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洋的视线落在虞蔓蔓的脸上，只停了一瞬，又收回去。
今天是周末，他没穿校服，一件薄绒浅驼色大衣，被他穿出了少年人的瘦削清隽，清冷干净。
谢嫚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看着裴洋，温柔地笑着，“蔓蔓，你看多巧，居然在这儿遇上裴洋了。”
“真挺巧的。”虞蔓蔓漂亮精致的眉眼处掠过一抹极轻的恼意，把她的小推车送到店员面前，“麻烦姐姐帮我结一下账。”
虽然那天试卷的事情他帮她说了话，但她不想和他说话的事情还多着呢。
裴洋皱起眉，看着虞蔓蔓的侧影，卡在喉咙里的那句问好，又咽了回去。
谢嫚好像意识到这俩小孩有点不太对劲，于是便拉着虞明坤打圆场。
“明坤，你给孩子们选的书呢？快拿过来一起结账呀。”
“嗯，在这呢。”虞明坤忙把胸前抱着的一摞书也放到柜台上。
他们给虞蔓蔓选了三本，都是些对科学激发学习兴趣的入门书籍。
而且，也顺便给裴洋挑了五本。
根据他的基础和爱好，选的是晦涩难懂的科学原理类的书，虞蔓蔓连书名都看着有些拗口的那种。
虞蔓蔓低垂着眼帘，等店员把书籍全部清点完毕，就会把这些书直接送到她们家去，不用辛苦她们自己提。
结完账，虞明坤和谢嫚带着虞蔓蔓和裴洋一块走出书店。
谢嫚看了看时间，“今天在外面吃晚饭吧，蔓蔓想吃什么？”
虞蔓蔓想，爸妈肯定要喊裴洋一起。
那就选一个他绝对不愿意去的地方。
“我想去粉红公主餐厅。”虞蔓蔓漂亮的眉眼弯出几分乖巧。
虞明坤一愣，又开始回忆往昔，“哦，这餐厅不是好久都没去过了吗？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去呢，最喜欢粉红色，后来就嫌幼稚了。”
“我现在又喜欢粉色了。”虞蔓蔓勾起眼尾，“爸爸，我们去吧。”
“当然没问题。”虞明坤满口答应。
细心温柔的谢嫚转头问裴洋，“裴洋和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虞蔓蔓嘴角含笑，等着听裴洋拒绝。
可没想到，裴洋礼貌地点头颔首，“好的阿姨。”
“……”失策了。
虞蔓蔓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几分不太友好的神色，瞥了裴洋一眼。
裴洋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她心虚地收回目光，裴洋却像没事人似的，打电话叫来司机，送他们去粉红公主餐厅。
一路上，虞蔓蔓的爸爸妈妈都在和裴洋聊起他们的科研课题。
虞蔓蔓听得直打呵欠，可看到爸爸妈妈兴高采烈谈论着自己的领域，她又不忍心打断。
裴洋则聚精会神，兴致勃勃，感觉他连饭都不用吃，就已经饱了。
虞蔓蔓在车上眯了半小时，终于到了她点名的餐厅。
她睡得喉咙有些发干，睡眼迷蒙地坐到座位上，顺手把裴洋递过来的温水一饮而尽。
裴洋很自然地把水杯收回去，又倒了满满一杯，重新放在虞蔓蔓面前。
他们不知道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了解虞蔓蔓的习惯，做起这些事来裴洋顺手得很。
虞蔓蔓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这样的细节。
反倒是她爸妈，对这一幕相视一笑，然后将菜单递给她，“蔓蔓，你来点菜吧。”
实在是粉红菜单上一水儿少女心爆棚的菜，他们都不太好意思念那名字。
虞蔓蔓摸了摸鼻子，刚润湿过的喉咙清脆且甜，染上低低的笑意，“给我来四份公主的小心心，还有一份公主的魔法棒、美少女公主城堡、梦幻气球，再有三杯魔法彩虹喷泉。”
都是很中二的名字，谢嫚只听出来最后虞蔓蔓点的是饮料，轻声提醒道：“蔓蔓，饮料怎么只点了三杯？”
虞蔓蔓已经把菜单还回去，漫不经心地撇撇嘴道：“裴洋他又不爱喝饮料。”
裴洋端起水杯润了一口，低声应和道：“是的阿姨，就不要浪费了。”
谢嫚稍皱起的眉舒展开来，没有再说什么，虞蔓蔓反倒不领情，漆黑漂亮的眼睛瞪着裴洋，似乎有些生气，“这杯水是我喝的！”
“……”裴洋慢条斯理地放下水杯，声音低下去，“你不是喝魔法彩虹喷泉么？”
虞蔓蔓咬牙，她忍。
不过她对裴洋并不客气，刚刚点的那么多菜，全都是裴洋讨厌吃的。
他不喜欢吃牛排，巧克力棒，奶油蛋糕还有泡芙。
她就偏偏要点这些。
希望他能有点眼力见儿，明白她并不欢迎他和她们一起吃饭，以后不要再贴着她爸妈。
可惜，虞明坤和谢嫚并不知道裴洋讨厌哪些食物。
还不停地把巧克力棒和泡芙往他面前推，“小洋，多吃点。”
敬重的长辈给自己的食物，裴洋只能忍着甜腻的口感，强行逼自己一口口咽下去。
瞥见身旁正大快朵颐的虞蔓蔓，想起以前每次和她家人一起吃饭时，她都会抢着点一桌子符合他口味的菜。
入口的奶油，咬碎的泡芙，竟被他尝出了淡淡的苦涩味道。
……
这次过后，裴洋再没有和虞蔓蔓一起吃过饭，两人的相处也仍然不冷不热。
她从不主动与他搭话，反倒他还偶尔主动帮她分析解答一两道难题。
圣诞节到来前夕，裴洋的课桌里塞满了不知名女生送的苹果。
他将所有苹果拿出来，在课桌上摊开，清冷的目光一扫而过。
没有找到虞蔓蔓送的。
往年的每次圣诞，虞蔓蔓都会第一个往他课桌里塞苹果。
又大又红的进口苹果，上面还要贴上一个大大的“蔓”字标签，生怕他不知道是她送的。
而且，其他女生送的苹果，她会全部抢走。
漂亮精致的小脸，漆黑干净的眼睛，都写满了小心警惕，怕他被谁的苹果迷住了似的。
想起这些，裴洋嘴角不自知地勾起一抹弧度。
再偏过头，看到虞蔓蔓认真的侧脸，正在奋笔疾书地刷着题，他的薄唇又抿成了一条线。
她完全没在意，他这满桌子的苹果。
裴洋垂眸，在一众打扮得很用心的苹果里，挑了一枚系着粉红蝴蝶结飘带的，径直拿起，放到了虞蔓蔓的面前，挡住她正在计算的那道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