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脑机厅里众人来说，打掉只耳朵真不算什么大场面，真遇到火并胳膊腿乱飞都是寻常。
不寻常的是林瑶的能力，没有人能看清她的动作，巡警的槍怎么消失的，又怎么在瞬息间开枪的。
神出鬼没，令人胆寒。
疤哥的脊背都弯下来，鲜血透过指缝滴落在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木板上，和经年污垢汇聚到一起。
“任建。”他小声说，“我叫任建。您……从哪里来？”
林瑶实话实说：“第一星域。”
果然！几个巡警倒吸一口凉气，像陡然见光的下水沟老鼠，愈发佝偻起来。
[苏栀：告诉他们，第一星域计划整顿荒芜星，提拔一批更有基层经验的官员。]
林瑶一字不变，把苏栀的话复述了一遍。
战战兢兢等调查员问责的巡警陡然抬头，怔怔地望着她，像在理解她话中的含义。
林瑶就在此时，做出已经记录完毕的模样，关闭终端，拍了拍疤哥的肩膀，继续念苏栀在群里发的台词：“荒芜星什么情况，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们干巡警的不容易，我也是知道的。”
她上前半步：“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心性，在这一块，想干出成绩，只能手狠一点，我从第一星域过来，就已经想过会遇到这种事。”
疤哥捂着伤口，眼里露出精光，是了，调查员不去找执政官，不入住豪华酒店，而是深入基层，不就是想收集第一手信息。
这是要动真格啊。
彻查腐败问题固然意味着整个官僚系统大动荡，但同样也带来了无数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疤哥眼神闪动：“您想让我做什么？”
林瑶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而是松开手，退后道：“回去处理好伤口，接下来的事，我们慢慢来。”
疤哥目光扫了眼神色茫然的属下们，心知这是给他留了犹豫的空间，要不要投诚，调查员不强迫。
她难道不怕他回去就告诉长官？
这个念头闪过，疤哥心里摇了摇头，这种等级的异能者，可能在他走向长官办公室的路上，就能无声无息将他小命带走。
“好。”几秒后疤哥回答道。
先回去，跟弟兄们商量商量，也不是坏事。
“等一下。”
几人走到门口，又被林瑶出声叫住。
“我在老板这里买了点东西。”她理所当然地说，“没带卡，能不能借5000星币？过两天还你们。”
疤哥一愣，接着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您看我这怎么记性这么差，您之前不是在我卡里放了点钱吗？我现在先给您转一万？”
他殷勤地取出终端，输了一串数字，递向林瑶，林瑶用自己的终端贴上他的，滴的一声，一万星币转到了林瑶账户。
疤哥低头一瞥，见到账户所在地果然是第一星域，对林瑶调查员的身份更加笃定。
接着，他又收到一张电子欠条，写明时间，地点，林瑶欠疤哥一万星币，承诺三月内还清。
“这……”
“以我现在的身份，怎么会有钱在你那里？”
疤哥回去肯定还会查林瑶来历，她提前点破，她现在就是身无分文。如果疤哥查到她是被林家发配来的，会因为这句话，以为这是她和林家唱的双簧。
以发配的名义，暗中调查荒芜星事务，合理，非常合理。
疤哥这笔钱没能送出去，反而收到张欠条，心情更忐忑了，小心退出脑机厅，带着属下匆匆离去。
不索贿的长官，太不正常。
这位调查员，要做的事可能比他想得还要激烈得多。
林瑶把承诺的4000星币划给了老板，也没管她复杂的眼神，揣上剩下的6000，悠哉悠哉地回了附近小旅馆。
[林瑶：接下来就是等吗？等疤哥他们拿定主意送上门？]
[苏栀：收集信息，荒芜星上的势力分布，商业、资源、地形、交通……越多越好。]
林瑶嘶了声，硬着头皮打开终端，做起规划来。
夏纾没打断苏栀的教学，也跟着学了不少，林瑶算是左脚踩右脚上天，已经挖到第一桶金，苏栀也拿到了巡警的槍，以及分给她的一枚脑控芯片。
替嫁文位面和真假千金位面科技树差不多，但因为大环境不同侧重点不太一样。
在替嫁文位面非常常见的脑控芯片，在真假千金位面能当一个杀手锏，在敌人没有打开电磁对抗设备时，相当有杀伤力。
苏栀把脑控芯片藏了起来，拿上槍，准备和拾荒者们一起出门狩猎。
在垃圾星，绝大多数人一天不出门，就会饿死在家里。
夏纾同时关注着仙侠文位面，槍对金丹以上的修士基本不起作用，她只给慕昭昭传过去一枚脑控芯片。
慕昭昭刚将芯片藏在袖中，就听到房间外几个仙仆在小声议论。
“咱们道君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位带了回来。”
“听说向家家主已经发出通缉令，把里面那位从向家除名，追杀叛徒，生死不论。”
“向家嫡小姐居然还向家主求情，可真是菩萨心肠。但愿这位能悔改，不然，咱们道君怎么跟向小姐交代？”
“别说了，向小姐不知怎的，今天一大早就把道君送过去的东西又送了回来，三万灵石的绛纱衣，说不要就不要。”
要是放在以前，慕昭昭一定会无比羡慕，甚至嫉妒向黎能拥有这件绛纱衣。
此刻听到这里，却只觉得向黎太笨，就算两人起了龃龉，也该把好处收下才是，果然她们无缘做姐妹，脾性太不合。
刚在心里念完，便又听到一名仙仆嗤笑：“向小姐也不过是装装样子，道君见了哄她两句，她就又把东西拿了回去，前后反复，不就是为了博道君怜惜。”
慕昭昭咦了声，被向黎的举动打了脸，却反而无意识勾起了唇角。
同一时间，向家上房，向怀峰正怒声呵斥：“这么多人，竟连个筋脉全毁的废物都找不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一众长老讷讷低头，请家主恕罪。
向怀峰还要发作，忽然察觉到女儿气息，倏地住了口，挥手道：“再去找。”
众人刚离开，向黎已经背着剑，风尘仆仆走入房中：“爹。”
向怀峰露出慈爱笑容：“黎儿来了？刚刚我还在想，你和知闲的婚事……”
“婚事我想从长计议，得空再和您细说。”向黎眉头紧蹙，“眼下最要紧的是何家沟出了蛇妖，已经死了五六人，我想带人去看看。”
何家沟旁边就是向家的灵石矿，绝大部分村民都在矿上做工，向家自然要予以相应的庇护。
数量庞大的凡人承担了修士不愿做的脏活累活，看似卑微，实则亦是庞大世家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石。
这个道理，是向黎落入九幽后，一个人摸爬滚打领悟出来的。
在此之前，她只需要在家族的安排下专心修炼，取用看似取之不尽的灵石丹药，并不关心它们的来历。
向怀峰从未教过她这些，此刻听到她主动请缨，却也没有露出欣慰之色。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已派琦儿带人去彻查此事，你安心备婚，不必理会这等杂事。”
他口中的琦儿是指向颂琦，是向家旁支中最得他喜欢的青年才俊，曾有传言他会接任下一任家主。
向黎试图争取：“我这就出发，应该能追上他们，向家有事，我身为您的女……”
“行了。”向怀峰摆手，“你现在的正事，就是和知闲完婚。那蛇妖既然敢在向家眼皮子底下撒野，恐怕有几分本事，你当是什么美差？有琦儿跑一趟苦力，也就够了。”
字字句句，似乎都在为向黎着想。
但向黎脑子里，突兀响起慕昭昭那句话。
“我就是嫡出又能如何？”
她怔怔地望着满脸关爱的父亲，心头一阵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