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知府段子明

    淡暮布下,宝公子偷偷靠近,盯着帛锦的紫瞳猛瞧,那双眸映出的暮色美如画。

  “侯爷别误会,我是……我不是单单想和你亲热亲热而已。”

  一抹影森森笼了上来,下一刻有人横着被扔出马车,而马车上扔人那位神色自若地吩咐出发。

  落地的阮少卿再次坚强地站起身,拍打尘土,沮丧地看地,“这次怎么是十步?”

  骏马嘶鸣,宝公子握拳自我安慰,“是马在动,所以远了,一定是这样的。”

  帛锦从窗口探头看他,他的心又没出息地“噗通”乱跳了,“侯爷,等等我啊!”

  马车在官道上微微颠簸,一路天涯。

  “听说永昌的猪肉很好吃。”宝公子乐陶陶地点着游记宝典给帛锦看。

  “那是因为给猪喝的是人乳。”帛锦眼角一瞟,恹恹侧身看窗外的远山。

  “这……我还是吃鱼好了。”

  不一会,宝公子眸子又开始灵动,又开始新话题。

  “侯爷背疼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帛锦昨夜自己控制少吸素燃,现在身体时出冷汗。心燥时,他将颈子扯开了些。

  宝公子捂住嘴,直勾勾的目光沿着帛锦肩颈线条,一直延到那耸起的锁骨。

  魅惑人心的骨感……

  “侯爷,你长得真好看,哪里都很好看!”宝公子侧头,宝光璀璨地笑。

  帛锦狠剐了他一眼,没说话。

  “侯爷,身体不舒坦,不用费力甩我出去,我自己能跳!”

  转眸间,马车里少了个人,帛锦拢上衣领喃喃道,“居然真跳了。”

  永昌银矿,四字概括,富得冒油。

  十里永昌矿洞多,左右作坊也多,开采出的银矿几日后就能提炼出银子,经官家集中查验后将这些银两运上京师,打烙上印记就能成官银。

  银子多人就不穷,虽然流通受官方限制,多少还是能抽出油水的,外加山高皇帝远,不能说人人都财大气粗,但至少是丰衣足食,每逢佳节家家还都爱斗个富。总之,这里就是安居乐业,年年上报朝廷都是“狱空”记录第一,总得皇帝额外嘉奖。

  谁想今年出了那么大事,银矿年出银六万,这次一劫就少一万。

  皇帝跳脚,办事的地方官却还是保持作风拖沓恶习,如果不是皇帝下旨封路,作出只许进不许规定,案子的卷宗估计现在都没个正影。

  北方春迟,风里总卷着零星寒沫。知府段子明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削尖的狐狸脸略低着,浅浅埋在衣领的银毛里。

  帛锦一下马车,他就迎了上去;宝公子被硬生生地挤出他们两步开外。

  “早知巡检官是如此美人,属下一定再出城三里相迎!”

  帛锦面不改色地还礼,杀回的宝公子利索拍开段知府欲伸出的淫爪,“你想对侯爷做什么?”

  段子明小移半步,冷瞥宝公子道:“你又是谁?”

  “随行的大理寺少卿。”

  段知府报以一笑,春风暖阳的调调,眼帘却伏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睛,“你是随行来的大理寺少卿?官印拿来,我瞧瞧。”

  语气挑衅,却合规矩,宝公子只能取印。

  段子明草草地扫了眼官印,却对宝公子挂着的木牌产生了浓重的兴致,指尖点字,慢慢细读道,“我叫阮宝玉;我很有钱;把我送到大理寺卿身边,赏银十两。”

  接风的队伍低头闷笑,帛锦则回过头,望了宝公子一眼。什么时候牌子内容都改过了……

  段知府啧啧,“我出三十两,扔你进猪圈,这里都未必有人肯卖力那么做。”

  宝公子捏着牌子的手紧了紧,风骚且秀雅地笑道,“你把钱给我,我马上去!”

