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嗤!!
随着巨大的声响传出,三个身影从林木间掠过,随着树叶一起飞起的,还有树枝上的鸟儿。
三个人腰间背着的是厚重的,铁制的巨大匣子,看起来像是剑鞘。
每次行进间,蒸汽从匣子里喷发而出的同时,便有几条带着尖头的钢铁锚索射出,钉入另一棵树上,将他们的身子快速拉动过去。
他们使用是克虏伯公司开发的移动装置,使用高速蒸汽来发射锚索,同时内部也有用蒸汽驱动的轮轴快速回收锚索,使得他们得以借助锚索进行极高速的移动,飞檐走壁。
这三个人胸前的衣服上画着一个圆圈,内里写着一个“卒”字,脸上则是一个反射着光芒的银色纱网面罩,将他们的脸严严实实遮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身妆束,这样的身手与移动方式,显然这些人是之前曾在港岛露过面,搅起一波风浪的大内高手血滴子。
几个血滴子在这快速的行进之中,视线也随着移动而变得模糊起来。
枝叶,鸟儿,白云蓝天一切都在眼睛之中变得朦朦胧胧,行进间产生的那些烟雾更叫眼前的景象变得奇异。
忽然,一抹红色滴入其中一个血滴子的眼睛之中,滚烫而粘稠。
他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在他右手边的同伴,那同伴正在往下坠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口已多了一支箭,血噗噗地往外冒。
敌袭!
他当即双手摸向腰间,取出两柄手臂长短的尖刀,反握在手里。
几乎是刚一取出刀来,在他的左手边,同样已开始戒备的同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压住,往林木茂密的地方坠落,撞断无数枝丫,发出骨骼崩断的可怕声响。
血滴子眼角欲呲,又惊又怒,正想上前支援的时候,只听背后劲风骤起。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同时按动发射装置,直接往背后射出两条锚索。
果然,在他的身后有一人急速奔来,那两条锚索正对着那人的胸膛扎去。
然而那人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杀机,听到这叫人耳膜震颤的爆响,却是不闪不避,反而还加速跳上前来。
“找死!”
血滴子将手里钢刀握紧,只等着锚索扎入那人体内的同时移动过去,用手中尖刀砍下那人的脑袋。
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的身影突然虚化,任由那两条锚索透体而过,仿佛穿过空气。
法术!?
血滴子眼睛瞪大,来不及惊讶的时候,原先消失的那人已到了他的身后。
强忍着不适的感觉,血滴子咬牙转身,双刀往头顶掠去。
几乎是刀刃刚探出,那人已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尖刀,同时一手扣住他持刀的手腕,猛一扭转,血滴子手腕的骨头便已裂开,同时整个身体也跟着这股巨力旋转起来。
血滴子当即眼睛发红,又将另一柄一刀刺去。
然而这刀还未探出,他便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紧了手脚,提膝抱头,一下撞入了他的胸膛之中,发出爆裂的闷响。
一切之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刚一交手,血滴子已经身受重伤,重重跌落到地上,吐出鲜血来。
在他的视线余光里,刚才与他交手的那人正站在旁边,俯视着他。
那是个穿着风衣,皮靴手套的男人,叫做,叫做……
“尹秀。”
任七甩了甩剑上的血渍,一边走过来,“你下手这样重,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刚才一回合间重伤这名血滴子的就是尹秀。
“我原本就估算着他会断几根骨头的。”
尹秀擦擦手,“不先叫他吃点苦头的话,等下还要多费一些力气。”
“你说是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滴子。
“小人名叫王光,不知两位大人找小人有什么事?”
显然就如尹秀所说的那样,给了人家一点苦头之后,血滴子王光已经打算乖乖开口,与他们合作,免得遭受太多折磨。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上道的人。”
“是你问还是我问。”尹秀看向任七。
任七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打算听,没打算讲。
“好吧。”
尹秀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光,冲他伸出手去,要将他拉起来。
王光愣了一下,随即放弃用仅还能活动的一只手趁机袭击尹秀的打算。
他点点头,搭住尹秀的手,终于站了起来。
等站了起来,王光便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做糊涂事。
因为此时他身上的伤势比预想中的更严重,不说肩胛骨处因为被扭转带来的损伤,就是他的肋骨恐怕也已没有一根是完好的了。
这样的身躯,别说是再进行一场战斗了,光是站着,便已叫他感到许多痛楚,大汗淋漓。
尹秀看了他一眼,开始发问:“说吧,从昨夜开始,附近的几座山头都点起了烽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您问的是这回事。”
王光长出一口气,似乎也觉得昨晚的经历颇为传奇。
毕竟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他们一行人披荆斩棘,冒着寒风,靠着月亮和星光引路,在黑暗中引燃一座座可能已几百年未曾点燃过的烽火,就好像给黑暗的天空安上星星一样。
这真是一件颇为浪漫,叫人印象深刻并且感动的事情。
如果一切都只停留在昨夜,那该多好。
但可惜,如今在他眼前的也是事实的一部分,残酷而又无情,将他从那良夜中带离。
“我们是受肃亲王差遣的。”
王光喃喃道:“昨晚我们奉肃亲王的命令,引燃了行宫沿线的烽火台,已做标记。
到了早晨,我们又开始按照之前的计划,分组做基础的巡逻和搜索,结果没出多远,就遇上了诸位。”
尹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任七,任七点头,表示王光说的应该是真话。
因为大内高手血滴子使用的移动装置,是需要燃料补给的,这就使得他们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作战的半径“只有”二十里,而且还不能全程都使用移动装置。
“好,你很诚实,我很喜欢。”
尹秀拍拍他的肩膀,“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肃亲王的军队在哪?”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顿了顿,王光摇摇头,“不对,就你们两位去找那只足足有五千人的大军不是找死吗?哦,我不是说盼着你们死,也不是说想要你们死,而是以两位的力量,对抗那样一支军队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们应该是想让我带着你们避开?那样的话更加简单了,再简单不过了。
我们大可以调转一个方向,往山外走去,此刻肃亲王的队伍应该还要再一会儿才到达行宫的附近,来不及追赶我们的。”
“谁说我们要避开他们了?”
