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悄离开少管所已经快到傍晚,她还是一头冲去了平州一中。
七月底的校园里很安静,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透明人”女孩,低头快步顺利躲过了文艺楼门卫室的值班老师,一路小跑来到三楼大提琴社的琴房,又顺利照骆音说的,在走廊一侧的花盆下找到了备用钥匙进屋。
也许是已经放假半个月,琴房里积了一层灰,还有股新房装修后的油漆味。屋子采光很好,一侧全部是大玻璃窗,想到眼前就是那个可怜孩子坠楼现场,许悄心有余悸,更不敢朝窗外多看一眼。
她心惊胆战打开里屋的门直奔骆音说的柜子,贴紧墙壁处的确有一块因为柜背木板脱落造成的天然夹层,缝隙深处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许悄一眼就认出是骆音的字迹,她写得很急,很多字都认得费力,不过许悄还是很快就看懂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又气又想笑,却满心无奈。
许悄见天色已暗,把纸条收进包中刚要离开,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男孩。
男孩见她出来,赶紧扭头就跑,没想到却在拐角处脚一滑摔了一跤。许悄快步走上,一把抓起男孩的衣领将他扯起来,他看着也就十一二岁,长得倒是清秀可爱。
“你鬼鬼祟祟在干嘛?”许悄装凶。
男孩挣开,起身警惕地看了许悄一眼,撒腿又要跑。
“你给我站住!”许悄一把扯起他的胳膊,“说!你是谁?来案发现场干什么?”
听到案发现场这个词,男孩的眼里闪过一阵惶惑,盯着许悄看了半天,支支吾吾,“姐......你是骆音的朋友吧?”
许悄有点吃惊,她成绩差家里条件也不好,因为自卑从没来过平州一中,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和骆音的关系?
“我是骆音同母异父的弟弟,之前有次在商场见过你和她一起逛街。”男孩慢慢说。
许悄放开手,她对骆音妈妈的事略知一二,顺带着对眼前的男孩也有些嗤之以鼻,轻蔑地问,“太阳都落山了你不回家在这儿晃悠什么呢?”
男孩解释得苍白无力,说就是来看看。
许悄追问他看到了什么,生怕纸条的事情暴露,男孩却说闲逛到这,刚过来啥也没看到就被姐姐追着摔了一跤。
他说着怪委屈,许悄也懒得继续费口舌,便扯着男孩离开了文艺楼。
“你叫什么?”走出文艺楼许悄问他。
男孩说,“应楚。”
许悄又不高兴了,她知道骆音妈妈姓楚,于是恶狠狠警告他小孩子别管闲事也不要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小应楚却说,“我知道骆音是被冤枉的。”
这回轮到许悄心惊胆战了,扯住他停下,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小应楚撇撇嘴,“不能说,反正骆音她自有安排。”
“小混蛋你给我说清楚!”许悄吼。
应楚却指着校门外路边停车的一辆私家车说,“姐姐,我家司机来接我了,BYEBYE!”
“诶你等等!”
许悄最终没拉住男孩,他边跑边回头喊了声“你要相信骆音”,便跑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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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楚的出现就像个插曲,许悄想了一宿没想出半点头绪,只好当做小孩子胡言乱语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她受骆音之托去医院看望林华。
因为文艺楼每层的窗外还有个玻璃斜面,这减慢了林华的坠楼速度,她除了双腿小腿骨骨折、手肘软骨严重损伤之外,身体其他部位除了擦伤都无大碍。
林华裹得像个粽子,架着包扎得像个充气锤的双腿躺在床上,吹着空调吃着营养餐,住在私立医院的单人金卡病房里,许悄被眼前的豪华配置惊得合不拢嘴。
“你还好吧?”她小心翼翼地问林华。
林华笑眯眯地招呼许悄坐下,说其实挺疼的,怎么都要恢复个一年半载的样子,说不定最终还是会瘸。然后又惆怅地望着天花板说,跳不成舞了,哎。
许悄和她讲,骆音已经在少管所待一个礼拜了。
林华沉下脸噼里啪啦一阵埋怨,非说骆音这人真是掉钱眼里了,表示自己想为她伸冤都无可奈何,又问许悄,她在里头还好吧?