  段子明没料到阮宝玉来这招,杵立在原地发愣。

  “阮少卿,不得胡闹!”帛锦薄斥了句。阮少卿张口欲言,却还是乖乖地闭上嘴。

  段子明眉目展欢,又次挤开宝公子,侧身恭敬地引路,“大人来得真巧,今朝正是这里叩谢天地厚爱好日子,我已在府中设下家宴,一为过节,二来正好为大人洗尘。”

  宝公子一把紧抓住帛锦的广袖一角,嘟囔道,“我们是审案,谁要去赴你的鸿门宴!”

  段子明眼珠一转,为难地问宝公子道,“少卿,你今日就要审案?”

  “正是,我今日就要审案。”

  “段知府,这案拖不得。”帛锦也朝段知府笑笑。

  “禀大人,本地每年此时节庆,供奉天地,这风俗下官改不得。”

  帛锦皱眉。

  “不过,少卿还是坚持马上要审案吗?”段子明放柔声音,欺身靠近宝公子。

  “正是!”宝公子怒视他,寒风里昂首挺胸,相当无畏。

  “大人,卑职有主意了!”知府手指顺眉,“阮少卿既然那么执着,就让他去审案,大人来赴宴,这次两不耽误。”

  “我……我一个人不行,而且我不认得衙门。”

  “少卿真会说笑话!下官自然会派人护送阮大人去衙门,并协助阮大人查清案子的。”

  宝公子拧手指,却气得出不出话。

  “大人说了要审,就去审吧。”段知府一把推开他,“侯爷,这边请!”

  宝公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一只手极为敏捷将他扶住,低声道:“你去吧。”

  帛锦发话,宝公子只好瘪嘴离开,一路频频回头。

  这次审讯,可以说徒劳无获。阮宝玉心思完全不在,醒堂木拍断,一群贼人只会摇头。

  “你们头目呢?”摇头。

  “劫的一万两银子呢。”摇头。

  “真没人情。”宝公子头疼,从袖里掏出一只长匣,“侯爷不知道如何了?这个段知府真讨厌!”

  这是一只用来装扇子的楠木长匣,密闭性能极好,用来装他那根得来不易的仙带。

  匣子一路没曾开过,这猛然一揭味道立刻四散。

  那可是李少卿三天三夜不洗脚不脱袜硬沤出来的味道!

  几个劫匪终于有了动静,有人皱眉暗顶肘另一位,悄声道,“这味道好熟悉,好似头目那气味。”

  阮少卿耳尖,忙将仙带系上,堂木再拍“你们说什么,什么味?再不回答,大刑伺候!我要叫你们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劫匪们愣了片刻,相互交换了眼色,好似觉得交代实话并无大碍。

  “我们头子脚臭,而且最恨洗脚,那个……那个味道……和大人的味道差不多。当然,大人轻爽多了。”胆大的那位膝行上前一步,如实回明。

  阮宝玉一怔,重新坐回座位,若有所思地夹着头上发带。

  ――看看我是怎么对你!刚才你看见了吧,我那一跤虽然故意,可也跌得不轻,可你看我弄到了什么,侯爷贴身衣衫上一条布!!

  好你个李延,别人欺负我,连你也欺我,你……你等着!

  这时,堂外却传来击鼓声。有人击鼓,就有人来鸣冤?

  阮宝玉一把扯下带子,吩咐将劫匪押回牢房,传击鼓人上堂。[!--empirenews.page--]

  带上来的是位老婆婆,后面还跟着一条邋遢、羸弱的大病狗。

  “老人家,你怎么晚来做什么?”阮宝玉走下案,搀扶起老妇人。

  “老身是来报案的。有人要杀……”妇人年纪挺大,可能情急说话都稍稍带有大喘气。

  “杀谁?”阮宝玉正色以对,耐心细听。

  “杀……杀这条狗!”老妇人坚定地朝身后那只病狗一指。

  答案足让正常人厥倒,可是阮少卿只神秘微笑,安慰道,“老人家,本官是借这里审案,这案子我管不了。”

  妇人眯眼,茫茫然地瞅瞅衙门二堂高悬的匾额,一时没理解。

  几分狡黠染点圆眸,宝公子缓缓笑道,“我现下就带你去找,找段知府断这杀狗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