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67章

话刚出口,项亭就意识到了不妥,立刻闭上了嘴。

聂辰却从柯行舟的表情中意识到什么,猛然回身盯住了项亭:“你还知道什么?”

“……”项亭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只是看向聂辰的眼神有些狐疑,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聂辰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总觉得好像又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这种感觉自从柯行舟接触玄学以来,就时常出现在他的心头,让他一度陷入焦虑和不安。

原本他靠自己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强行学透了那些玄学基础知识,又在后来的一次意外中发现自己的血肉能够为柯行舟所用,就再也没有过这么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现在却在项亭的目光下,再次意识到了自己跟柯行舟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一道将他和柯行舟分隔开来,越推越远的鸿沟。

聂辰的心往下沉了沉,目光更加冷厉:“你到底是谁?”

项亭察觉到了他的敌意,表情困惑又有些无奈,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只是道:“不记得也好。但你大可不必把我当成你们的敌人,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说罢,神色复杂的看了柯行舟一眼。

“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否则等你全都想起来的那天,或许会后悔莫及。”

“后悔什么?”柯行舟很不理解。

他只不过是分给老太太鬼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德而已,对于以前的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但对于现在的他,那点功德根本算不上伤筋动骨。

何况只要逍遥宗还在,他的功德就会一直上涨,很快就会补上这个缺口了。

至于老太太鬼,从她投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已经结束。

投胎诞生的是一个全新的人,他还不至于连这种简单的因果都分不清楚。

柯行舟很想让项亭说明白一点,但却敏锐的察觉到,就在项亭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周围的空气好似突然凝结了起来。

一道玄之又玄的力量笼罩住了这片地方。

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项亭的额头几乎是瞬间就渗出了汗水,微不可察的闷哼了一声。

之后不论聂辰和他如何追问,项亭都只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不肯再透露更多,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楼下,张扬的红色超跑吸引了许多人的瞩目。

车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在拒绝了第不知道多少个男性的搭讪后,瞥见从一楼大厅走出来的项亭,扬起皓白的手臂朝他挥了挥。

项亭沉着脸看了一会儿,才在红裙女孩的催促下上车。

一阵张扬的引擎声响,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项亭整个人被强大的后坐力甩在椅背上,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冷的开口:“超速,扣3

分,罚款200。”

hellip;hellip;车速顿时就慢了下来。

▌修喵啊修喵提醒您《我,五行缺钱》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可惜为时已晚,项亭已经拿起手机举报了这辆车,女孩随即就收到了违章通知。

女孩顿时怒不可遏:“畜生!!我在你这工作,一个月才给七百,油费都不够扣的,你还举报我!这破工作,你信不信本小姐不干了!”

项亭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只是疲惫的靠在副驾驶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我又不是公民!”

项亭睁开仅剩的右眼,侧过头看她:“你是。”

“……”女孩不跟他争辩这个,不满的瞥他一眼,“不是说去抓邪道?那两个邪道一早就被带下来了,你还在上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干什么了?”

项亭一开始沉默以对,正当女孩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开口了:“我见到了他和聂辰。”

“那不是很正常?天眼那边一直盯着他们两个,早就跟你说过他们两个也在了吧?”女孩不以为意,“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连这个都能忘记?”

项亭却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他还是他,甚至又把自己的功德给了别人。但聂辰……我突然怀疑我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

公寓里,聂辰眸光沉沉的盯着项亭离开的方向。

蓝行不敢继续待在这套公寓,还是打算补上外立面之后卖掉,跟柯辰逸两个人一起恍恍惚惚的告辞离开了。

物业经理被刷新了三观,跟他们一起走的,临走前还握着手机疯狂打字,一定要跟家里人好好八卦一下这次神奇的经历。

委托人都走了,柯行舟他们自然也要打道回府。

朱褚全程只敢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直到聂辰率先坐进车里,才敢小心翼翼的凑到柯行舟身边,压低声音问他:“师父,刚才那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换了便衣的警察,但刚刚那些警察过来,又跟项亭不太熟悉的样子,还跟局里确认了一遍身份才继续做事。

正常警察应该也不会对功德金光这些东西这么了解吧?

柯行舟收回思绪,淡淡跟他解释了一下项亭的身份,说起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时候,不由得顿了顿。

特殊事件处理局……

项亭开口的时候,他就仔细回忆过了自己懂事以来的经历,记忆里面并没有任何缺失的部分。对方跟聂辰也很熟悉的样子,但聂辰也完全不记得他。

他有一种预感,项亭说的大约不是他和聂辰这一世的事情。

但上辈子么?

