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老僧?
许知秋微眯起双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诧。
莫文舒直接惊得跳了起来,落地时不慎崴脚跌了个大跟头,他也顾不得痛,指着寺庙殿内,一脸如看鬼神般惊叫道:“和尚……庙里有个老和尚!”
说完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言,生怕惊扰到那不知是鬼魂还是活佛的老僧人。
许知秋亦是看不透彻,止步在寺庙院门,没有踏足入内。
这望仙山怎会有寺庙存在,以往可是从未听人说过,便是连传闻谣言也不曾有过,而且庙内还有和尚在禅坐念佛,当真是说不出的诡谲。
莫文舒忍着痛从地上爬起,若不是身旁有人给自己壮胆子,只怕今夜就是侥幸不遇到鬼怪袭扰,也要被这山林内的怪像吓得魂飞魄散,惊死而去。
“恩人,这寺庙该不会是鬼怪施法变出来的吧?我看咱们还是躲远些为妙,不然要是着了鬼怪的道儿,咱们可就没命再逃出去了……”
莫文舒想起以前庄子内听到的那些怪谈,老人们每晚蹲着饭碗在门前唠嗑时都会说几件怪事,最让他不能忘的就是鬼怪施法骗人性命的事儿,说是鬼怪能将一座破烂草屋变成富丽宫殿,还能将石头变成金字,要是一时真信了去,那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稀里糊涂就到了地府去。
是以莫文舒觉得眼前这座寺庙说不得就是鬼怪变出来的。
为了就是迷惑他这种胆小害怕的人。
不过许知秋却觉得事情没那般简单,这寺庙若真是鬼怪以幻术变出来的,没道理他会看不穿,且要是真到了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地步,那就只能证明这鬼怪的实力已是在鬼卒境(筑基)之上,如此何须这般麻烦,直接前来索命就是。
再者妖邪鬼怪最是讨厌佛家。
怎会压着厌恶弄出座寺庙来。
想了想,许知秋觉得这座寺庙或许真与佛家有关,于是凝神提气,迈步踏足其内。
“恩人!”莫文舒见许知秋只身踏入寺庙,急的团团转,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独自逃跑,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闯了进去。
“咚——”
刚一进入庙内,许知秋便听有一道钟声响起,悠扬空灵,浑厚深远,似是从时光长河的彼端而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意境。
当这道钟声漾过身躯,穿透神魂的刹那,许知秋不禁觉得自身神魂仿若被灵泉泡过,变得更为凝实,就是不知这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
莫文舒后脚跟着踏入庙内,同样也听到了钟声,这钟声庙外听不到,两人却并未一同入庙,但皆是只听到一声钟鸣响起,甚是神奇,听到钟鸣时,莫文舒本是惊慌不安的心渐渐落于平静,就连平日里觉得不太灵光的脑袋也添了几分清明。
“……钟声,哪里来的钟声?”
莫文舒四处张望,却并未在寺庙内见到任何大钟。
他晃了晃脑袋,挠了挠额角,最后紧跟着许知秋进入正殿。
寺庙殿内并不算宽敞,仅是那尊宝相庄严的佛像就占去大半,佛像看起来像是金子铸造而成,越是离得近些,金光就越是明亮,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不过说来也怪,当两人全部跨过殿门后,佛像金光忽地又消失了。
一切归于平凡。
许知秋愈发觉得这寺庙不简单,他站在殿门前的空地,望着蒲团上打坐的老僧,对方竟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像是不知道有人来访一样。
莫文舒欲言又止。
许知秋见老僧人无有动静,心想这僧人是真不知有人进庙,还是假装不知,又或者是已经死去,本就不能言语?
