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谢妤茼没有胃口下去吃,倒不是因为霍修廷的话,是真的吃不下。
她的心情早不会轻易被他拿捏,好比冰冷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再大的石头扔上去也不会澜起波纹。
但要说她的心情完全没有被影响,倒也不全然是。
谢妤茼在书房里忙了一会儿工作,时间一晃居然到了十点。
上床睡觉的时候她翻了一下微信朋友圈,偶然看到韩僮的消息。
一向不外露的韩僮发了一条心情:【天降大任也,必先苦其心。】
谢妤茼随手给韩僮发的这条心情点了个赞。
霍修廷说韩僮是谢妤茼的白月光,这句话是有失偏颇的。
大谢妤茼两岁的韩僮,是她的邻家大哥,也是她的人生导师,更是她人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个朋友。
当年谢妤茼从乡下到大城市进入陌生的谢家,唯一能够给她慰籍的人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韩僮。是韩僮鼓励她,让她强大,让她自信,她才会一点点地去接纳自己的新身份。
后来韩僮也从小县城考上了南洲大学,成为了一名985的高材生,毕业之后顺利进入霍氏集团工作。他们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无关男女之情。
到是这几年,随着各自奔波忙碌,联系也越来越少。
几乎是谢妤茼刚给韩僮点完赞不久,他就主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韩僮:【你这人不够意思。】
谢妤茼:【?】
谢妤茼:【大哥,没得罪你吧?】
韩僮:【你上次放我鸽子说改天请客吃饭。】
韩僮:【这个改天,一改就是两个月?】
谢妤茼:【老实人,我这改天都是委婉拒绝了,非要我点明吗?】
韩僮:【那我请你吃饭呢?】
韩僮:【带你见一见你嫂子。】
谢妤茼:【你交女朋友了!】
谢妤茼:【恭喜啊!】
韩僮:【何止呢。我还打算结婚了。】
谢妤茼:【天,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韩僮:【就你这小没良心的,跟你说也白说。】
谢妤茼:【别啊!到时候你结婚,我包个大红包。】
韩僮:【红包就免了,明天刚好周末,一块儿吃个饭吧。】
谢妤茼想到霍修廷今天所说的话,刚好也想问问韩僮最近在公司的情况,便答应了他的邀请。
如今韩僮在霍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当副总经理,年纪轻轻,可见能力。与之相匹配的,是他应得的报酬身价。现在的韩僮早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从乡下到大城市里一贫如洗的穷学生,他在南州市买了房,也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算得上是精英人士。
约定用餐的地点是韩僮定的,在一家明星开的日料店。这家日料店每天限量供应,需要提前预约。
谢妤茼倒是第一次来,木质的装修风格带着天然质感,也不乏简洁和远离喧嚣的气息。暖暖的黄色调又给人一种温馨的气息,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服务人员恭敬地带着谢妤茼进了一个包间,包间门打开,韩僮正坐在榻榻米上饮茶。
“呦,你提前了十分钟。”韩僮笑道。
谢妤茼问:“那你提前了多久?”
“也就早你五分钟。”
他们都不是喜欢迟到的人,时间观念很强。
谢妤茼上一次见韩僮还是春节过后不久,那次韩僮从家乡回来特地给她带了点土特产。
两个月不见,谢妤茼发现韩僮又有了点变化。
“怎么戴眼镜了?”谢妤茼终于发现不同。
韩僮闻言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笑着说:“是不是看着不习惯?我自己也看着不习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近视啊?”
“其实一直有点近视,但是以前度数不高,我也懒得戴眼镜。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左眼都快三百度了。”
“可真能瞎掰,一个大男人三十岁就说老?”
韩僮哈哈大笑。
他本身就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五官端正,笑容也很阳光。今天一袭白衣黑裤,看起来有着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你女朋友呢?”谢妤茼问。
韩僮说:“她说自己晚点来,正在做脸呢。”
“怎么当人男朋友的啊?也不陪着一块儿做脸?”
“她不愿意我陪着,嫌我像个木头似的怵着。”
“这倒也是。”
“怎么说话的啊。”
刚说着,服务员就领着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
谢妤茼看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就怔了一下,随即看了眼韩僮。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女孩子应该名叫唐妍,应该还是韩僮的大学同学。当年韩僮大学毕业喝醉,拉着谢妤茼哭诉红了眼,他嘴里念着唐妍,手机里还存着和唐妍一起的合照。那一幕幕场景,谢妤茼至今还记忆犹新。
果不其然,韩僮分别介绍道:“唐妍,我的大学同学兼现任女友。谢妤茼,我的邻家小妹妹兼跟屁虫。”
唐妍长得斯文秀气,笑起来嘴角有梨涡,是甜美的日系美人。不过她的长相和年龄严重不符,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哪里是奔三的人。
“你好,真是久仰大名。”谢妤茼忍不住笑。
唐妍不解:“怎么就久仰大名啦?”