尹秀抬起食指,摇了摇,“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要去找到那只军队,我们要到肃亲王身边去。”
“到肃亲王身边去?”
王光瞪大眼睛,看着尹秀,一时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尹秀没有跟他解释,只是问他:“你刚才说,肃亲王的军队还没到,对吧?”
王光点点头,“还未到,昨夜到达,驻扎在那里的只有一支百人的前哨,还有我们这些大内高手血滴子而已。肃亲王他……”
王光看了一眼日头,这时候太阳已快移到他们的头顶了。
“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一个时辰,肃亲王的军队便会在行宫附近扎下营寨了。”
“这么快?你们已经找到行宫的位置了?”尹秀不由得也有些惊讶。
“还没有,我们只知道那行宫可能在一个叫做黑树林的地方一带,然而这里是长白山,所谓的一个地方便有百里之大,所以还需要等到摸金校尉们去探查,才能找到大致的位置。”
“好,我已全然明白了,多谢。”
尹秀说完转过身去。
王光愣了愣,看向任七,“大人,能不能放我一马?我一看您的气质就知道您是在大内待过的,大内高手的规矩你知道的。
三人出去,两人回来,无功,受罚。
三人出去,一人回来,无功,处死。
我已经不可能回去朝廷那边告密了,你们不用担心走漏了风声。
如果我回去了,必定会被处死,就连我的家人也会被连累受罚。
所以我余下的后半生也就是当个战死的人,隐姓埋名,躲躲藏藏而已。”
任七摇头,“反正都是死,死在我手里也算是战死。”
“真就不能饶我一命?”
王光脸色悲戚,“我当然不是说两位就一定得放过我,因为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可是多杀一个人于你们来说并不会增添荣誉,而且我还是个无名小卒,你们杀了我,跟踢死一条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差别。
我们之间恐怕也没那么多仇怨,因为我之前也没有追杀过你们。
在这里死的两个人只是我的同事而已,我连他们家里有什么人都不清楚。
然而我却是知道我家里几个人的,一共六口,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小的那个才刚会走,我也两个多月未曾见过他们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任七脸色不变,已将剑推了出来。
“抱歉,别的人我可以放他们走,但大内高手不行。
我做过大内高手,所以知道每一个在大内做事的,不管他是带刀侍卫也好,血滴子也罢,亦或者是摸金校尉,都是十足的畜生。
每一个大内高手,手上都是血案累累,而且从不留活口。
在以前,必定也有老人妇孺求你饶过他们一命吧?但你是大内高手,你是讲信用的兵器,所以你绝不会留手,说要灭人家满门,便连一条狗都不会放过。”
王光听到这,无奈笑笑,“您说的对,大内高手都是畜生,哪个都是该死的,因为我们手上血债累累,既然从未放过别人,又哪来的资格叫别人放过自己呢?
还请您动作利索点,别叫我多受了折磨。”
“放心!”
寒光闪过,王光脖子上绽开口子,血液喷洒而出,眨眼便断了气。
听到任七完事了,尹秀才转过身来。
“怎么,你晕血啊?”任七问道。
“不是晕血,是我问了他这么多事情,他知无不答,我还杀了他,岂不是很造孽?”
“所以你就让我来作恶了。”任七斜他一眼。
尹秀视而不见,蹲下身子伸手在王光还热乎的血液里沾了一下,发动【血腥回忆】,开始读取他的记忆。
“你有这招的话,还需要审问他吗?直接杀了他就完事了。”
海东青从林子里钻出来,手里抓着弓。
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在林子里待着,观察状况。
尹秀没有
【血腥回忆】并不是全能的,在翻找一个人的记忆时,只有有限的几次机会,一旦你搜索的方向错了,便会错过重要的信息。
所以除非那人早就死了,不然还是先靠嘴来问才比较保险。
“海东青,我说过,你不用动手的,你只要在林子里领路就行。”
听到尹秀的询问,海东青只是无所谓地转动脖子,“你们都杀了人,我在一边只是看着,不合适。”
“你当是在纳投名状啊?”尹秀颇为无奈。
“杀都杀了,哪来那么多事情?”
海东青依旧不以为意,“这山里死的人还少吗?就那么几个,死了也就死了。”
尽管这话说的残忍,但也是事实。
于是尹秀也不再劝他,而是低下身子翻找那些尸体身上的东西。
然后他看向任七,“我打算去见肃亲王一面。”
“他好像不想见你。”任七答道。
“我想见他就够了。”
尹秀咧嘴,“一块?”
“当然。”
任七点头,也开始从另一名血滴子身上取下他的装备和衣裳。
尹秀正翻着的时候,突然瞥见海东青也跟他们一样,在取装备,不由地一愣。
“你也要去?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前方可是龙潭虎穴啊!”
“这里有几个血滴子?”海东青问道。
“三个。”
“我们有几人?”
“三人。”
“那你说要是三个血滴子出来,只有两个回去,那些人会怎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