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玄慈他们并不知晓,自从方明班师回朝,声势大震,广纳羽翼之后便与天龙寺若即若离。
等到野心暴露,更是受到天龙寺抵制,那封信来与不来,实在没有什么分别。
而五年前,待得方明天龙寺论法,大破六脉神剑剑阵,将天龙寺打服之后,群僧纵使想除魔卫道,以正家法,也是有心无力了。
此乃家丑,枯荣禅师又怎可外扬?因此中原群雄丝毫不知其中内情。
如此等了又等,直到听说大理国君有意禅位镇南王,他们才恍然惊觉——自己被耍了!!!
那些仇家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方明步步高升,登基为帝,报仇更加无望,又觉得苦练十年之后,武功大进,复仇之心炽烈,遂齐上少林。
玄慈推脱不过,也是义不容辞之下,当即带了众多高僧,携往天南而来。
一场中原武林与滇南武林的碰撞,更混杂着皇权,世俗之争,一触即发!
……
大理城内。
这一日,一波人马,熙熙攘攘地闯入进来,光是马车便不下五辆,周围更是有不少丫鬟仆役,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行。
这波人家浩浩荡荡地到了本地最大的客栈,掌柜与小二早就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可是吴家大奶奶到了?我们已等候多时了,上房与热水都已备下!”
出来的是个中年模样的管家,当即与掌柜说了几句,又摸出一块银子,塞在对方手里。
那掌柜笑的眉不见眼,更是大声呼喝着小二、伙计,帮忙拆卸杂物。
“有请老太太移步!”
那管家又说了几句,才在最大的马车面前躬身道,神情甚是恭谨。
车帘拉开,一双绣着蝴蝶的绿色绸缎鞋踏了出来,在鞋尖上还钉了一颗珍珠,灿然放着光芒。
鞋子的主人是一名巧笑嫣然的女子,脸颊带着浅浅的酒窝,未语先笑,见之可喜。
掌柜一见便是心里暗赞,“这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果然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有请老太太!”
谁知道那个少女出来之后却是赶忙掀开车帘,几个仆役递上台阶凳,让掌柜几乎要昏厥过去:“如此人才,居然只是一个侍女?”
他瞪着眼睛,心里当即又将对方的身份狠狠抬了一把。
“诶!”
一根通红的拐杖伸了出来,旋即一名满头银发,红光满脸的老太太从马车中缓缓走出,精神相当不错。
“老夫人好!”
这一见之下,掌柜的心里越发笃定,上前请安道。
“走吧!”
谁知不仅这个老太太混没瞧他一眼,便连之前的小丫头也是爱理不理的,直接扶着老太太走了。
掌柜自嘲一笑,倒也不以为意,做他这行的,若脸皮不够,又或者不能忍屈受辱,那也不用来吃这碗百家饭了。
当即只与管家说话,将一行人安置得妥妥贴贴。
那管家说老夫人喜欢清静,平日里就喜欢吃斋念佛,更讨厌生人,掌柜的自然唯唯答应,将伙计都叫了回来。
反正订金已收,这笔生意是怎么都亏不了的。
倒是掌柜见这家养的豪仆各个精壮结实,膂力过人,自家两个伙计才能抬动的行李,对方一只手便可提走,当即吐了吐舌头,颇为可惜。
心想若是将这几个送到码头货栈扛大包,那也是极好的苦力,一个能顶四五个呢!
……
“阿弥陀佛!一路委屈各位了!”
等到进了宅院之内,那管家的眼睛登时变得颇为精明灵动,又施展轻功,四处看了一圈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我们找的乃是百年老店,周围很干净!”
原本的管家只是仆役,但此时在此,却仿佛发号施令之人,更难得的,纵使之前的俏丽丫鬟与老夫人也是恭敬领命,不敢有违。
“一路多承师兄照顾,只是这气候湿热,戴着这玩意可着实有些受罪了!”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开口,竟然嗓音娇嫩,虽然不是妙龄少女,但也绝对不超过五十。
这老太太在头顶一掀,原本的银发竟然全部掉落下来,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上面还有一层细密的汗水,原来竟是一位师太!
她又抹了抹脸,当即脱下一层石膏、面皮,整个人竟似瞬间年青了数十岁!
