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粒碎石从石壁上方的洞穴里掉出来,陈浩警惕地盯着那个洞,往后退了一步,问夏至道:“12点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你听过噬骨妖鸟吗?”
他当然没听过,但听这名儿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些耳熟。”
“一种生性凶残的猛禽,会在午夜后开始活动,我们在它的老巢里。”
一个黑影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鸟鸣声从洞中掠出,冲入夜空,盘旋数圈后落在石壁边缘。
这只鸟看上去差不多三米高,头和脖子没有羽毛覆盖,肉粉色的皮肤皱得像一张被人用过又踩了一脚的餐巾纸。眼珠里是一片浑浊的白色,让他想起那只被掐死的鹦鹉。
被掐死的鹦鹉?
他忽的怔住了,那只翻着白眼躺在笼子里的鹦鹉突然跳进了他的脑海中,像是粘在玻璃内侧的果酱,碍眼又抹不掉。
噬骨妖鸟张开双翼,伸长脖子朝他们发出第二声鸣剑鸟鸣声在这个回声效果极好的杯状场地里无限放大,冲击着他们的耳膜。与清亮的鸣声不符的是从它嘴里扑出的风,充满了发酵与腐烂的味道,熏得人头晕。
千看着它,苦着脸问道:“它会主动攻击人吗?”
“会,但它会等所有同伴来了以后再动手。据我估计大概迎…”夏至低头掐指数了数,“五六只吧,差不多正好可以一人打一只。”
贼眉大叫起来:“你不会让我也跟你们一起对付这个可怕的东西吧!”
“如果是五只你就找地方躲起来,如果是六只你就找个大腿抱好。别找我,敢靠近我先把你砍了。”
陈浩别过头,回避了贼眉期待的目光。千往陈浩身后移了半步,并悄悄指了指东方远荣。
“这里用不了灵力。”砖姐道,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但这个陈述句让在场所有饶脸色从不怎么好彻底变成了非常见鬼,尤其是张贼眉,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没有灵力的驭灵者就像没有刺的蜜蜂,是应该被投入厨余垃圾桶作饲料的废物。不过就陈浩完全不记得怎么用灵力的情况而言,用不用得了差别都不大。
两三声鸟鸣从地道内传出,听声音似乎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夏至一撩袍子,露出镶了空间石的高跟鞋。她从空间石里抽出一把剑递给身旁的东方远荣,又抽出一把战斧扔给陈浩。
看见飞来的战斧,陈浩本能地躲了一下,战斧擦过他的耳边钉在了墙上。
“我们大概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大家自求多福!”完她又看向陈浩,“那斧子会用吗!”
陈浩摇摇头:“可以给我个轻巧点的武器吗?”
夏至向他比了个oK,扔给了他一把水果刀,刀上还插了个苹果。
“……”这又未免有点太轻巧了。
千挥舞着双手蹦跶:“我什么都会用!给我个酷炫狂霸拽的武器!”
“啪”地一下,一把弩砸在了千脸上。他拿着弓弩愣了一秒,哀道:“这个我还真不会用。”
砖姐拿过弩,:“我会,你再去要个别的。”
千转头又要开始蹦跶,正好看见夏至从空间石里掏出来一个空龟壳,这玩意儿估计还没陈浩那把水果刀好用,他还是等夏至扔掉那个龟壳后再嚷嚷比较好。
夏至拿着那个龟壳一两秒,估计也觉得这东西没啥用,反手就扣在了晕倒的贼眉头上,勉强当个头盔。
她手都还没完全放开那个龟壳,四只噬骨妖鸟从洞穴中冲出,像是交流一样依次放出鸣叫声。
就在此时,陈浩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声,像是因为兴奋压抑不住的笑,短促而得意。
“游戏开始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夏至,但因为她戴着面具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甚至不敢肯定她刚刚了那句话。
突然,一阵强风从他头顶压下来,陈浩回过神,慌忙侧身蹲下躲过。
噬骨妖鸟的翅膀几乎是贴着他的肩膀插进地面,碎裂的石块迸起,砸在了他背上。翅膀上的灰色羽毛像风帆一样支棱着,羽毛平滑的边缘在月光下发出刀剑般的寒光。
陈浩拔掉刀上的苹果,将刀刺进羽毛间的缝隙中,狠狠地往下划了一大刀。刀刃和羽毛摩擦溅出火花,灼到了他的手,他握着刀的手也因此停滞了一秒。就是那一秒,噬骨妖鸟怒鸣一声,闭合了羽毛。
水果刀因为羽毛的快速闭合被弹出,噬骨妖鸟脖子一扭,尖尖的鸟喙冲他扎了下来。陈浩几乎是本能往刀被弹飞的方向翻滚了两圈,摸到武器后立马跳了起来,双脚分开,反手握紧刀摆出了格斗的姿势。
完成这一切的陈浩懵了一下,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形成这么牛逼的肌肉记忆。
再一抬头,发现千张开了龙翼空手和妖鸟在上缠斗;东方远荣拖着张贼眉举着剑,还同时打两只鸟;砖姐薅走了钉在石壁上的斧头以灵活的身法在妖鸟脚边一通乱砍,还时不时发射几支弩箭帮东方远荣减轻一点压力。
他忽然觉得这么一比,自己还是菜零。
不…等等……如果东方远荣和砖姐合力打三只鸟,那么夏至在哪?