谢妤茼说:“这个嘛,你可以问问韩僮先生。”
韩僮难得羞涩,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都饿了吧,我让服务员上菜。”
唐妍拉着韩僮的手臂,声音也甜:“你快说嘛,好奇死我了。”
韩僮拍拍唐妍的脑袋,一脸宠溺:“你怎么每天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我就好奇,你快说嘛。”
“回家慢慢说。”
谢妤茼看着两人打情骂俏,故意清了清嗓子:“注意点啊,这里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呢。”
唐妍嘴角还漾着笑容,不再纠缠韩僮,转而和谢妤茼聊起天来。
三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没有隔阂,话题也无拘无束。这也是谢妤茼喜欢和韩僮相处的原因,无论他们两个人多久没有联系,但见面时完全不会生疏。现在的唐妍亦是如此,她这人更简单直白。
聊到兴起的地方,韩僮忍不住提醒两位女士:“你们笑声太大了,小心影响隔壁人用餐。”
唐妍吐吐舌:“吃饭还要小心谨慎的,早知道就不来日料店了。”
谢妤茼跟着附和:“就是,韩僮先生,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安排?”
韩僮投降:“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下次去吃路边火锅,你们爱怎么聊怎么聊。”
日料店包间和包间只是一帘之隔,可以说没有任何隔音效果,但隐蔽性还算不错,毕竟根本看不到隔壁的身影。
谢妤茼没有听到隔壁有人说话,但是刚才出门去洗手间的时候的确看到过服务人员端着食物进去。
嬉笑过后谢妤茼神色严肃起来,问韩僮:“听说你要被派到厄瓜多尔去?”
韩僮一顿:“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消息。”
谢妤茼说:“这事情赖我,是霍修廷针对你。”
韩僮说:“针对不针对的倒是另说,不过厄瓜多尔那边是一份美差。”
“真的?”
“山高皇帝远的,集团这边管不着,年薪也比这里高两倍,别人想去都去不成。”韩僮说。
“那边治安似乎不好,而且时常会有□□,生活条件更不能跟国内相比,你真要过去了就举目无亲,连想找个国内的朋友聊天都有13小时的时差。”
“这有什么,霍修廷也在厄瓜多尔待过三年的时间,他一个大少爷都能吃苦,我又有什么不能的?”
谢妤茼一怔:“霍修廷在厄瓜多尔待过三年?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在旧金山毕业后的那几年吧,怎么?你不知道?”
谢妤茼默了默,脑海里涌出那几年的点点滴滴,但她唯独不知道他一个人被扔在厄瓜多尔的事情。这一石好似终于在平静结冰的湖面砸开了一道口子,让谢妤茼陷阱黑色漩涡。
从时间上推算,那时候她刚和霍修廷分手,两人之间闹得天崩地裂,断绝了一切联系。接下去的几年时间里她对他的事情尽量避之不谈,更不知道他在厄瓜多尔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谢妤茼的心跳忽然加快,但非小鹿乱撞那种,却多了一丝绮念。
这顿饭吃吃聊聊,结束的时候快半下午。
谢妤茼跟韩僮和唐妍在包间门口准备道别,不做这小两口的电灯泡。唐妍索要了谢妤茼的微信号,两人互加好友。
正在这时,隔壁的包间门被拉开。
谢妤茼下意识避让了一下,这一眼,撞进霍修廷的视线。她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这穿着复古港风菱格衬衫的男人不正是她的丈夫?更没有记错的话,这衣服还是她恶趣味买的。谢妤茼知道这衣服肯定不是霍修廷喜欢的款式,故意买来恶心他,原以为他穿上一定违和骚包,不成想,倒是人衬得衣服更有几分野性。
夫妻二人对视,却是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而后,谢妤茼看到了站在霍修廷身后的薛静枫,霍修廷则看到了站在谢妤茼身旁的韩僮。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钟的时间,好像是在说:哦吼,这是什么神级修罗场画面?
韩僮这边倒是落落大方,看到顶头上司,他礼貌地上前打一声招呼。
站在霍修廷身后的薛静枫却有点不甘示弱的意思,故意朝谢妤茼面露挑衅。
谢妤茼没把薛静枫放在眼里,转而走到霍修廷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将他往自己面前轻轻一拽。
霍修廷估计也没有料到她来这么一下,下意识朝她面前倾了一点,微微弓着身子,嘴角不自觉有些漾起,模样有些懒。
谢妤茼今天穿着休闲,脚踩平底鞋,只能仰头才能正视霍修廷的双眸。
她伸手将霍修廷的衣领整了整,力道不算轻,语气里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霍修廷,我这个正宫娘娘在这里,你就不准备解释解释?”
霍修廷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声线也像和弦乐器:“解释什么?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跟我的娘娘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