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野狗间的争斗。
注定是街巷里的一场硬仗。
当犬吠声再次响起时,孩子们便一拥而上。
“大柱,快抓住它的尾巴,别让它来回转圈。”
“还有你,二牛,别老是躲在最后边,快上啊,快上啊!”
“诶呦,你还想咬我,吃我一记伏龙拳。哈哒!”
街巷角落里瞬间乱做一团。
小院内以神念观望的许知秋不时轻笑。
就这样没过多久,
胜负便已是分晓。
几个孩子合力将黑狗制服,如同几座小山般压在上面,宋浩最是神气,趾高气扬地对着黑狗质问道:“老实点,再不老实我还接着揍你,现在你说,以后还敢不敢偷吃我家晾晒的红薯干?”
体型壮实的二牛跟着道:“还有我家的腊肠,你个坏东西,竟敢叼走半根,害得我娘有气没处撒,倒是把我修理了一顿。”
小黑狗低声叫了几下,用舌头舔了舔宋浩的手背,看起来倒真像是认错的样子。
宋浩拍了拍狗脑袋说道:“我就当你是保证了,以后再敢偷吃,我就直接扒了你的皮。”
说罢,宋浩一挥手,身旁的伙伴们纷纷站起身。
小黑狗没了束缚,立即夹着尾巴向远处逃跑,边跑边叫唤几声。
宋浩笑嘻嘻道:“大柱、二牛,我说的咋样,只要有我在,就是地龙也得被咱们揍得满地找牙。”
二牛竖着拇指道:“浩哥儿,还是你厉害。”
宋浩神气道:“那是。”
几个孩子就如同降服了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一样,皆是把“牛”字写脸上。
但很快,这份得意就消散了。
因为街巷里已是有住户忍不住开始叫骂了。
“哪家儿跑来的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搁着逗狗呢!
“都别跑,让老子逮住你们,非要把耳朵拧掉。”
房门打开,一位老先生瞪着眼追出来,孩子们立即一哄而散,向着远处跑去。
宋浩见势不妙自然也是紧忙逃跑。
哪料心里过于慌张,没注意脚下有一块石头,便被磕绊地向前跌倒而去。
“诶呦,完蛋了!”
眼看自己就要摔倒,宋浩一脸的倒霉样,只能认栽。
但就在他快要与地面贴合的时候,一股轻柔的风凭空而现,自下而上地将宋浩托举起来,使得起倾斜的身子再次扶正。
“诶??”
宋浩惊住了,但还没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后的叫骂人已是越来越近。
于是宋浩也顾不得多想,撒丫子狂奔,很快就没了影儿,等到老先生不再追以后,这才又绕了几圈,轻手轻脚地溜回到自家院子里。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院的许知秋收回神念,继续冥想。
……
翌日清晨,日阳初升。
许知秋结束一夜的冥想,走出门外。
他先是去商铺买了一套木匠所用的工具,接着又去街市里挑选了几块不错的木料,弄完以后也没有再多走动,带着这些东西就返回到了宅院。
这些东西对于许知秋来说都不陌生。
毕竟自家二叔就是个木匠。
且是个手艺很好的木匠。
许知秋以前常在铺子里看二叔做手艺,看得久了也是学到了些。
若说只是看看就能学会做木匠,估计能引得许多老木匠笑掉大牙,但许知秋不是凡人,无需几十年的刻苦学习,只需看上几眼就能学个精髓。
最主要的就是记忆。
许知秋将工具与木料拿在手里,却并未立即下手。
而是闭合双眼,不断回想着二叔做工时的手法。
那些记忆被提取出来,如同场景在现般在脑海里不断重复。
许知秋一遍遍地观望。
身临其境。
等将二叔的手法彻底记下以后,许知秋就开始用工具雕琢手中的木料。
普通的木匠想要学而有成,除了手法,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好下手的轻重,每一刀的力度要恰到好处,要精准无比的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如此才能雕琢出满意的作品,只是这需要时间的磨炼。
然而许知秋不必这样。
他乃是金丹境修士,有着神识辅助,落在木料上的每一刀都是精准无误,便是木匠里最有名的大宗师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这便是凡人与修士间的差距。
几十年的苦练在修士眼中就如同过家家般简单。
“啪啦,啪啦——”
平刀在木料上不停落下,木屑纷飞。
一根圆柱体的木料很快就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只展翅的玄鸟。
看着玄鸟的模样,许知秋还算满意,接着就随手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块木料开始雕琢。
正在这时,墙头上突然响起宋浩的嗓音:“喂,你在做什么呢?”
这少年昨夜里闹腾,没想到起的还挺早。
许知秋头也未抬地说道:“木匠自然是在做木活。”
宋浩道:“原来你还真是个木匠啊,怎么着,昨日才搬来,今日就开始忙着做生意,喂,你该不会是真想打我阿姐的主意吧,我可先告诉你啊,没戏,做木匠挣不得几个钱,得穷苦一辈子,再是努力也没用。”
许知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打你阿姐的主意?”
宋浩撇嘴反问:“难道不是?”
