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没…没有,我——”

“——姐姐!”

本就组织不出语言的迟问被一声呼唤打断,胡落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又是慌慌张张的登场方式,这次倒没有直接扑倒,只是踉跄了几步,勉强站定。

她穿了一身很老气的枣红色,绑的也不是昨日的少女发髻,开口却还是甜甜的脆嗓,“姐姐,救命啊。”

迟问往后退了一步,“胡姑娘,晚上好,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她还未成年吧?

胡落尘长得可爱,性格也不错,迟问挺喜欢的,但这孩子业务能力不行啊。

同皁山是什么地方,妖都得结伴,哪是胡落尘这个段位的人类少女孤身能闯的?

谁伸手帮她谁倒霉,迟问这般喜欢凑热闹的,都不愿听胡落尘细说何事需要救命。

奈何,这少女委实嘴快,三言两语便道出了此行故事。

她竟是调查那宁安村芳桃而来的同皁。

那位曾经被胡落尘认定“恨嫁所以可疑”的女子被娶走之后,没过多久,居然又被同一只接亲队伍抬出了夫家的大门,由自己的丈夫亲自护送,要嫁到此山之中。

“还有还有噢,那个吃宁安村百家饭的孩子,那副我们没寻着的棺材,也都在这个山里,你说巧不巧啊迟姐姐。”

“很巧,姑娘果然天赐直觉,天资聪颖,可是真对不住,眼下迟姐姐事忙,实在脱不开身,你且去找付哥哥,他在街尾的那个客栈。”迟问直接把锅一甩。

“付哥哥吗?”胡落尘的表情复杂。

脸上明明是抗拒的神情,面颊却飞红一片。

付风远大门面长相,小女孩喜欢他再正常不过。

迟问才不管少女心思在别扭什么,趁胡落尘回头看向客栈的空档,她直接拖起已在挑拣首饰的路笺开溜。

“你不想理吗?”路笺由着迟问带自己飞奔,只是也好奇她为何不凑那热闹。

这几日她可是凑了很多的热闹了,似乎什么事件都能引起迟问的兴致,她关注万事万物,实在很有活力。

“有些想的,那送亲之事听着还挺招人的。”迟问承认,“但眼下我有更着急的事。”

她停下脚步,面向路笺,“我得先把刚才的事与你解释清楚:我,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对不起,我不坦率,从小就是这个性子,说话不拐弯便不舒坦,已经在改了,你别介意。”

“介意。”路笺回答。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十六的月也很圆,“我介意啊,很奇怪,但就是介意了,兴许真是月圆,妖躁。”

“噢~可这月年年都要圆上这么好些次,你为何独独今日才躁了?”迟问抱起手来,忍不住戏他,“今时今日才碰上的,非月圆也,明明是月下之人。”

路笺低头垂眸,看向了他的月下之人。

可这人却望向了他身后。

那方出现了一只十分符合胡落尘口述的送亲队伍。

阵仗还颇大,但同皁山的街面极宽,那般的规模却也只占了一半的路。周边围观的人不算多,这里毕竟不是普通市区,没什么寻常百姓。

花轿刚好停在路边,就在迟问和路笺对面。

走在花轿前方的男人擦了擦汗,抱怨一句,“快到了,你别哭了,听得烦死了,明明是大喜的事情。”

他说着,十分粗暴地撩起花轿的红帘,里面的新娘子全套红妆,只没有盖头,长得十分美艳。

“知道了。”她戴的簪花和首饰都很金贵,却衬不出一点喜色。

新娘的态度很顺从,那男子却还不满意,“你是女人啊,女人一生不过就是嫁人生子二事,你嫁过,现在送你去生,价值在这几日便体现完全,谁听了都要羡慕的。”

“可我不想……不想与妖生孩子。”女子本是止住了泪,现在又要哭出来了。

“几岁的人了还不懂么,女人不生孩子是不完整的。”男子的回答避重就轻。

新娘开始啜泣,“我知道,可我只想与夫君你……”

“都说了莫要任性。”男子不耐烦了,“我只不过是因为妖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原装,才不想浪费与你快活了几次,你倒真觉得自己是嫁给我了么?”

他笑出了声,“自始自终,愿把你从村子里娶走的,就是只妖。你父母要了那么些钱银,你道是你值么,只是封口罢了。”

女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闻言只是别开了脸,不愿面对。

路笺见迟问听得认真,便问,“原装?什么叫做原装的女人?”

