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想法?”
何广问道。
“我是觉得问题不大,也有点心动!”
对何广,他没有掩饰的必要,低声道:
“广哥,你知道我的,家里帮不了我,还要指望我……”
听他这么说,何广本来都要脱口而出的斥责,也陡然收了回去。
有些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人,会幻想着苦难,觉得如果生活多点挫折,自己会更加成功。
而有的人,却一出生就生活在苦难之中。
水玉堂的情况,比何广还要差,基本就是全中国最差的那批人。
何广家只是这几年比较倒霉,但他爸妈都是小学教师,有退休工资、医疗保险,基本保障不成问题。
而水玉堂,却出身于西南的深山老林,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当年读个普通大学,仅仅是学费和日常开销,都是全家人费了半条命才省出来的。
没有经历过贫穷的人,无法想象大山深处的落后和闭塞,仿佛是生活在上个世纪。
进大学之前,水玉堂从来没有碰过电脑,也不知道牛奶长啥样,甚至连坐下公交车,几站的距离都会晕车、想吐。
这些还能掩饰,而有些水玉堂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生活习性,更让他无地自容。
跟何广、李敢几个熟悉后,他曾经说过一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屈辱
刚进大学那会,他还保留着老家的习惯,不买卫生纸,直接用废纸、报纸之类的东西擦屁股。
有一晚上,水玉堂清楚地记得,那是周五。
他又一次收起别人看完的报纸,压到床底下,准备下次上厕所的时候用。
一个舍友当场就讥讽他要得痔疮,不卫生,拉低了大学生的素质……
那时的他,真是羞愤欲死,差点没从宿舍的窗户中跳出去。
那以后,他开始竭力改变身上农村的气息,再不愿被任何人嘲笑!
改变农村的习惯容易,但要摆脱落后农村带给他的桎梏,却困难得多。
现在他毕业了,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看上去情况在好转。
但实际上,他的压力更大了:
老迈、多病的父母!
没有谋生技能,只能靠卖苦力赚钱的哥哥姐姐,学习无力的侄子、外甥!
房子、老婆、车子……
无数别人压根儿就不用考虑的问题,就像一道道重重的枷锁,死死压在他身上,让他喘气都觉得艰难。
别人是人到中年,才上有老下有小,他是一毕业,就上有老下有小。
穷到一定的时候,法律、规则之类的东西,统统都得给生存让步。
不说他,就是何广自己,去年跌倒谷底的时候,都有不顾一切的冲动。
……
“兄弟,我知道你难,但这样弄真的后患无穷……”
知道水玉堂的难处,但何广还是没法同意他的做法。
这种赚钱方案和吸毒差不多,当时是很爽,但只要有了开头,就再难以脱身。
不过,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不应该被斥责偷面包是违法,任何法理条文、道德说教,在生活的压力下都一文不值。
一边劝说水玉堂,何广的脑子一边急转,想着怎样才能帮水玉堂破局。
简单的劝说一点用没有,唯一能打消他念头的,就是能让他多赚点钱,放弃阿三的糖衣炮弹。
但“赚钱”两个字说起来简单,想做到却难如上青天。
这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被这两个字俘虏,永远也逃脱不了。
要是额外有发财的路子,何广老早就自己上了,也不至于到有了一个亿才转运。
想了好久,何广猛然心一横,在手机上连点几点,给水玉堂发了几个信息。
“广哥,你这是……”
看着何广发来的信息,水玉堂惊讶之极。
他明白何广的意思,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是‘依贝沙坦’的客户信息,我一直在做的,每年大概有五六万的利润。这个单子给你,听我一句,别跟阿三搞那些鬼东西……”
“不不不,广哥,我不是这意思,这不行……”
听到何广的话,水玉堂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
何广这等于是送他五六万,而且是每年都有的五六万。
如果水玉堂有能力,能进一步深度开发客户,这个数值还能变得更多。
这一瞬间,他甚至有放声大哭的冲动,上一次这么照顾他的,还是他初中时候的哥哥了。
但水玉堂不能接受这份礼物,他是知道何广的情况的,前几天还找他借钱,他怎么好意思拿何广的单子。
“听我说,听我说……”
一把把他按到凳子上坐下,何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我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客气,我虽然现在不富裕,但只是暂时的!”
要说何广一点不心痛,那是骗人的,他自己面临的困难也不少,但相比水玉堂,他的那点事,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何广有一个特点,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反反复复。
既然决定把这个单子给水玉堂,他就不会再舍不得。
重重拍了拍水玉堂的肩膀,何广继续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有亿元锦鲤的光辉,有拾金不昧的金身,有拉加什和吉利德那些单子打底,我很快就能翻身!”
“可你还有欠账?”
“十来万而已,我这个月的收入就有七八万,十来万不是小意思!
我现在毕竟是化工一部的副经理了,”
又拍了拍水玉堂的胳膊,何广故作大气地说道:
“这些十万以下的小单子,以后我都不会再做了,找个时机,统统分给你们几个……”
从何广把信息发给水玉堂开始,水玉堂就感动之极,听到这话,更是感觉胸中有股气流在涌动,眼中也不自觉地浮上了一股雾气!
他当然知道,何广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有谁嫌钱多?
不说鲁有求那个混蛋,其他部门的那些个领导,有谁舍得把单子分给下面人的。
无亲无故的,即使是再好的兄弟,有几个人能坐到这点?最关键的是,何广自己也才刚刚缓过气来。
看着手机上的几行信息,水玉堂一时觉得手机沉重的有些拿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