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士元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南彪与吴韵珊也坐下了,俞光与耿七娘率同几名丐帮弟子侍立在两旁!
没有多久,山上通通地响起了炮声,然后是一列快马急驶而来,为头的一人赤面红发,状如庙中的灵官,身材与南彪不相上下,隔了十几丈,他就止马跳下,用手一挥,除了几匹空马外,其余的骑者立刻分列两旁。
这巨汉一拱手道:“俞帮主,南天王,兄弟郝顺奉家兄之命,特来恭迎大驾!”
俞士元一听这人报告,知道他是郝通的兄弟,乃道:“不敢当,令兄好!”
郝顺拱手道:“帮主如于平时莅临,家兄礼当亲迎,但因误会肇始于前,帮主乃为拜山而来,家兄格于规矩只能在寨门候驾。”
俞士元冷笑一道:“有二寨主前来,俞某已经很荣幸了!”
郝顺一笑道:“行有行规,帮主自隐身份,我们是靠此营生的,见帮主行囊丰盛,自然想捞点油水,现在东西已经送上了山,如果因为帮主的盛名而送下来,敝寨日后对江湖朋友也难以交代,何况帮主已有拜山之说,家兄自然要照礼数接待了!”
俞士元虽然接任丐帮掌门,却是半路出家,对江湖规矩懂得并不多,南彪生长百粤,知道得也少。
倒是吴韵珊,虽然足不出门,平时替父亲居简策划,江湖仪典知之颇详,仍低声对俞士元道:“寨主亲迎是对朋友的礼数,你现在上山挑战,够身份的,他就在门口迎接,不够身份的,他可以不理,你得凭本事打进去呢!”
俞士元闻言笑道:“这么一说,俞某所受的待遇已相当优厚了!”
郝顺笑道:“不错,因为俞帮主在峨嵋竞技,荣膺魁首,敝寨才命兄弟前来迎接,如果只是丐帮的帮主,兄弟就可以偷个懒,随同家兄在寨门候驾了!”
俞士元淡然道:“竞技魁首在贵寨说来,似乎并不当一会事!”
郝顺道:“以往几次竞技,绿林道上的朋友确实没多大兴趣,如果我们有意逐鹿,很可能没别人的份,俞帮主这次以天下第一勇士的身份夺魁,敝寨才特别尊敬,回头很希望能领略一下俞帮主的雄风!”
俞士元闻言心中一动,知道这金龙寨中,很可能也有几位大力士,因此微微一笑道:
“我们上去吧,免得令兄等得不耐烦了!”
郝顺亲手牵过几匹马道:“此地到山寨还有好几里路,请各位乘马代步!”
俞士元也不客气,轻谢了一声,接过疆绳上马。
南彪也骑上了一匹,吴韵珊却道:“我不会骑马!”
俞士元眉头微皱道:“七娘!你招呼吴小姐一下!”
耿七娘恭敬地应了一声,将吴韵珊扶上了马,自己却不肯就坐,站立在马股上,代为控疆,俞光在这种场合,却只能与丐帮的弟子一起跑腿了,而且他还得一肩抗着南彪的钢斧,一肩抗着锤柄接合的铜棍!
他的个子既矮,铜棍已经跟他的身长相等,南彪的钢斧却长出一大截,走起来形状很好笑!
一行人向山上迳进,每隔丈许,就有两名荷戈的大汉肃立道旁,神情十分威武,足见这金龙水寨的气派不小。
俞士元瞧着一笑道:“我参加峨嵋竞技大会,他们也没有这种气派!”
郝顺笑道:“峨嵋是出家人,靠着几亩寺产,只够过过苦日子,我们当强盗的,生活自然富足一点!”
俞士元不禁冷笑道:“你们这种日子过得安心吗?”
郝顺笑道:“有什么不安心的,贵帮以行乞营生,也是不务而取,倚人为生,只是我们取得干脆痛快一点,不必受气而已!”
俞士元倒是没话说了,虽然他是丐帮掌门人,事实上他对丐帮的谋生之道也是不赞同的。
默默地进行着,一段时间后,路旁的列兵渐密,变为每隔三四尺就有两人对立,那证明贼寨将近了。
转过一道弯路,眼前突然开朗,但见山谷中一排木栅,栅后是大大小小的屋宇,飘着各色的旗帜。
谷中两峰夹峙,一线山道约有半里长,是唯一的通路,形势十分险要,俞士元看了心中暗自忖量道:“难怪这金龙水寨能横行川中,纳亡容逋,原来有着这么好的一片根据地,这山寨座落之处,别说是寻常官家的兵马了,就是集合江湖侠义中一流高手,也无法攻进这半里长的山道!”
因为他看见山道两壁顶上排着滚木,擂石,以及密密集集的弓箭手,壁高数十丈,居高临下,一夫当关,而固若金汤。
通过山道后,郝顺一马当先,大声叫道:“丐帮俞帮主,百粤南天王到!”
栅门排着两列衣着鲜明的壮汉,轰雷似的发出应声。
这虽是欢迎的呼声,却也有着示威的意思。胆子小一点的人,碰上这种场面,早已心惊胆摇,无以自主了!