许悄没做声。
“哎,我也想去看看她,但这件事本来就闹挺大,你说我一个受害者去看大家口中的凶手,是不是不太好啊?再说万一让周家知道我背地里还在联系骆音,把骆音奶奶治病那笔钱给要回来,骆音这牢不就白坐了吗?”
林华说得头头是道,许悄依旧不出声,暗自觉得这人挺一言难尽。
“所以你和周梦禾还有联系?”许悄咬咬嘴唇,小声问。
林华有点尴尬,半天才说,“是啊,她得确认我不会跳出来指认凶手啊!”
“就你这样还跳?得了吧。”许悄冷笑,又再次打量了一番这豪华病房,看似随口实则认真地问了句,“你不会真和把你推下楼的人一笑泯恩仇了吧?”
林华愣了一下,赶紧笑说,怎么会你想啥呢。
正尬聊着,林华妈妈突然推门而入,大声说,“小华刚才周妈妈给我打来电话,说等你毕业就资助你去国外读书!”
结果很尴尬,林华妈妈没意识到病房里还有个来探病的客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破事合着还是个双赢结局?许悄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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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悄又去找周梦禾,说想和她谈谈。周梦禾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给了个时间地点,让许悄过去。
约定的时间是半个月之后,后来许悄才知道,周梦禾在七月初刚参了加平州市的大提琴演奏比赛,荣获最佳表演奖,前阵子一直在接受报纸和媒体的采访。
在微博上搜索“平州大提琴天才少女”,第一条热门微博就是周梦禾的专访,许悄气得胃疼,差点砸了手机。
和周梦禾约见已经是八月份,地点是市内某处公园,时间是午饭后。
许悄盯着大太阳眯起眼睛等了半小时,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被帽子和墨镜全副武装的人影。
真的有心机啊,这样就能防止被认出来?但是你特么是明星么?有什么好怕见人的?许悄一顿内心吐槽,朝她挥了挥手。
“你想说什么?我待会还有事。”周梦禾走近,冷冰冰地说。
许悄笑,“没什么,毕竟你都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了。”
周梦禾皱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一直好奇你周梦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好的说成坏的,还能摇身一变做慈善资助起受害人的。”
许悄说完,心脏砰砰直跳,她虽然日常爱损人,但总体说来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软妹,今天这一大通话也是因为气得要命,想帮骆音出口恶气。
周梦禾笑了一声,“找茬来的?是骆音让你来的?她这么快就不愿意了?也行,我这边随时能叫家里人冻结卡里那笔钱。”
“这跟骆音没关系!”许悄红着脸吼她,“你别影响她奶奶的事!”
“那你把这些问题都收好了,下次探监的时候问骆音本人去。”周梦禾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我走了。”
“混蛋!!!”冲着周梦禾远去的背影,许悄大吼大叫,却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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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八月很热,热得发烫,对许悄来说,却冷得心寒。
和周梦禾见面后没多久,骆音的奶奶就去世了,根本没有等到手术就匆匆离开。
许悄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和妈妈相依为命。许悄妈妈在市二医院当保洁员,维持娘俩的生计,这个消息就是许悄妈妈回家告诉她的。
后来许悄去了骆音奶奶的追悼会,她见到了骆音的妈妈,小男孩应楚也跟着出现在葬礼上。见到许悄,应楚大方朝她挥手,许悄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听骆音表姐骆贝贝说,奶奶去世的消息给狱中的骆音很大打击,她连着好些天都没吃饭,还哭着喊着说是自己的错。
天气本来就热,烦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下学期就要升到高三,还没到开学时间就被学校通知回去补课,许悄更是无心读书。
而这些都不算是许悄人生中的重大打击。
八月末的一天,许悄结束学校补习回到家,发现妈妈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手边是空空的安眠药瓶。
那天早些时候,市二医院开除了做保洁工的许悄妈妈,因为找了个更年轻力壮的关系户来顶替她把,临走之前,分管医院人事工作的副院长还将许悄妈妈羞辱了一番。
而更深层的原因许悄不得而知,那位副院长是周梦禾的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啊sad
为啥要打甜文爽文tag.....那是因为还没写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