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蒋昀慧和林安南去倒垃圾了,教室里只留下陶之澜擦黑板和整理讲台。教室里的风扇“咔吱”作响,她拿起黑板刷踮起脚去擦最上面的粉笔字,但由于个子矮了一截,她不得不跳起身来去擦。
粉笔灰飞扬而下,她摇晃着脑袋垂下头,用另一只手抹眼睛之际,一只温热的手从她手中抽出了黑板刷。
她眯着眼睛侧头看向身旁人。是赵潮生。
他一言不发,轻抬手便将黑板顶上的一串英语单词擦去,又替她将黑板上剩余的字迹擦掉。
陶之澜后退一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你多久来的?”
赵潮生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没多久。”他停顿了一会儿上前,随后俯身用手攥住了她揉眼睛的手腕。
“我看看。”
陶之澜移开了手,但是却别过头去,“没事,等会儿就好了。”
这时,教室外传来了林安南和蒋昀慧的谈话声。
陶之澜下意识地避开了赵潮生,独自站到了过道上。赵潮生缓缓直起身来,垂眸瞧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从门口走来的林安南和蒋昀慧。
“诶?潮生哥来了。”林安南将垃圾桶拖到后门,然后拍了拍手来到讲台。
“阿澜,你的剧本呢,拿出来咱们一起看看。”蒋昀慧将身前的桌子拼接在一起,这个时候林安南也围了过来。
“阿澜?”蒋昀慧喊了一声没有听见陶之澜的回应后,抬头一看,发现她低着头揉着眼睛。
“没事儿,”陶之澜松开了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作业本,她翻开第一页,“上计算机课的时候我搜了一下还在战争中的国家,分别是耶鲁坦亚、杰斯、莫坎蒂亚等十五个国家。我觉得比较有代表性的是莫坎蒂亚,建国以来一直处于战火中,他们的国家原本盛产玫瑰出名,但又因为战争变成了一片荒漠废墟,他们的国旗上有一朵盛开的玫瑰,寓意热烈美丽。这个角色本来准备留给班长的,那就慧慧来吧。”
“这个角色不考虑一下男生?”林安南靠着桌子道。
“玫瑰诶,肯定说的是女生。”蒋昀慧踹了林安南一脚。
林安南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捂着小腿,“你这是刻板印象,玫瑰花也可以是男的。”
“不行这个角色我要演。”蒋昀慧环手抱胸反驳回去。
“先别急,我这里还有几个国家,像代表富饶生机的伽马拉,以及咱们和平稳定的祖国,都可以,不一定揪着这一个国家。”陶之澜走到二人中间打圆场。
林安南听后想了想,后退了一步,“行吧,看在阿澜面子上,我选咱们祖国。”
“算了,我把莫坎蒂亚让给你,毕竟我更喜欢我的祖国。”蒋昀慧说道。
“行行行,”林安南无语地点头,“那我就是莫坎蒂亚。”
“那潮生哥你呢?”陶之澜咬着笔转过头去瞧他。
赵潮生抬眸与她对上眼,轻缓开口:“我都可以。”
陶之澜脑海里快速闪过所有国家,最后她想到了一个,眼中一亮,“那你扮演因为战争无家可归,被迫逃离家园的孩子吧。”
林安南提出疑问:“啊?不是都是扮演国家吗?”
“有了宏观视野,肯定要有微观推动情节发展,我们现实中都是推动情节发展的人啊。”这话一出,陶之澜自己都吓一跳,她很难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或许是受周商平的影响,让她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些问题。
“原来是这样。”林安南恍然大悟,“说白了我们都是npc。”
“差不多。”陶之澜揉了揉眼睛,翻了一页纸,“话剧一共一个小时,让观众们看看一个和平时代是如何到最后四处都是战火连天,民众流离失所的。”
“我不是很想演这个角色。”赵潮生出乎意料地开了口。
陶之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询问道:“为什么?”
