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赌一根黄瓜

    过了许久,阮宝玉还没动。

  帛锦于是侧了侧肩膀。

  阮宝玉还是没动,刚才动作太过激烈,说话有些虚飘,喊了声:“侯爷。”

  “嗯?”

  “不论侯爷如何筹划,我都愿意和侯爷同生共死。”

  这一句话来的有点莫名。

  帛锦侧过了头,紫眸里绽出寒光,深深看他。

  阮宝玉还是死皮赖脸将头搭在他肩膀,“侯爷的武功没有大退,那天山石崩落,我看到侯爷使出了全力。虽然我不懂武功,但也知道先前对战方统领,侯爷是很有保留。”

  帛锦腾出一只手,已经去池边握住了他那把薄刀。

  阮宝玉还在继续:“这样推想,侯爷受素燃所制也应该不像表面那么深。那天在永昌来客,也绝不仅仅是叙旧。”

  毫无意外,那把刀再一次架上了他颈脖。

  “侯爷。”阮宝玉终于直起了头:“如果有别的人像我这样刺探,你却把刀架上人家脖子,那就等于默认!”

  “你是谁,准备做什么。”过许久帛锦才说话。

  “我是阮宝玉,准备和侯爷同生共死。侯爷心性单纯,我愿意跟着侯爷,替侯爷搅动风云。”

  帛锦唇角扬起了一个讥诮的笑。

  “我知道侯爷现在还不信我,也不起毒誓。但是我知道,侯爷不会杀我,对我已经有了一分心,我会努力,把这一分变成十分的!”过了一会阮宝玉道,笑得宝光璀璨,又把头伸出,想继续靠着帛锦温存。

  帛锦将身一侧,这一次他又被甩出,而且是赤身裸体往前滑了好远一段。

  “往前滑的不算。”阮宝玉爬将起来,往前步测:“侯爷脊背受伤,就当力道只剩一半……嗯,那这样,侯爷你这次只把我甩出了五步!”

  “我去查案了侯爷!”之后他又兴高采烈跟了一句,草草裹上衣服,叉腰对着池里一指:“你们这些贼鱼听着,我家侯爷在这里泡澡,你们要是敢占便宜,我回来立刻把你们一锅煮了!”

  离开泉眼,阮宝玉围着事发地点绕了一圈,蹲一旁假山上眯眼,左看右看,石头上的土也拿起来闻了,这才招来那瘦老板问话。

  瘦老板显然精明至极,句句话都要思量一下才肯回答。

  “管大人身体不好,常来园子泡澡驱寒。”

  “曹将军不常来,那天他们是不是约好,小的不知道。”

  “一般大人们说话下人都回避,他们那天的情况小的不清楚。”

  …………

  这么问了半天,除了不清楚就是不知道,等于没问。

  阮宝玉却不着急,仍是慢吞吞,“你们这里一般打雷后下不下雨?”

  老板愣了下,这次没回他不知道,点了点头,道:“下的。”

  “你说过管大人身体不好?”

  “嗯。”

  “那为什么管大人看见天色不好不避雨?偏偏要在露天池子里等雷来劈死?”

  老板就开始眨眼睛。

  “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呢?”

  “是小尤,园子里的侍女。去的时候看见一池鱼都被电死,两位大人也已经身故,可是尸体却一点也没有焦糊。这个小的跟刑部大爷也详细说过。”

  朝中文武两位大臣,被天雷击中居然尸首如常,一点也没有灼伤。

  满街的流言就是从这里起端,说是天谴妖狐,只是劈去了妖魂,所以肉身才毫发无伤。

  阮宝玉沉吟了一会,扭扭手指,这才冲老板一笑:“你觉得管大人和曹将军谁是攻谁是受?我赌一根黄瓜,曹将军是受!”

  那老板被他吓到,脸色白了一阵,连忙低头,“小的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不明白你瞳仁为什么一缩?被我说中了吧?”阮宝玉长笑,转身朝他扬扬手:“老板,你欠我一根黄瓜,可千万莫要赖账哦。”

  回到那眼温泉的时候阮宝玉仍然在笑,美滋滋的。

  帛锦已经穿戴好在池边侯他,忍不住就问了句:“你干什么美成这样?”

  阮宝玉干笑。

  帛锦也懒得和他追究,将手摊开,给他看掌心东西。

  阮宝玉侧头,看了一眼:“侯爷这是田黄。很值钱的,这么一小块够换我家一窝鸡。”

  “刚才我在池子里偶尔发现。”帛锦将东西放到他手心:“看样子像是从印章上磕下的一角,不知道有没有用,给你吧。”

  阮宝玉“哦”了一声,一双眼珠子却根本没瞧那田黄,只顾着感慨:“侯爷你怎么连手也生得这么好看,手指……”

  “好了,我们回吧。”那厢帛锦却是意兴阑珊。

  “哦。”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园子。

  一路帛锦都在沉默,耳边始终回荡着当日帛泠在大殿上那句。

  ――“经历过这许多,你却还是这么天真,相信这世上仍有信义,很好,真的很好…………”

  一声声讥诮,在他心敲打,几乎锥出血来。

  最终他立定,低垂了头,声线里热意又复退去,道:“你去查案吧。先前那些话我只当没听过,我并不需要谁和我同生共死,也根本没想搅动什么风云。”

  同一时刻。

  宫墙内的帛泠也在推敲阮宝玉,听太监细声说他的底细。

  “阮宝玉,祖籍西凉,书香门第,祖上曾有人官至五品中侍大夫,但家道早已中落,其父在京城靠教书为生。”

  帛泠哼了声:“这么说就是没有家世背景。”

  “嘉定十七年阮宝玉中举,曾在闽南和江西任职,为官清廉颇有政绩,后被李尚书举荐来京。”

  “那他是李尚书的人?”

  “也不尽然。”太监弯腰:“阮宝玉曾和李尚书公子同窗,两人私交甚好,但他为官后和李尚书并无来往纠葛,而且来京时日尚浅,表象上看并没有参与任何派系。”

  帛泠的眼就慢慢眯了起来,食指叩打龙椅。

  太监于是近前一步,“启禀圣上,风闻这位阮少卿那个十分不检,在江西时就得过诨号,人称‘阮花痴’。”

  “阮花痴……”帛泠的笑意渐渐扩大,将这诨号连念了几次:“一个花痴能有几分真心。看来无需废多大气力,你很快……就能成为第二个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