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音离开派出所后去附近超市买了几件礼盒装的营养品,在街边叫了辆车,趁着夜色去到平州老城区的某个住宅小区外。
她循着记忆里的地址找到那户人家门口,敲门后过了很久,一个穿睡衣的中年女人开了门。
“骆音?”
门缝后面的女人很诧异,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让骆音进屋。
骆音有心理准备,隔着门缝把手中的礼盒塞给女人,“阿姨,我来看看林华,她还好吗?”
林华是骆音高中时代的校友,也是那起故意伤人事件中的受害者。
一次口角冲突改变了两个少女的命运,学舞蹈的林华被人从文艺楼三楼的琴房窗户一推而下,摔断了一条腿,最终骆音被关进暗无天日的高墙之中。
女人犹豫了一下,接过营养品,似乎又在重新考虑要不要让她进屋,最后还是作罢。她躲闪着眼神小声说,“小华啊,她到英国上学去了,去年就出国了......在那边学舞蹈理论......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是喜欢跳舞,说以后要当最好的编舞。”
骆音听了,黯淡的眼睛里有了光,对林华妈由衷地说,“真好。”
“你......”林华妈看了眼骆音,“你不是明年才出来吗?”
骆音回答,“减刑了。”
林华妈轻轻点头,又将骆音打量了一番,“那就......就这样吧。”
骆音会意,点头说打扰了。
林华妈疲惫地笑了下,笑容有点苦涩,“小华她在英国一切都好,你以后就别再来了。”
以前做同学时,林华家条件一般,能供她上大学就不错了,现在居然把她送出国深造。骆音想了想,很容易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你自己保重。”林华妈隔着门缝又说了句。
“嗯。”骆音也朝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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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半,骆贝贝还没睡,正躲在被窝里傻笑着玩手机。周逸宁上周发的新歌MV她已经在首发视频网站刷了几千点击量,准备今天睡前再刷个十来遍。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除了销量,视频点击量、微博粉丝数,甚至热搜榜排行都成为各家粉丝打着鸡血都要攻陷的战略高地,虽然在旁人看着很无聊,骆贝贝她们却乐在其中。
“我老公太好看了!!!”循环播放中,她盯着小小屏幕里的那个人不停叨念。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骆贝贝把手机音量调小了点,起身竖起耳朵,敲门声还在继续。
“爸!妈!外面有人敲门!”骆贝贝喊了声,希望隔壁房间的父母能听到去开门。
无人回应她,他们好像都睡着了。
骆贝贝只得起身推门走到客厅,敲门声果然是从家里大门外传来的,她贴过去问,“谁啊?”
“骆音。”外头传来细细的声音。
透过猫眼,门外站着的,正是骆贝贝的表妹骆音。
“爸!妈!阿音回来啦!”骆贝贝扯起嗓子喊起来。
骆音的爸爸在她两岁时过世,妈妈组建了新的家庭,她从小跟着奶奶一起生活。骆贝贝的爸爸是骆音大伯,骆贝贝一家是除奶奶以外和骆音最亲的人。
骆音回来,大伯一家又开始忙活起来。
大伯母去厨房给她弄吃的,大伯让骆音在桌边坐下,同她聊了点狱中的事,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大伯突然把一张银行卡交给骆音。
“除了给你奶奶办后事的花费,剩下的钱我们一分也没动,你收着吧。”
卡里的钱本是给骆音奶奶治病用的,然而老人却在她的判决书下来后撒手人寰。
“我年轻,还能挣,”骆音果断把卡推给大伯,环顾这间已经住了三十多年的两室一厅,“你们一家比我更需要钱,拿着换个大点的房子。”
大伯的脸板起来,“这种来路不明的钱我们不要,你自己收着。”
骆音尴尬地笑了一下,没去拿那张卡,想想又说,“我现在刚出来,很多事都没个着落,大伯您就先帮我保管着吧。”
那张银行卡如同尴尬之源,使家中场面一度僵持,还好大伯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加了煎蛋的面条从厨房走出来,骆音赶紧接过埋头吃面,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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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点过,骆音才钻进骆贝贝的被窝里。伯父家只有两间房,她只能先和表姐凑合挤一下。
骆贝贝还没睡,摘下耳机往里缩了缩,给骆音腾出个空。等骆音躺下,骆贝贝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在骆音一侧脸颊上一顿猛亲。
“问题少女,我真的想死你了!!!”
她说着,又腻歪地把脸贴在骆音胳膊上,“宝宝,往后都会好起来的。”
骆音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少给我煽情了,赶紧睡!”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乱七八糟的,把她困死了。
骆贝贝翻了个身,闷闷说,“好吧好吧。”
骆音笑了,“听大伯说你上班了,上班以后自己挣钱,很有成就感吧?”
“上班还能怎么样啊,又累钱又少,还不够集资应援的!”骆贝贝闷闷不乐地回答,说着把一只耳机塞进骆音的耳朵里,“别说上班的事了,给你安利首歌!”
耳机没来由的塞进骆音左耳,一个年轻的男声传来,歌声里他去看了场美丽又罕见的极光,本以为触手可及,走到跟前却发现那极光依旧远在天边。歌手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倒还很特别,只可惜歌曲本身制作算不上精良,并不入耳。
骆音硬着头皮默默听着,眼皮不停在打架,等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骆贝贝却赶着趟问,“好听么好听么好听么?”
骆音装作快要睡着的样子,敷衍地哼了一声。
“铛铛铛铛!阿音,我把我的新任老公正式介绍给你!”骆贝贝晃动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男明星的照片。
骆音很熟悉她的套路,骆贝贝是个追星女孩,在她漫长的追星生涯中,只要是红极一时长得好看的男性明星,无一幸免都当过她的“老公”。骆音对此无法理解,歪头随意瞄了眼被她美滋滋展示的手机屏幕,结果愣住了。
图片中的男人顶着头金发,像极了只安静又有点迷惘的狮子。
他有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下巴一侧,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刻意表演,和很多明星硬照一样,图片里的他表情异常严肃却又不知所云。
骆音几小时前刚见过这个人,回忆不算太愉快,夜店里、派出所里都过过招,只不过,今晚的他不像图片里那么做作,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笑着说骆音有病。
想到这,她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塞给骆贝贝,“周逸宁啊,从韩萧到这货,你这品位也掉太多了吧。”
韩萧是骆音高中那会儿以迅猛之势蹿红的男星,爆红有四五年之久,只是现在有点颓势,但骆音看着总比这怪模怪样人品还不咋地的周逸宁强。她心想骆贝贝啊,你的安利这次撞上钢板了。
“阿音,你居然认得周逸宁?”骆贝贝的声音很兴奋,接着又有点沮丧地说,“他今晚好像去了夜店,微博上有人拍到了,不过应该是和朋友去玩的吧。”
骆贝贝还在继续卖安利,骆音困得不行,先行一步入睡了。
奇怪的是,在她的梦里出现了一大片极光,变幻莫测,布满了整个天空。骆音刚想伸手去够,却瞬间熄灭一片漆黑。突然,有细小的乐声从黑暗里传来,那是今晚舞池里的音乐,越来越响,最后振聋发聩。
周逸宁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摘下黑色的棒球帽,露出一头金发。
他板着脸,十分生气地对骆音嚷起来,“原来是你啊!刚出来又想再进去?”
骆音睡得不踏实,梦里吓出一身冷汗,醒来时天都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