“可不是……大理湿热,带着面具感觉真不舒服!”其余人纷纷抱怨,也卸去了伪装。
顿时,满屋子的家人仆役,刹那间化为武林豪侠,满目精悍乖张之气,更是杀机勃勃,似乎在下一刹那就要身化猛虎,扑下山来。
那管家也摘去头套,揭下面具,露出一张慈和的脸来,竟然是带头大哥玄慈!
“这次委屈诸位英雄豪侠,实在罪过罪过!”
玄慈双手合十行礼。
“只要能报的了大仇,区区折辱,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已经按计划潜入大理城,剩下的,便要全仗方丈大师指挥了!”
那尼姑道。
玄慈点头:“此事老衲义不容辞!”
眉目悲怜,似乎又想到了雁门关外,只是时光匆匆,当时少年已经成为天南之主,威震武林,而那时的带头大哥也变成了少林方丈!
十年之中,自然什么都可能发生,玄慈众望所归,正式执掌了少林门户,玄字辈高僧在江湖中崭露头角。
只是,纵使做了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玄慈午夜梦回,还是夜不能寐。
雁门关血战,虽然得了方明阻止,没有杀了萧远山夫妇,但自身好手却是折损不少,更是死得莫名其妙。
事后追查真凶,才发现一切都出自慕容博这个妄人之口,更是埋伏奸细,妄图挑起宋辽大战,居心叵测。
面对少林责问,慕容博虽然新投靠了个新主子,但应对上还是与历史一般无二,只能诈死脱身。
慕容博既“死”,玄慈念及对方一世英名,也不忍向武林披露,毁了对方清誉。
只是因果都清楚了,对于方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奇怪少年,玄慈心里还是老大不解。
更何况,死在对方手上,光是有名有姓的好手便不下十位,这里面虽然也有慕容博找来的托,但身份都是非同小可,自然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
并且,方明身上似乎身怀少林上乘武功与段家六脉神剑之事,也是令玄慈好生踌躇。
想到对方曾经自夸天下武功无有不会,当世之间,竟罕有其匹,这样的高手若一心为恶,其害非小,更是有可能令少林绝学外流!
因此,在天龙寺失败之后,又听到方明准备登基的消息,便是玄慈也终于按捺不住,乔装打扮入了大理。
照理说,少林方丈地位何等尊贵?在场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纵使要寻仇也该明目张胆,各自约定时间地点才对,奈何段家不止是武林世家,更是大理之主,段正淳身居镇南王,军政大权尽在其手,若对方稍有歹意,出动大军围剿,那真是立时有着倾覆之祸!
玄慈踌躇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易容而来,尽量化解,暗中行事,不损大理段家与中原武林的友好关系。
“玄慈大师!”
一人忽然进来,一脸剑髯,脸色刚毅,乃是汪剑通:“东面来了两个点子,轻功不弱,不知是敌是友?”
呛!!!
一听可能有敌入侵,满屋子的人登时紧张起来,有人已经抽出了手上的兵刃。
两道人影停下,一人忽然学做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了几声。
“不要动手,是自己人!”
玄慈松了口气,群豪也收摄了兵刃,看着两人进来。
两人并肩进来,一人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极为平凡,另外一人却剃了个光头。
玄慈与汪剑通均认得这两人乃是雁门关之役中的幸存者,与自己这边可谓交情过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咦?兄弟你怎么?”
丐帮帮主汪剑通看着那人光秃秃的脑袋,诧异道。
“阿弥陀佛!”那和尚行礼:“贫僧侥幸保得一条小命,悔恨自己罪孽深重,已经出家,法号智光,之前名字,便不用提了!”
“巧了!”
另外一个人也道:“我见敌人凶恶,自己便吓晕了过去,实在没面目来见各位兄弟,之前那个名字,也不要提起,全当他已经死了,此时叫我‘赵钱孙’便可……”
这两人虽然一个遁入空门,一个行尸走肉,但雁门关之事与他们太过密切,均是不得不来。
“阿弥陀佛,有着两位相助,大事可成!”
玄慈知道两人武功,十年前已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此次应当也有精进,己方再加两大强援,更是欢喜无比。
赵钱孙脸上一红:“我的武功,乃是你们中垫底,此次还是不要指望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好……否则我再昏过去一次,那可忒对兄弟不起了……”
“呔!”
玄慈还未表态,那中年尼姑便再也忍耐不住了,喝道:“还未见着敌人的面,何以如此损自家志气,涨他人之威风!你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