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卷 屁倒苏银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苏银小腿的伤处依旧很疼,如果站着,只能坚持很小一会。

  现在他端着酒碗,立在即将行刑的萧旭面前,已经站了很久。

  萧旭身形挺拔,和苏银一般高,眉毛很浓,不管哪个角度看都很飒爽,标准沙场男儿的模样。

  现下他就正看着苏银,目光灼灼,并不掩饰愤怨。

  苏银于是又将酒碗端高了些:“还请二公子喝了这碗壮行酒,大公子和王爷都不能前来送行,就只好苏银代劳。”

  “我现在不想喝酒。”过了许久萧旭才答:“我比较想喝你的血。”

  “二公子就不要为难苏银,这碗酒很烈,二公子喝了,一会行刑的时候会好受一些。”

  萧旭略顿,许是有些心动,终于说话:“那好,你喂我喝吧。”

  苏银连忙上前,将大碗凑到他唇边,等看见他眼里厉色时却已晚了,那厢萧旭已经张嘴,在他虎口死命一咬,活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

  “叫……”就在纠缠的时候苏银听见了这么一个字,很含糊也很轻,但千真万确是萧旭说的。

  他连忙张口,撕心裂肺叫了起来。

  “让我哥替我……,好生活着。”萧旭松了口,赶着他叫声连忙说了一句,开始时有些唏嘘,可最后四个字还是很干脆飒爽。

  苏银眼睛有些湿,就看见自己虎口的血落进酒碗里,萧旭又咬住碗边,一口吞了进去。

  下面的话萧旭骂得很大声,但他脑子发木,没怎么听清。

  无非骂他是条忘恩负义的狗吧。

  是该骂的。

  后面有人提醒,说是时辰到,他该回监斩台监斩了。

  脑子还是很木,他抬脚,走了没几步掉下刑台去,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台下观刑的百姓哄笑,这么多张面孔,他没有一张能看清,全是雾煞煞一片。

  凌迟,是要割三天三夜,三千多刀。

  他脑子里来来去去就只有一个“三”字。

  怎么一步步挨到监斩台他不记得了,怎么扔出行刑牌他也不记得,他已经魔怔,一下下数数,数着侩子手落刀的数目。

  每一个数目过去,二公子便要少一块皮肉。

  数到九十九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发疯,连手上的汗毛都在发抖。

  阮宝玉这时来了,站一旁看他半天,他也没发觉,仍然发木,很认真地数了下“一百”。

  阮宝玉只好叹口气:“我来是想告诉你,监斩并不是要一直监着,不是要监三天三夜,你如果不想看,现在就可以跟我走。”

  苏银“哦”了声,站起身,跟他走,走下监斩台,走出人群,走到一条长街,却仍然没停口,一直在数数。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一……

  阮宝玉跟在他身后,看他小腿又洇出血来,便问他:“你要不要坐轿子,我才领了俸禄,现在有钱。”

  苏银摇了摇头,走得也盲目,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大理寺附近。

  李延今天躲懒,回去吃了午饭又眯了会,也正好才到。

  三个人还差十步的时候李延肚子胀气,轰隆隆在里面滚雷。

  他瞧见阮宝玉,心想自己中午吃了黄豆又吃了韭菜,可千万不能浪费,于是连忙将腿子夹紧,三步并两步朝阮宝玉奔了过去。

  时间刚刚好,距离也刚刚好,离阮宝玉那异常发达的鼻子不足一尺,他心满意足,丹田往下沉气,将这个屁威风八面地放了出来。

  绝对很黄豆也很韭菜的一个屁,他闻见,阮宝玉闻见,苏银自然也闻见了。

  唯一没有皱眉的是苏银,他在这时彻底崩溃,人直挺挺往前,晕了过去。

  李延大惊,断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说话都结巴:“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他……他……”

  阮宝玉皱眉,很严肃回他:“现在的状况是:你一个韭菜屁把人家臭晕了,你要负责把人家抬回家去,还要负责人家的医药和精神损失费。”

  “啊?”

  “别啊了,赶紧抱人找大夫。”

  “你也来帮忙。”

  “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我午饭还没吃,侯爷家的鱼还等着我呢。”阮宝玉继续很严肃地蹙眉,脚底生烟,一溜子早就没了人影。

  “侯爷……,我回来啦。”

  一进侯府大门阮宝玉就开始大嗓门。

  “侯爷正在接待客人,你还是先去吃饭。”接话的却是阮侬。

  阮宝玉“哦”了声,搓手直扑他的清蒸鲈鱼。

  帛锦本来并不爱吃鱼的,可自打他恬不知耻搬进侯府,府上就顿顿离不开鱼了。

  想着这个阮宝玉就很美,小酒就鲜鱼,越喝越有,渐渐就喝大了舌头。

  阮侬也不去私塾了,就立在旁边看他,阮宝玉喝一杯,他就骂一句:“淫贱!”

  阮宝玉心情正好,也不和他计较,冲他招手:“你知道什么是淫贱么?那私塾的先生莫非是吃干饭的,把你越教越傻。”

  阮侬哼一声,很奸诈地一笑:“我不傻,我晓得家里那火是你放的,你故意放的,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你每天晚上带我睡,我就告诉你。”

  阮宝玉在心里问候了句他娘亲,正想上去教训他下,帛锦就到了。

  一有外人阮侬就顺毛了,装乖巧装得比谁都像,奶声奶气道:“爹,我去私塾了,你不用送我,我认得路。”

  说话走到了门边,居然又回头:“爹,你要记得你是属于娘的!”

  阮宝玉气厥,咬牙切齿,连忙抬头去看帛锦:“那个,小孩子不懂事胡说,那个……”

  “小孩子而已。”帛锦接一句,看阮宝玉喝得高兴,便也添了个杯。

  屋里这时没有下人,阮宝玉喝的有点大,就趁酒疯往帛锦那里死凑:“侯爷……,侯爷你除了好看还很智慧,真不愧是侯爷。”

  “你说什么?”

  “那天审苏银的时候侯爷没去,说是要去见一个人,我知道侯爷去见了萧彻。弃一子保一子,不管这是谁的主意,都是好主意,是最好的结局。”

  帛锦沉默。

  阮宝玉则继续笑,宝光璀璨:“王爷你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心里的事未必告诉我。但我知道什么想些什么,却是一定要告诉侯爷的。”

  这句作为情话,无疑是非常动人。

  帛锦紫眸动了动,去看他右臂:“手怎么样?你一个状元郎,从此却不能写字画画,是不是很难受。”

  “没关系。”阮宝玉咧嘴,举起左手:“我不是还有左手。我可以练,那个那个,如果能画侯爷,相信不用多久,便能超过右手的。”

  帛锦低头,笑了一下,走过来牵他手:“那好,我密室里有纸墨,现在就可以去练。”

  去练,还在密室!!!!!!!

  阮宝玉幸福到没了边,嘴歪着,踩弹簧样走路,就差没蹦起戳穿屋顶了。

  密室很快就到,只差一个拐角,个该死的管家却岔了出来,拦在两人跟前:“侯爷,永昌那边有消息传递过来。”[!--empirenews.page--]

  “什么?”

  “是段子明知府,他说炸矿一事已经查明,不日就到京城,亲自向侯爷奏禀。”管家低头,规规矩矩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