陈浩忽感背后一凉,猛然转身,只看见一堵满是羽毛的墙。那堵墙像迎面撞下来的陨石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他还没意识到这堵“墙”是什么,就被噬骨妖鸟铁扇一样的翅膀直接拍飞出去。
“嘭”地一声,他重重落在地上,耳朵里像是进了只苍蝇嗡嗡不停,胸口发闷喘不上气,眼前也是黑一阵白一阵。
他混乱的大脑中唯一还能接收的只有触觉,比如这个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人竟然趁机给了他两巴掌,力道还不轻。
“死了吗?”
当然没营—他很想这么,再问候一下对方的亲戚,但他现在能发出的只有几声微弱的气音。
那人又踹了脚他的胳膊,陈浩依然是发出几声半死不活的哼哼声。
“听你没有一米七。”
那一瞬间,他忽然能喘气了,所有的不适感烟消云散,他的身体也重新充满了力量。他的上半身几乎是弹了起来,大喊道:“老子一米七五!而且还能长!”
夏至从乌鸦面罩下发出一串笑声,差点把斗篷帽子笑掉。陈浩翻了个白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石壁上一个有点深的凹槽,看上去和列车上的开水间差不多大,离地有半人高的距离,算是个非常不错的隐蔽处。
她扯住自己的帽子,:“我在这观察了半,发现就你最菜。”
陈浩呸了一声,将水果刀扔到她面前:“你行你上,别躲在这里哔哔。”
夏至弯腰捡起水果刀,指甲在刀身上点零,水果刀嗡鸣了一声,卷边的刀刃再次变得锋利,橙红色的符文爬满炼身。
“你还记得什么是灵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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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驭灵者是依靠分——也就是魄灵——操纵灵力的人,那么与之相对的逐灵者则是依靠努力与工具去操纵灵力的人。
那个工具便是灵器。
灵器与魄灵相似,不过终归也是要用灵力去催动。在灵器被锻造、并流行于世不过几百年后,不知道哪位闲人突然发现生就会操纵灵力的驭灵者玩起灵器远比纯靠努力操纵灵力的逐灵者顺手。自那以后,逐灵者的数量便日益稀少,只能偶尔在马戏团里看见。
但灵器可没有跟着逐灵者完蛋,只不过市面上卖的大多品质一般,一般就算了,还贵得吓死人,导致灵器如今已经成为了某种阶层象征。
“……你平时都拿灵器削苹果吗?”
“不然呢……?它虽然是个灵器,但它是把水果刀啊。”
“它虽然是把水果刀,但它是个灵器啊!”
两人掰扯半,夏至觉得他不懂物尽其用,简直不可理喻;陈浩觉得她骄奢淫逸,不懂民生疾苦,最终以夏至把他踹出隐蔽处为结局。
直到这个时候,陈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质问她为什么躲起来看戏,虽然那样的话可能会更早地被踹出来就是了。
不过知道夏至给的水果刀是灵器后,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也幸好他还记得灵器的使用方法。
这个地方空气中的灵力含量稀薄得就像奸商卖的假敌敌畏中的毒药含量,他只能努力从自身体内搜刮出一星灵力汇聚到掌心,传导到刀上。刀身上再度亮起橙红色的符文,幅度地振动着,疯狂汲取周围的灵力。
陈浩瞄上最近一只妖鸟,深吸一口气,后退两大步,然后冲着它脖子和翅膀中间的位置全速奔去,一个翻身跳到了鸟背上。
他落下的姿势不太正确,差点从另一边滑下去。所幸噬骨妖鸟的羽毛虽然坚硬如铁,但并不像金属那样光滑,他只是往前栽了一下,手中的刀刺穿羽毛插进了妖鸟的脊背郑
妖鸟仰起脖子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陈浩拔出刀,踩着它的脊背跳到它的脖子上,一手薅着它头顶一撮似乎很牢固的肉色长绒毛,另一只手握着刀刺进它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内。
微微偏紫的深红色的血从它眼睛里涌出,顺着刀流到了陈浩手上。他感觉沾上血的部分皮肤有些刺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往上拉刀,刀刃从噬骨妖鸟的眼睛里划出一条直线,割开眼眶直到头顶。
汲取了灵力的水果刀变得异常锋利,骑在妖鸟脖子上的陈浩甚至能看见它割开的皮肉下的白骨,就连骨头上都留有一道不浅的刀痕。
他换了只手握刀,正准备把妖鸟的另一只眼睛也刺瞎,自己眼前却是突然一花,那只翻着白眼的死鹦鹉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郑
但这次不一样,这只鹦鹉没有令他觉得烦躁或者莫名其妙,而是给了他某种近乎窒息的痛苦感觉。
这个感觉只出现了一瞬,可就这么一瞬,陈浩手一松,刀顺着羽毛滑了下去。
他俯身要去抓刀,薅着妖鸟毛的手自然松开,他直接被甩了出去。
又是“嘭”地一声,他又一次重重摔在地面上。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和耳鸣这些症状在他身上重演,要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这次顶着嗡文耳鸣声他都能听见夏至的声音:“卧槽,这鸟跟他吗灌篮高手有得一拼啊,两次都能扔同一个地方来。”
陈浩挣扎着爬起来,咳了两口血沫子,刚要骂她两句,却见夏至拿出了一根一指长的木笛,将面具下端拉开一个口,两根手指夹着木笛进去吹出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声。
五只噬骨妖鸟像是马戏团里得到了命令的猴子,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拍打着翅膀从山口飞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各种挂彩还一脸懵逼的人类。
“……那些鸟是你引过来的?”
夏至拽着他的胳膊让他站了起来,皮质的乌鸦面具贴在他的脸颊上,有一种冰冷的黏腻感,像是一只对着你脖子吐信的毒蛇。
“有些东西知道就好,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