赵潮生没有说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让我考虑几天,很快的。”他说完这话便垂下眸子,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幼时的画面,他伏在张启民的背上,耳边萦绕着张启民重重地喘息声,那些画面和声音自他成年后,就很少进入他的脑海里了。
让赵潮生演绎这样复杂的人物,他有点儿驾驭不了,他怕给陶之澜搞砸了。
“阿澜,你眼睛怎么肿了?”蒋昀慧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立马唤了声赵潮生,“你快来看看,是不是又红又肿。”
赵潮生听后回过神来垂眸,这才发现陶之澜低着头,他蹲下身移开她的手,她的右眼果然如蒋昀慧说的那样又红又肿。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陶之澜别过头摇头道:“不用了,去买点眼药水就好了。”
“听话,”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严重了就不是滴眼药水这么简单了。”
陶之澜思考了一下,也担心万一严重了更多的钱也要砸进去了,于是她点了点头,随即上前将作业本放在蒋昀慧面前,“慧慧,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我下周来拿。”
“你放心吧,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赵潮生拿上陶之澜的斜挎包,“我送阿澜过去,你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
一路上,陶之澜默不作声,赵潮生透过后视镜瞧她,他总觉得陶之澜今天有些不对劲。
在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和简单上药处理后,陶之澜的眼睛被纱布包裹着,赵潮生叮嘱她在椅子上等他,可等赵潮生拿到了药来到长廊上,却发现陶之澜人不见了。
他慌忙地四处找人,二楼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人,他喘着气四下看了看,目光锁定在了一扇门上,他急忙跑了过去,推开门站在阳台上这才看见陶之澜的身影。
此时,陶之澜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人算是找到了,他松了一口气走向她,看清了在她身前有一条小狗。
“下次不要再乱跑了。”赵潮生说完这话后,蹲下身摸了摸那只小黄狗。
“我怕保安赶走它,就先带它到阳台上避一避。”
小黄狗摇着尾巴,吐舌头舔着陶之澜的手。
“你想养吗?”赵潮生偏头看向陶之澜。
“我怕自己养不好它。”
“养吧。”赵潮生浅浅地笑了笑,“我也挺喜欢它的。”
“那我们就一起养。”陶之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抬手要去抱小黄狗,却被赵潮生阻止了。
“你眼睛还发着炎,我去找个纸箱子。”赵潮生说着便起走了。
陶之澜侧头看向赵潮生的背影,笑容僵了僵,她对赵潮生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曾经她一直觉得和赵潮生是那种不可动摇地兄妹情,但是今天她总在想,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晚上回到孤儿院时,陶之澜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因为陶之澜右眼蒙着纱布,孩子们都在关切地询问她的状况,但是突然赵潮生怀里的纸箱发出一声奶狗叫,孩子们的注意力瞬间转向了赵潮生。
“潮生哥,你带了一只狗狗回来吗?”奈奈拖着她的玩偶奶声奶气地说道。
“嗯。”赵潮生点头。
“我想跟狗狗玩,哥哥,你把它放下来吧。”另外一名孩子踮起脚尖指了指赵潮生手里的箱子。
赵潮生蹲下身,将纸箱放在地上,随即叮嘱这些孩子,“哥哥要给小狗洗澡,小狗现在身上很脏答应哥哥不能碰它,洗了澡之后才能一起玩知道了吗?”
“好!”孩子们齐声答应。
陶之澜见周湾不在,从一旁拉过周湾最爱坐的羊驼椅子,然后坐了上去。
“之澜你眼睛怎么了?”特雷姆修女推开门抱着几本经书走了进来。
“发炎长了一个麦粒肿,已经割掉了。”
特雷姆修女听后上前扶住陶之澜的后脑勺,轻吻了她的额头,“阿门,保佑你快点好起来。”
修女转身便看见赵潮生正拿着一壶热水往水盆里倒,出于好奇她走过去,在见到小黄狗的一刹那,眼睛一亮,“谁家的小狗啊?”
赵潮生抬眸看向陶之澜,淡淡地笑道:“阿澜在医院捡到的。”
“噢,真的是上帝眷顾送来了这么可爱的小生命。”特雷姆修女转身抱住陶之澜,言语里带着激动,“好孩子,谢谢你把这只狗狗带回来。”
“没有,是潮生哥让我带回来的。”陶之澜抬眸与赵潮生对视一眼。
“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修女抬起手抹掉了眼泪,然后走到赵潮生身旁拿起水壶,“我再去烧壶水来。”
陶之澜目光落在赵潮生的身上,此时的他袖子挽得高高,极其耐心温柔地为小黄狗抹泡泡和驱跳蚤,哪怕小狗溅了他一脸污水,他也仍专注地给小狗洗澡。
陶之澜就这样看出了神,她这才想起来,其实赵潮生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耐心又温柔,情绪稳定到她以为没有脾气。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赵潮生一直都没变,而变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