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有更替,花草树木,生老病死,春夏秋冬。世间百般过往,朝夕与共都有痕迹,在大泷之下万事更替着,遵循着天理规律。
人间朝代更替,就如同花草树木一样普通。至今为止在这块土地上更迭的朝代早已多得数不清,他们大多化作了尘泥,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凡人寿命有限,纵然是出现千古奇才,也大多是昙花一现,无法成为永恒的存在。
为了保证自己的国运昌隆,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有自己投靠的仙人。大多数的避世仙人不参与凡间更迭,但是总有一两次要破戒。桓禅岛就是这其中之一。
非天才不收,指的不仅仅是普通意义上的天才,准确点形容的话,天才中的天才才会有资格登岛。这苛刻的岛规让他们几乎几百年才会收一次徒,开一次门,更是让他们在修士界销声匿迹。不过大泷大门派大世家里,知道桓禅的人还是多些,岛内弟子算上胡冉公孙望,还有一人。三人分别对应岛内三位长老,岛主则是传言与玄天宗掌门,琉璃亭仙子,长生阁阁主并齐的四大尊能。
但是桓禅岛在世家们的口碑却不好,无外乎因为岛主和长老说话难听,要是生在哪个世家打听一下,大多都会得到自大无礼,不知天高地厚的评价。
“不就是天才吗?谁家没有?”这几乎是每个世家不客气的评价。
世家被称为世家,是因为保证仙缘不断,凡人中数十年数百载才能出现一位够得上修仙资格的人,而且就算有资格 过后还要看运气天赋。但世家们为了保证自身的仙缘畅通,各家联姻或是内门成婚,保证了血脉与仙缘的传承,也一同把气运传下,可以保证自家后代都是拥有灵力气运之人。
但这一套法则,当时却被桓禅岛岛主不客气的评价了句废物二字。
“这世界上能修仙的人本就不该这么多,不是天才何必来修仙?反正最终能走上虚空之路的,不会是一群普通人。依我来看,在座的各位大多都是浪费时间罢了。”
这话当时是在仙门大展上说出的,也成功得罪了大部分在场的修士,但岛主端坐正座,白兜帽遮住脸庞,他身旁的三位桓禅岛长老,一个震气就让所有人都闭了嘴。一个门派三位化神长老,整个岛四个人,就这样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神算子虚清,千杀斩梵天,无眼魔轲烬,就这三个名号,让所有人只得端坐在原地。
胡冉当时与大师姐一同站在岛主身侧,那一届他是最年轻的修士,说他年轻,是因为他只有十二岁,却已经可以和筑基期的修士们站在一起。他师傅颇为得意把他放到旁边,就差将他挂在身上当配饰走哪晒到哪。逢人就要瞧瞧这些个世家所谓的天才弟子有没有胡冉一半聪慧,结果大展三天下来,虚清就摸了把胡子,哎呦一声,“我就说吗,我这弟子资质百年难遇~”
后来过了三年,公孙望从天而降,梵天长老终于认了自己的弟子,他两的入岛时间颇近,这种形容主要是由于桓禅岛已经有整整三百年没收徒了,大师姐比他两都大了三百多岁,简单点说,这三百年后能有两个人入岛,已经算是奇迹了。
岛上对于弟子的身世从不避讳,该说就说,公孙望是凡间一个国家的皇子,这事胡冉自己算卦就算了出来,原本他以为就这些。等到后来师傅们谈起斩尘这事,胡冉才知道了别的消息。公孙望是天生剑心,什么先天满灵体,还要加上个剑灵胚。
这三个形容词放一块,胡冉就知道这小师弟资质绝佳到让人眼红,这三个中单拎任何一个出来放在一个人身上,那都是上好资质,等三个都到一个人身上,那只能按照师傅的形容来说,就是天生该踏入虚空的人。
但重要的不止这些,他出生的国家在凡间早已龙脉濒死,梵天长老借为他们续国运为筹码,交换了刚刚出生的公孙望。
这事还真是可笑,他的生父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将自己的儿子当作谈判的物品。
如果公孙望留在那里,或许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道生机,毕竟这种奇才,他们多半也会是凡间的人杰。
“我给她算了整整两个月,才摸出这么好的异象。”虚清拿着酒葫芦打嗝,跟自家徒弟唠嗑,“她能找到这好、好、徒弟!我得……有一大半的功劳!”
当时还在研究卦象的胡冉十分奇怪,同自己师傅问了一句,“梵天长老为那个国家续国运十九年,这不算打乱人间更迭,会遭到天劫吗?”
此话一出,虚清哈哈大笑,说道:“结果最重要,过程稍可改,小子……你怎么知道她这样是救了那个国家呢?”
