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溪谷突袭战

狄公,即是大内总管狄威,手底下掌管着为数大半的大内高手,大内权力的几个顶点之一,咳嗽一声就能让玉京官场抖上三抖。

之前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狄威是两江总督狄杰的本家,在岁数和辈份上讲,还是狄杰的本家大爷。

结果两江总督狄杰还未发话呢,狄威就已差人将传这话的人查了出来,吊在门楼上活活打死了。

任七之前远远见过他一面,只觉得那是一个满头白发,鹰钩鼻,刀眼的中年男人。

长得天庭饱满,方方正正,不像是大内的总管,倒像是封疆大吏,哪位威风的武官,将军。

没想到这样位高权重的一个人,竟也被肃亲王一手调令,从玉京给调到了长白山来。

然而任七思来想去,总觉得里头或许有什么内幕,因为即便肃亲王可以调动一部分的大内高手,也不可能把大内高手们的顶头上司给叫过来,他没有这样的权限。

又或许,狄公是玉京那边派过来监视肃亲王的?

一边思考着,任七不由地在行进中的队伍中慢了下来。

毕竟他们此时使用的是速度极快的移动装置,只要稍微操作慢一些,便会被同行的人拉开十几米。

尹秀上前,在他后腰轻轻推了一把,把任七从思索里又带了回来。

任七回过神来,两人对了一遍眼神,随即又互相分开,专心跟上队伍。

虽然尹秀本来是打算去到大营的,然而计划突然更改了,这些血滴子并不打算回到营中,他们便不能擅自行动,以免引起怀疑,还未到大营就跟官军起了冲突。

信上所通报的,发现白莲圣女的地方应该不远,因为刚越过两个山头,司徒震已开始发出手势,叫众人戒备,并且组成搜索的阵型。

任七自然是驾轻就熟,知道要怎么做,所以很快就带着完全不懂的尹秀和海东青移动到阵型的角落,落在三角搜索阵型的最后边。

组好阵型后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听到前边的山里传出连串的枪械射击声。

众人顿时一凛,尹秀和任七默契地将手往腰间的武器上靠了靠。

落云谷,这个名字颇为文艺典雅,但其实是因为这个溪谷里总会起雾,所以有人便半懂不懂地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落云谷,正好夹在两座烽火台之间,是大内高手们警戒的地带。

因此白莲圣女会在这里遭到众大内高手的围杀,又很是合理。

司徒震带着众血滴子从高处突入落云谷,像是一只只俯冲而下的鸟儿。

砰!彭!砰!

枪声夹杂着移动装置高速蒸汽爆震的声响,叫人听着耳膜发颤,骨子里血气翻滚,隐隐地兴奋起来。

司徒震在前头,并不打算带着部下

尹秀任由锚索拉着自己,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后落在一棵树上,将那可怜的枝干压弯下去不少。

海东青更惨,落下的那一刻已砸落了许多枝叶。

但他们在队伍的后头,前头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溪谷之中,因此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不熟练。

司徒震站在前头的枝丫上,冲众人做了一个检查装备的手势。

于是

尹秀按照之前的经验,熟练地将腰间的竹筒取下,从里面将新鲜的煤粉倒入燃料舱中。

这样的操作,尹秀在以前经常做,所以看起来十分的自然,反倒是海东青有些手生。

但他藏在任七和尹秀身后,没人注意到。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后,林子里陆续响起合上舱盖的声响,显然众人都已将装备和燃料填补妥当了。

司徒震将长刀从匣子里取出来,在袖子上擦了擦,随后冷眼注视着那泛出寒光的尖刀,一时看的着迷。

血滴子的长刀,是为了配合移动装置而特别打造的,单薄锋利,因此也轻便灵活,唯一的缺点便是很难突破盔甲的防御。

可在如今这个时代,已很少有人穿戴盔甲了。

更何况民间本就没有制造盔甲的工匠,偶尔流出去一具,也只被人当做古董传家宝收藏在家里而已。

倒是那些白莲教的什么坛主,护法,大师兄,为了表演神功,经常将一块钢板藏在胸前的衣服里,叫他们砍不进去。

不过这也没什么,砍不进去换个地方砍就好了。

端详,欣赏那刀子许久,司徒震终于从这隐隐的兴奋之中回过神来,表情还是同之前一样冷峻,一丝不苟。

“接下来,我们往战场去,保持住阵型,不要贪功冒进,记得,我们的目标唯有白莲圣女,不要叫她逃脱了,也别叫那些不相干的拖累了脚步。”

“遵命!”众人齐声应答。

司徒震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出发!”

彭!彭!!

爆鸣声再次响起,一个个身影从林中飞出,在浓雾中往溪谷的深处进发。

尹秀跟在后头,沿着前面人的轨迹控制锚索射入石头的缝隙,树干之中,不断地向前飞跃,前进。

很快,在他们的前头,已出现那些不时闪烁的火光,映入每个人因兴奋而扩大的瞳孔之中。

尹秀回头看向海东青,低声道:“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你就先跑路。”

海东青瞪了他一眼,“你放心,这事跟打猎没什么区别,我一个老猎户,不管是用弓箭还是用刀都一样,不至于叫野猪给撅了。”

“错了,这跟打猎完全不一样!”

尹秀瞪大眼睛,又惊又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不是大内高手血滴子!我们只是扮作他们的样子而已,他们要跟白莲教打的你死我活那就打,我们在一边看戏就好了。

你还真入戏了,打算跟他们同生共死啊?”

“哎?好像也是啊!”