他看不透这僧人。
对方的气机如同被云雾遮掩,不露分毫。
沉默稍许,许知秋瞧这老僧人仍是不言不语,闭目打坐,如同一块石头,便随地而坐,亦是没有出言惊扰,仅是目光在佛像与老僧人之间游离徘徊。
莫文舒起初有着唤醒老僧人的心念,但见许知秋不说话也
就跟着闭上嘴,随后坐在许知秋的身旁,不敢乱动。
如此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许知秋冥想吐纳,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可就是苦了身边的莫文舒,坐得屁股都是有些发痛,腰部、颈椎都是酸得不行,有心想要起身在殿内走几步,可又没那个胆量,想着难受些就难受些吧,只要今夜一直能像现在这样平静也是值了。
不过事与愿违。
亥时初,夜间的阴气已是盛起。
望仙山内的妖邪鬼物开始夜游。
莫文舒不经意间地抬头一瞥,恰好瞧见有两道鬼魂在寺庙院外晃荡,惊得他险些叫出声,紧忙向着身后挪了挪。
倒也不是他开了窍,一眼就能分辨鬼物。
实在是那两道身影太过吓人。
一人年迈,身穿布衣,腰间插着镰刃,身后背着竹筐,看起来像是采药郎的打扮,就是脑袋上破了个洞,有一只手从破洞处探出,无意义地摆动着,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另一个是个中年汉子,他的脑袋能扭到身后,一张粗犷的脸孔与背部是一侧,走起路来也是倒着走,这如何能是活人?
是以莫文舒仅是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不是人。
莫文舒以手堵嘴,眼睛瞪得溜圆,就算这寺庙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静下心神,可依旧摆脱不了内心更深处的恐惧。
“恩人……”如同蚊呓般的声音自喉咙间挤出来,莫文舒见那两道鬼魂向寺庙走来,便害怕对方会闯进来,于是忍不住用肩膀碰了碰许知秋,示意有事发生。
许知秋睁开双眼,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两个游魂野鬼,面色上未有丝毫变化,他再是转首看了一眼老僧人,而后语调平稳道:“只是两个野鬼罢了,应是没胆子闯入寺庙,无需惊慌。”
莫文舒也想让自己不慌,可亲眼目睹鬼怪出现,怎么也是静不下心。
而那两个野鬼正如许知秋所说的那般,只敢在寺庙外游荡,并不敢踏足寺庙。
这时,更远处突然有很大的声响传来,像是古树折断倒塌所致。
“砰!砰!砰!”
那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莫文舒抬眼眺望,好悬没被眼前一幕吓晕死过去,只见寺庙外的山林里,一条体长足有百丈的巨蟒出现,它的身躯过于庞大,两只眼睛像是灯笼般明亮,爬行时尾巴一甩,就将两侧的古树撞断,这才引起一连串不小的动静。
“蛇……是大蛇……好大的一条蛇……”
莫文舒觉得自己这下可是死定了,为老母寻的山灵芝还未找到,自己却要葬身蛇腹,一想到老母可能在悲伤中死去,莫文舒就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在殿内佛像前大哭起来。
许知秋望着那条巨蟒,双眉微皱。
毫无疑问,这是条妖蟒,仅是从那近百丈的身形来看就实力不俗,应是离化形不远了,这样的妖物已不弱于练气巅峰境的修士,估计开启灵智在山林内修行的时间已至百年有余。
通常来说,如此修为的妖物早已灵智不低,与人无异,且知晓修行的艰难,万事都会谨慎小心,以免百余年苦修尽毁一旦。
可眼下也不知是怎的,突然窜出来的妖蟒竟是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向着寺庙冲来,任何阻拦都被它蛮横撞开,看那灯笼大小的竖瞳内有着浓郁的杀意,始终都是盯在许知秋身上。
估摸着问题的根源就在许知秋这儿。
可许知秋也不清楚妖蟒为何要如此,他并不记得与这妖蟒结过仇怨。
“嗯?”
“……是因我而来?”
许知秋看着硕大骇人的蛇头,正欲一念以飞剑术将其抹杀,突然又放弃了。
他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当初与县衙捕快来望仙山搜寻失踪的猎户时,曾亲手斩杀过一条妖蛇,当时那条妖蛇的实力很弱,体型也并不如眼前这妖物,但两蛇身上的斑纹有些相似,可能是有着血脉上的联系。
“所以……这是寻仇来了么?”