“况且这事可不算瞒过天劫,该劈还是得劈,就是没那么严重罢了。她自己估计用剑就能撑过去。”
虚清这话说完,七日后桓禅岛海上惊雷骤降,红衣的梵天长老独自一人站在外海上,如师傅所说一样手拿利剑劈开了天雷。红衣随风飘荡在风雨中。
“此次出岛,你师弟就交由你照顾了。”梵天看着胡冉,朝他点了点手指,浮空飘过去两块石头,“这石头是天石,到时若是到了望儿的天机时刻,会发光发热,你两好有个照应。”
胡冉接过天石,立马抱拳,还没等他要开口谢过梵天长老,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胡冉……你可知尘缘到底是如何?”
这问题抛出来让他一愣,心想这二字早从他登岛时就常听,听的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弟子当然知道,是人在此世中的命运。”
梵天又问,“那你可知你师弟为何需要斩尘?”
胡冉继续答道,“因为师弟命里是大驰的皇子,他的尘缘纠葛都在那处,如果不是师傅算出了他的异象,他本不应该走上修道之路。所以需要斩断尘缘让他没了过往,保持道心。”
这回答让梵天轻笑出声,指尖点着自己的剑柄,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们该如何斩尘呢?”
“……”这问题让胡冉语塞,的确,师弟是大驰的皇子,那该如何让他失去尘缘呢……按照之前师傅说的,只要让一个人尽完应尽的缘分,这段尘缘自然就了解了。
胡冉的不语让梵天转头,女人红色的眸子平静如水看着他,最终开口道:“你带他打开大驰的城门便可。”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冷酷的像是佩剑的寒冷一般,“望儿早该在十九年前大驰国运破灭那天死掉,他命里是灭国皇子,出生时吸干了大驰的龙脉之气,导致他们国运走向灭亡。”
“我为他们续了十九年的国运,就是为了让望儿以后回去重新打开大驰的国门,你要带他回到那里,斩杀大驰国的命脉,见证它的灭亡。”
“让他重新成为灭国皇子。”梵天的眼睛冰冷的望着胡冉,“这样才能为他奠基修道之途,除去尘缘,一心一意走他的道。”
齐桉看着胡冉,朝他说了一个不字。
“你要打开城门?你是疯了吧!”她站在二毛身后,指着胡冉不客气的骂道,她原以为胡冉这人借二毛是为了协助外面的公孙望,结果他的请求竟然是让自己帮他打开西凉城的城门!要知道这城门后可是西凉城内手无寸铁的百姓。
“既然龙脉已死,那你开什么城门!现在开门,外面的活尸和蜈蚣进来,那西凉必死无疑!”齐桉朝胡冉吼道,这男人现在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冷淡的看着她。
齐桉皱眉,“即使你说这是大驰应有的命运……但,但是现在这城内还有人!你这样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完,胡冉的表情明显有了一丝的异样,他眼睛眯起来,颇为不解的歪着头,终于说了一句话,“齐姑娘,大驰命数已尽,这些凡人也会如此……我只不过是顺应了天理,况且……您竟然……这么在意这些凡人吗?”
这句话让齐桉冷汗下来,意识到自己才是奇怪的那一个。没有修士会在意凡人,这才是正确的想法。凡人是蝼蚁,生老病死是他们正常的规律,跟修士比起来,他们是随时都会被踩死的蚂蚁。
“喔我忘了……齐姑娘您是琉璃亭出身,您们肯定是介意这种做法的。”还没等齐桉回话,胡冉却给她先想好了理由,倒也不是他阴阳怪气,琉璃亭的风格谁人不知?济世胸怀包容天下,大泷的修士中,就没有比她们更加亲近凡人的了。
这句话点醒了齐桉,她当即点头一副没错的样子,胡冉见她这样,倒也不强求。“那我一人前去吧。”这句话一出,齐桉转头看向这个男人,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个胡冉,先不说城门打开后西凉城会如何,这里的百姓苦苦守城到今日,怎么能在这时功亏一篑。
这城内木院中躺在草席上的病人,内堂里截肢的男丁,躺在床上麻木神情的男孩,难闻的腐臭味,哀嚎声,汗味还有草药气混合在一起,变成一团让人头昏脑涨的痛苦。齐桉的脑中突然想起了三水村,死村,活尸,阿姝紧紧抓住她的手……抱着婴儿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他们一起上路的晚上,这个女孩在半夜偷偷的背过身留下眼泪。
“齐姐姐……”阿姝转过头,“我爹说的是真的,要是遇见仙人就什么病都能治好,如果我娘当时能遇见您就好了。”
小姑娘的眼睛眯起来,一双手抱着襁褓里的妹妹,睫毛弯弯,朝她露出一个稍许僵硬的笑容。
“胡冉……你别想打开城门……”齐桉看着他。拳头握紧却在不自觉的发颤,她觉得自己从未有过那么胆大的时候。
这声音让对方回过头,眯眼男人皱眉,觉得这辅修真是自不量力,还没等他说话,一条白犬跃起,只见齐桉的二毛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