俞士元下了马,与南彪一左一右,夹着吴韵珊步行过去,栅门前还有两列壮汉,赤着--卜身,只穿一件袒胸的青布背心,露出虬壮的肌肉,每人手里擎着一柄大刀,刀上带着钢环,高高举起,摇着刀环,啷啷振响。
吴韵珊低声道:“这是示威的刀阵,我们必须从刀下通过!”
俞士元微笑道:“我知道,这一套就能吓得住人吗?”
吴韵珊道:“可是这刀会砍下来的,也许不会,但万一砍下来也不算违反规矩,因为这是对拜山者能耐的考验!”
南彪一怔道:“洒家还以为是做做样子的呢?”
吴韵珊笑道:“如果只是做做样子,就失去示威的意义了,正因为这刀随时会砍下来,才能叫人战战兢兢!
南彪道:“那我们必须通过刀下去送死吗?”
吴韵珊道:“通过刀阵有两方法,一个是从开始硬闯过去,另一个是当作没那回事,直走过去,等刀砍下来时再作应付!”
南彪道:“那还来得及吗?”
吴韵珊道:“被选为刀阵的刀手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落刀极有分寸,最多能使人轻伤,绝不致伤人性命,如果我们硬闯刀阵被杀死了,主方是不负责任的,如果我们直走过去,受多大的伤,主人也会奉陪在伤处照砍一刀,万一刀手不小心,将来者误杀了,主人必须偿上一命!”
南彪道:“这算是什么规矩?”
吴韵珊笑道:“这表示对客人勇气的敬意,也表示主人的诚意,否则这刀阵就成为主人欺负客人的威胁了!”南彪想了一下道:“吴小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吴韵珊笑道:“家父对称雄武林之心并不止于白道一方,所以他对黑道的行规都研究得很清楚!”
俞土元忽然问道:“你父亲与黑道中人也有来往吗?”
吴韵珊道:“有是有的,但还没有深入接触,因为黑道中人臣服听命比较困难,所以他准备先从白道着手!”
南彪问道:“我们是采取哪一种方法通过呢?”
俞土元笑道:“南兄准备哪一种呢?”
南彪道:“洒家主张硬闯,因为他们摆出这个太窝囊了!”
俞士元道:“如果是兄弟一人,也主张硬闯,因为他们摆出这个刀阵必非庸手,咱们也可以借示威,先打他个落花流水!”
吴韵珊道:“可是硬闯困难多了,这一百零八名刀手都受过严格的训练,每次两人合攻,要连闯五十九关呢!”
俞士元笑道:“以南天王的神力,大概没问题!”
南彪从俞光手中接过钢斧,正准备前卫,俞士元道:“南兄等一下,先容兄弟过去!”
南彪一怔道:“干吗?等洒家杀通了不是省事多了吗?”
俞士元道:“他们摆出两条路,咱们是两个人拜山,各走一条,也好杀杀他们的威风,表示咱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南彪顿了一顿道:“那就由洒家打头阵吧!”
命士元低声道:“还是兄弟先过去吧!因为他们此举旨在测验兄弟的实力,兄弟还不想先把底细叫人摸清楚!”
说完朝吴韵珊道:“吴小姐,我们两人先走过!”
吴韵珊愕然道:“我跟你一起走,不是累赘吗?”
俞士元道:“带着你走看起来是累赘,实际却省了不少力,因为你不会武功,他们下手时会稍有顾忌,我也可以沾光了!”
吴韵珊道:“你弄错了,今天你是拜山的主角,劈死你主人才偿命,我夹在里面,反而碍事,即使你能通过,而我受了伤,对你也是扫面子的事!”
耿七娘道:“吴小姐说的事,上次崔帮主拜山时,有一位八结长老就在刀阵中被砍掉两枚手指,结果因为拜单上没有具名,反惹来一场讥笑!”
俞士元一笑道:“吴小姐,你信得过我吗?”
吴韵珊道:“自然信得过!”
俞士元道:“那就好了,我给你一个保证,如果你损了一根毛发,我就拿性命来作抵偿,我们走吧!”
吴韵珊毅然向前走去,俞士元跟在她旁边,态度很从容,快到刀阵之前,他才低声道: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慌,只管走就是了!”
吴韵珊微笑道:“我知道,那怕刀落在我的脖子上,我都不眨眼睛!”
俞士元笑道:“我信得过你有这份镇静,才敢保你过去,如果你是凡俗脂粉,我就不会拿性命来冒险立誓了!”
吴韵珊嫣然一笑,软步款款,走到第一对刀手面前,视若无睹,迳行而过,接连通过三对,都没有动作!
来到第四对时,那名刀手大喝一声,举刀直劈而下,吴韵珊没有理他们,俞士元也当作没看见!
两柄大刀擦着他们的眼前掠过,又抽了回去,两人动都没动,站立在远处观望的水寇们都发出一片喝彩声!
又通过了四五对,来到第十对处,两柄大刀竟是平削而来,俞吴二人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刀锋掠顶而过,没有伤及他们,群盗的彩声更为热烈,南彪却急了大叫道:“俞老弟!
你可别拿性命开玩笑!”
俞士元回头笑道:“怕什么,砍上我的脑袋,他们寨主还得赔颗脑袋!”
南彪道:“可是吴小姐丢了脑袋却没人赔的!”
俞士元沉声道:“没这么容易,吴小姐如果送了命,我要整个水寨的命都赔上!”
一言甫毕,对面飕飕两道刀风急劈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