许知秋盘坐在地,没有动。
妖蟒已是冲至寺庙跟前,那两个游魂野鬼也被妖蟒的气势吓得退避三舍,不敢靠前。
“嘶嘶,嘶嘶——”
蛇信子不停吞吐,那股子腥臭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着,直让人作呕。
莫文舒对着佛像拜了又拜,回头望去一眼,骇人景象如烙印般印在脑海,那百丈长的蛇妖盘起身子,半截蛇身能将寺庙卷在其中,比人身还要大的头颅向下探去,露出巨大尖锐的毒牙。
“嘶!”
一声急厉的嘶鸣。
蛇妖朝着许知秋的咬去,看架势是打算一口将其吞到肚子里,让其惨死腹中。
然而就在妖蟒的头颅探入寺庙院内的那一瞬,许知秋与莫文舒皆是发现殿内的佛像突然有了变化,原本盘坐在金莲内,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目含慈悲的佛像,仅在眨眼不到的时间里就变得通身青黑,怒目而视,右手向内垂当腰侧持剑,左手屈臂开肘仰掌指端向左持索,身后光焰如迦楼罗之势。
看到这般变化,两人皆是一怔。
而后就见到佛像挥动手中宝剑向殿外隔空斩出一剑……
一剑斩出,有雷音梵语在殿内响起,紧跟着,耀目金光形成一道匹练斩向妖蛇的头颅,金光所过之处,后方还有火焰燃烧,就是虚空无一物,也能自燃不息。
“噗嗤!”
一声轻微的声响。
金光毫无悬念地穿过蛇妖的身躯,继而崩碎成一阵绚丽的光雨。
与此同时,妖蟒的头颅与身体分离,自空中砸落,直直地砸在寺庙院内,头颅以下的蛇身则是砸落在寺庙院外,血水如河流般四处流淌,将泥土都染成了暗红,腥气也更加浓郁起来。
许知秋再看佛像,佛像又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若非有蛇妖尸身作证,这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谁能想到这佛像竟是能有这般变化,且威势如此厉害。
就方才斩出去的那一剑,就连许知秋都感到有些心悸,若是此剑斩向的是自己,那多半也是难以抵挡。
“好厉害的一剑!”
“仅是随手间就有如此威势,这佛像究竟是有何来头?”
许知秋正心想着,莫文舒已是有些痴傻,他万没有想到佛像竟是真的显灵了。
他眨了眨眼,看向许知秋讷讷地道:“恩人,我不是眼花了吧,你刚才是不是也瞧见了?佛像……佛像祂变了,刚才手里多了一把剑,一剑就将那大蛇给除了。”
许知秋颔首,示意莫文舒并未看错。
便在此时,忽然有沙哑的咳嗽声响起,两人的目光瞬间盯在佛像下方,就瞧见蒲团上的老僧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一手转动佛珠,一手轻掩口鼻,咳嗽个不停,就像是得了重病,即将死去的模样。
许知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这样过了十几息的时间,老僧人终是勉强止住喉咙间的咳嗽,回身望向两人,语调缓慢地说道:“破庙老僧,两位小施主能是找到这里来,就是与我佛有缘,善哉,善哉。”
一句话说完,老僧人双手合十,对着两人行佛礼,看起来慈眉善目,无有半点恶意。
莫文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参拜。
许知秋迎着老僧人的目光,双手合十还礼,而后说道:“这寺庙虽是在深山远林之中,却算不得是破庙,就是简陋了些也不碍,读书人的书里有句名言,说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庙内有这尊大佛,就是再破些也是极好的。”
老僧人闻言,那慈眉善目的面相愈发和善起来,他看向许知秋,含笑着说道:“小施主真是个妙人,老僧虽是只与小施主头次相见,但却觉得小施主与我佛门有缘,不知小施主可愿入我佛门,成为金刚护法?”
许知秋看着老和尚的那张脸,颇为认真地回应道:“入佛门,且恕在下并未有此念。”
老僧人听后面色无有变化,仍是含笑道:“佛缘妙不可言,小施主不必急于一时回绝。”筆趣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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