海东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打他们的,我这么上心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什么跟他们变作一伙的了。”

任七也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当心点,等下打起来我可没余力照顾你。”

“怎么,你也当自己跟他们是一伙的了?”海东青反问道。

“你以为鱼目混珠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任七冷哼一声,“那些大内高手眼睛毒的很,我作为小队的队长,等下不砍几个人恐怕难以收场。”

“那,那些白莲教岂不是很倒霉?”

“他们有什么好倒霉的?”

任七十分不屑,“加入白莲教的,有一个算一个,不会有无辜的,要是等下白莲圣女叫我撞见了,我也不介意帮血滴子们出一把力气。”

尹秀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时候高速行进间产生的风噪,加上四周的拼杀声响,已将每个人的耳朵都堵的严严实实,所以即便他们在队尾小声说话,前头的人基本也听不见。

然而很快,尹秀三人已没了低声说话的机会。

因为在密林之中,突然有几十只羽箭射出,带着破风声泼水般往血滴子的队伍落下。

“闪!”

先是司徒震在最前头喊了一声,然后这命令便一个接着一个,被复诵传达,终于形成了一个统一而又整齐,巨大的声响。

“闪!!”

血滴子们在空中借着锚索翻转身形,用各自的办法躲避那夺命的羽箭,阵型稍微乱了一下,前进的势头一点也没被这骤降的箭雨所遏制。

躲开了

这些人似乎在准备

然而司徒震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当即大喝道:“迎!”

“迎!!”

血滴子们熟练地又聚成一团,队列中响起利刃出鞘的肃杀声响,每个人都将长刀握在手上,杀气凛然。

司徒震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不由地心情激动。

然而在前方的林子里,也响起了各色武器出鞘的声响,有长枪,剑,大刀,甚至还有些他听不出具体动静的武器都已被人握在了手里,同样也是杀气汹涌。

前者是自己人发出的声响,叫司徒震振奋。

后者是白莲教那些逆党的叫嚣,只叫司徒震怒火冲天。

“杀!”

“杀!!”

司徒震率先冲入林子里,背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滴子,如同一群鸟儿钻入林中,又像是群狼扑向猎物。

林中正藏着几百名白莲教徒,一个个手持刀剑长枪,迎着血滴子过来。

霎时间,满林子都是喊杀声,铁器碰撞的声响,血肉撕裂的声音。

前头的血滴子像是刺入黄油中的热刀,靠着刀与各种暗器,锚索的帮助,很快撕开了白莲教的阵型,往内里深入。

白莲教被撕开的阵型像是水波被推开,到了一个极限后又合拢过来。

这些合拢回来的浪潮,当即被任七撞上。

任七手里弯刀一转,刀光闪动间,两柄左右夹击他的白莲教徒已被削去了脑袋,重重倒下。

海东青紧跟在他身后,被那些滚烫的血液溅了一身,不由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从斜里刺来,刚好扎向海东青的肋下,角度来的刁钻,毒辣,叫他既来不及阻挡,又无从还击,顿时陷入绝境!

“当心!”

尹秀扣动按钮,一柄锚索立即带着蒸汽飞射而出,刺入那白莲教徒的胸口里,叫那持枪的人软倒在地。

未等尹秀放松,手持大刀的怒汉跌跌撞撞冲上来,撞开同伴,举刀向他脸上劈来。

尹秀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脚尖在地上拧转,踩出一个深坑,硬生生在松软的土地上停下,扭转腰身,将手里长刀往前一递。

轻薄,锋利的刀身在那怒汉的大刀上擦出火,还未等那怒汉反应过来,长刀已刺入他的胸膛,血液溅射而出。

海东青脚下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又被尹秀在腰上抱住。

这时候她早已忘记了之前的那些忌讳,没注意到尹秀正揽着自己柔软的腰身,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尹秀,回不过神来。

海东青不是没有杀过人,当初村里的保长和恶霸,她站在三十步外一箭一个,没叫这些人逃脱。

在林子里,那些妒忌她的同行,亡命的强盗,她也割断过他们的脖子。

然而杀人和打仗是两回事,你杀一两个人,需要的只是智慧和手段。

可当你身陷数百人,上千人搏杀的战场时,才真正意识到之前你引以为豪的那些搏杀,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尹秀看出海东青眼里的恐惧,他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做些刺激的事情,因此才在林子里射杀了那个血滴子,又跟着我们来到这里,对吧?”

海东青没法否认尹秀的判断,她确实是为了寻找一点刺激,才想着跟尹秀二人深入敌营,看一些未曾看过的风景,做一些壮丽奇怪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尹秀和她贴的极近,从面罩里吐出来的气哄得海东青面色发红。

“你之前只说要做向导,别的事情绝对不会参与,所以我也没想过你会出手,而且还是杀一个大内的血滴子。

在你出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不过是想找些刺激而已,既不是为了帮我们的忙,也不是为了向谁报仇。”

“我在世上已经没有仇人了。”

海东青惨然一笑,将尹秀推开,“然而,也没有亲人了。我知道我必定会死在这山里,走不出去,所以在死前想经历些刺激的事情,这不过分吧?

可是,你既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同意我加入?并且不跟我明说,揭穿我?”

“有什么必要?”

尹秀忽然将长刀指向前方,在他所指的那个方向,人们正在互相厮杀,血流遍地。

“你以为活着是什么?性命又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说自己是英雄好汉,盖世豪杰,可当他要死的时候,他也会怕的要死,吓得尿裤子。

我将你带来这里,只想叫你知道,对许多人来说,多活一天就已经是不可及多的奢望了。

你将这条性命当做追求刺激的筹码和工具,未免太过愚蠢。

你以为即便命不久矣,剩下的日子就不重要了?我告诉你,人活着,一天就是一天,少了哪一天都不完整,苟且糊涂地过哪一天都是白活了。”

海东青听到这话,瞪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