我有办法,只要那雷显不死,我就能给他帮一个大忙,书嘛,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我帮雷显一次,条件就是看一看这书。”

“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这些,汤萍又狡黠的一笑,又说道:

“我还有办法,就算不能让他报了仇,至少也先能报一半的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