“呃,就是一种不尊重的比喻,你不要学。”迟问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但又补充,“说别人不行,说自己倒是没所谓,比如我,我算拆装重组,你嘛……”

如果迟问对路笺的推断无误的话,“你属于再版。”

“说别人不行。”路笺现学现用,立即订正。

“你不是别人,你是内人。”迟问照常狡辩,却也知道反思,“好的,是我不对。”

“那他为何要送出自己的内人?”路笺鲜少关注人间百态,因着迟问才听了这么一次,当然不懂。

却给了迟问一些提示。

启境虽是尚古,可时间线和承境是一致的,承境人类居多,尚已在表面上实行了男女平等,怎么在这人与妖共生的启境,反而有这疑似卖配偶的行为存在?

迟问不方便问别人,只能问路笺,“咱这边,成亲只需办个喜宴便成了?”

“要结契。”路笺不问世事而已,常识还是有的。

“那你为何不跟我结契?”

“结契需灵脉辅助。”路笺回答,“我没有灵脉。”

他没有灵脉?

需知在启境,再废的生灵都是有灵脉的,只不过仅仅有智生灵懂得修炼罢了。

也就是说,连小猫小狗在启境,亦是有灵脉的。

除非路笺是纯鬼,或跟境灵一样,是物化灵,那便没有,可他明显并非纯鬼,也不是物件。

迟问只能把唯一可能的答案填上,自言自语感叹一句,“哇噢,我还真捡了个了不得的……孤品。”

“嗯?”路笺不知道对方的小脑瓜又在想些什么。

“结契,且说那结契。”迟问迅速消化完突然到手的答案,已转向了眼下的事件,“是如何的形式,是可以转给他人的对不对?”

因为路笺刚才问的是为何要送,而不是为何能送。

说明这件看似离谱的事,其实是一直可行的。

“可以,赠予,转让,交换,买卖,都可以。”路笺在同皁山生活过一阵子,自然见惯了妖怪之间的这种操作。

只是人类鲜少有这么办的,因为人类不似妖类,他们其实保护不了自己,所以需要团结起来,创造出道德一词,将大伙儿绑到一块,互相约制。

而妖则逻辑不同,妖只讲究不服便打,谁弱谁该。

“我明白了。”迟问勉强可以理解。

她有些想管这事了。

当然,也非完全是生而为人的道德感作祟,除了还想蹭守礼的积分以外,她对那八成便是宁安村芳桃的新娘子也有所好奇。

那红妆女子已经下了花轿,“若真无半点情分,夫……郎君放我走吧。”

“你怎么这般天真。”那男子高大,往前一拦便截住了对方,“你身为人类,又是女人,如今左右也不干净了,除了妖还会有谁要你?你还想去哪啊?”

这种话就算放在承境也不可能被认同,何况是启。奈何那女子心性真的过于顺从,听罢居然脚步一滞,也觉得自己无处可避,无家可归,只得认命。

男人见她服软,态度也好了一点,“就是去给妖怪生一些娃娃而已,他们年纪大了,知道疼人,不必担心。”

“噗——”迟问笑出声来。

送亲队齐齐回头,因为他俩实在长得招惹,只笑了这么一声,便直接引起了关注。

“继续,继续,莫要理我。”迟问双手摆了个请便的姿势,嘴上却不饶,“不生孩子不完整,但被男人碰过了,便不干净。笑死了,所以女人要么不干净,要么不完整。”

街旁有那么一个小贩弟弟颇为配合,听罢拍了拍手,“噢,女人可真不容易。”

“少管闲事!”送亲队里的护卫往外站了几步。

“不管不管,随便看看。”迟问只笑。

那新娘子实在柔弱,有人掺和了也连句求助都不敢,居然自己坐回了花轿。

迟问怒其不争,上前只问,“这轿子送哪儿去,我去讨两块喜糖吃。”

“这是同皁婚介所的单子,我们可极尊重客户隐私,你少打听。”送亲的人一边说,一边招呼同僚们干活,“走了走了,这单送到了,咱都泡温泉去。”

同皁婚介所?

“那更要去瞧瞧了,婚介所唉。”迟问直接转了个方向,就跟着送亲队走,“我这新婚对象恰巧也年纪大,却不知道疼人,倒很懂弄疼人,我寻思着要么换一个试试。”

几步路程罢了,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目的地。

同皁婚介所,一个装修得比客栈还要豪华的地方。

门口两侧花团锦簇,那广告语醒目且直白:有缘自然会相逢,无缘手动给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