许知秋没作解释。
宋浩拍了一下额头,再是说道:“啊对了,先不说这个,我是来告诉你,昨晚上我大显神威,将地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惜你没能瞧见,不然肯定要说我厉害。”
“是么。”许知秋边雕琢木料边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没事没事,我可以讲给你听嘛。”
宋浩可不想错过这个显摆的机会,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昨晚的过程。
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的,与昨夜里的实况有着很大的出入。
众人联手变成了他独自战胜。
许知秋听着不免举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当面拆穿,不时地还会应和几声。
等到半刻钟后,宋浩挑着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许知秋道:“厉害的,厉害的。”
宋浩很是得意,随后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可能真的是神仙转世,不骗你,昨晚我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着了,结果就在快要摔倒在地的时候,突然感觉像是有人扶了我一下,就没有摔下去,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
许知秋没有吭声。
宋浩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后来我躺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说我就是神仙转世,有天老爷护体,所以才会化险为夷。”
许知秋笑道:“要真是这样,那咱们乾元以后就要有福了。”
宋浩道:“那是,我要是这辈子再成了神仙,乾元就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王朝,到时我可以让你去皇宫里做活,挣得钱多。”
许知秋道:“那还得承蒙你多记着我才行。”
宋浩双手插胸,很讲义气道:“好说。”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宋浩再次将目光放在许知秋的手里,看着他要做出个什么。
许知秋手中下刀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手里的木料就变成一头瑞兽麒麟。
宋浩盯着那巴掌大的麒麟,瞬间看直了眼,这麒麟栩栩如生,好像真的一样,尤其是当宋浩的双眼与麒麟的双目对上时,竟真觉得有头麒麟在向自己这边奔来,骇得他猛地一激灵。
“这麒麟可真像啊。”
宋浩道:“想不到你的手艺这样好,我以前在城内也见过几个木匠,但都没你这厉害,你要是拿着这个出去卖,应该能比旁人多赚些钱。”
许知秋道:“那便多做几个,好拿出去多卖些钱。”
他继续将新的木料拿在手里雕琢。
这次是一柄剑。
不知为何,当宋浩看到那柄九寸长的木剑成形时,竟觉得脑袋里隐隐作痛,但当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时,脑子就又不疼了,甚是奇怪。
宋浩甩了甩脑壳,对着许知秋问道:“你这些要怎么卖?”
许知秋道:“自然是要摆到街市上去卖。”
小半个时辰后,许知秋将买来的木料全部雕琢成木像,有麒麟、玄鸟、木剑、囚牛、狻猊……除过那柄剑,其余多是神兽,啥样都有,栩栩如生。
弄完这些,许知秋随便找个布袋将木雕像装起来,就出门走向街市。
宋浩为了看个热闹,就随着一同前去。
到了街市,往来的人可是不少,许知秋找了个空处,将木雕摆放在地面,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讲究,别人那儿要么是有商铺,要么是将货物摆在长桌上,唯独他是随随便便地放置在地面。
宋浩环顾四周,皱眉道:“你是不是傻?你挑的这个地方来的人少,而且视线都被别人的摊位挡住了,应该换个地才好。”
许知秋却是不甚在意道:“无妨,总是会有人来的。”
宋浩撇撇嘴,对此表示怀疑。
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蹲在摊位旁边,随手拿起一块囚牛的雕像在手里把玩。
这一入手,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木雕怎么比想象中要重一半。
宋浩单手拿在掌中竟是觉得有吃力,得双手握住才行。
“咦,奇怪,怎么这么重啊?”
他将木料翻来覆去的看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猫腻,但木雕却比一整块木头都重。
宋浩看着许知秋问道:“为啥子这木雕很沉哩?”
许知秋道:“可能是木料的缘故吧。”
宋浩皱眉道:“是吗?可这不就是普通的黄桃木吗?我记得没有这样重啊。”
许知秋再道:“那大概是沾染了湿气,所以重了些。”
宋浩也是没有想太多,听了这个解释就没再多问。
就这样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摊位前没有一个人,宋浩忍不住嘲笑道:“怎样,我就说这破地方很少会有人来,要我看,再继续等到天黑你也难卖出去一个。”
许知秋没有反驳。
结果宋浩还要再说,就感觉一阵阴影压了过来。
他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摊位前,一身的锦衣绸缎,拇指上还戴着个玉戒指,怎么看都是有钱的富户。
宋浩见状赶忙让开位置,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现在就有人来了。
那胖男人来到摊位前,看着摆放整齐的十几样木雕,不时地轻点下颌,然后道:“手艺不错,已是登堂入室,有着宗师风范,可是你自己雕琢的?”
许知秋颔首示意。
胖男子更是欣赏道:“年纪轻轻就能雕琢出如此木雕,实在是厉害,想来日后也大有作为,嗯,正好过几日便是我家老爷子过寿辰,那就买一头麒麟吧。”
男子将麒麟雕像拿在手中,随后有些惊讶,“嘿,这黄桃木雕琢的东西怎的如此沉?”
他将雕像翻来覆去地看一遍,见没有作假之处,便也不做计较,直接开始问价:“这头麒麟你打算卖个啥价钱?”
许知秋轻描淡写般地说道:“五百两银钱。”
“五百两……啥?”胖男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紧忙道,“你是说五百两?我没听错吧?”
许知秋点头道:“的确是五百两。”
这下就是宋浩也傻眼了,看着许知秋以为他疯了。
胖男人直接恼怒骂道:“好啊,好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不想卖给我就直说,何必这般故意抬价,五百两银钱,你以为自己是谁?这雕出来的东西还能是金子做的不成?”
面对质问,许知秋却是不急不慢,平缓地说道:“虽不是黄金做的,但不论是谁来买,都是五百两。”
这下胖男人直接甩袖走人,边走还边骂道:“疯子,真是个疯子!”
等人走远了,宋浩直接跳了起来:“你真是最最最傻的大傻蛋,你是怎么想的?一块木雕竟是要卖五百两,天啊!我活这么大都没见过五百两,难不成你真是个疯子?”
许知秋笑而不语。
宋浩继续说道:“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好不容易来个人,硬是被你给气走了,刚才那家伙肯定很有钱,你要是卖五两银钱,说不定就成了,真是的!”
许知秋看着比自己都要心急的宋浩,轻笑着说道:“价有所值,已是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