柯行舟沉默了一下。

从他认识陆离以来,他就一直在试图查清楚自己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落到连维持正常生活的功德都不够——按照常理来讲,如果他的功德真的这么低,当初投胎的时候就不可能投入人道。

可他不但投胎成了人,还拥有玄学天赋,甚至

好运的被换到了一个富足的家庭。

更有甚者,陆离翻遍了命簿,竟然都找不出他的前世。硬是逼得陆离自己开发了一个办公软件,把命簿上的信息整理成数据,一点点塞到他的数据库里面。

结果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

连陆离都查不到他的前世,人间的组织怎么会知道?

种种谜团围绕着柯行舟,他瞥见朱褚打开公众平台进行日常账号维护的时候,不由得想起来,项亭的命运似乎也一直笼罩在迷雾之中。

他先前以为项亭也是道士,看不见他的命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可现如今跟九龙观的那两个假道士一比,他才发现端倪——

项亭的命运并不是被遮挡住的,也不像正常道士一样,因为充满了千变万化的可能性,而让人无法捕捉到确切的方向。

他第一眼看见项亭的时候,完全能够看穿他平静而不普通的一生,直到后来意识到不对劲,才发现他的每个人生关键节点都是模糊的,并没有明确的画面。

这种感觉就好像看电影,镜头之外的内容就是薛定谔的猫,在电影没有描述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那些过往究竟是否发生过,又是以什么缘由发生的。

但这种情况本来是不应该发生在柯行舟身上的。

他拥有天眼,大部分人的命运他都能一眼看穿,哪怕是面对无法完全看穿的人,他也更应该是上帝视角,而不是观众视角。

在项亭身上看到的内容,更像是人为设定好的一个人生计划,以画面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柯行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朱褚发完日常的科普微博,发现师父好像有点不开心,以往做完法事都抱着手机不撒手的,一天看八百遍那个“功德提款机”APP,今天却一眼都没有关注,直接将手机塞在了口袋里。

先前项亭说的那番话他其实没怎么听懂,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师父,只能求助的看向师弟。

谁知道师弟也是一身的低气压。

往常总是厚脸皮往师父身边贴的人,此刻连二郎腿都翘到另外一边,不偷偷的去蹭师父的小腿,暗戳戳的争宠了。

他张了张嘴:先前蓝先生好像说这附近有个酒吧?要不我们hellip;hellip;⒖_[(”

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身上一凉,刚刚一直沉着脸色看窗外的师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侧目朝他看了过来,那眼神简直好像他是什么罪人。

聂辰冷冷开口:“不要。”

朱褚:“……哦。”

不要就不要,这么凶做什么?

说起来自从聂先生成为了师父的徒弟,他这个大师兄真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朱褚委屈巴巴的看向柯行舟,想让师父替自己主持公道,谁知一扭头就看见聂先生换了一边坐。

他一改先前紧绷的坐姿,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穿着西装裤的长腿从他们对面伸过来,翘起的高度正好在师父的小腿侧面靠上的位置,只差一点点就贴到大腿上了。

皮鞋的鞋尖被擦得锃光瓦亮,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车子的行驶,若有似无的贴近。

朱褚就见师父的目光一下子凝实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聂辰,连眼角余光都不分给他了。

朱褚:“……”

真是好卑鄙的争宠手段!连告状的机会都不给他,果然是狡猾的资本家!

他愤愤不平的抬头,结果刚对上聂辰平静的视线,就怂怂的缩回了脑袋,目光也下意识的挪开了。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光,他泪流满面,十分悲痛的心想:算了,这段时间他还得跟着师弟学画符呢,不能这么快跟他撕破脸。

何况刚刚师弟也保护过他的。

要不是师弟机灵,他都没想起来自家宗门的官方账号是用法物流通处的营业执照申请的,被两个邪道问住可就太丢脸了。

如此看来师弟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说不定只是在意当初师父不愿意收他为徒,所以才这么粘人,还喜欢跟他争宠。

等着他学会画符的!

到时候他把网店销量提上来,将功补过,师父一定不会再受师弟迷惑,会重新重视他的!

朱褚委委屈屈的安慰好了自己,当场奋发图强,在脑海里回忆起符咒的画法,渐渐的竟然真的专注起来,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车厢内一时间寂静下来,三人各怀鬼胎,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回了拍摄基地。

朱褚还要回出租屋那边,聂辰让司机把他送回去,自己却下了车,跟在柯行舟的身后往基地里走。

很快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因为柯行舟一直走出去很远,才忽然注意到他的跟随,回头无语的看他: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柯行舟的耳朵还有点红,脑海里回放着先前在车上聂辰大胆的举动,语气不是很好,还瞪了聂辰一眼。

聂辰倒是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转移话题:“关于项亭这个人,你有什么想法么?”

柯行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是真的打算谈正事,便稍稍放下了戒心。

有关过去的事情,他确实只能跟聂辰交流,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将车上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找了条长椅坐下来。

《全能偶像》的选手们还在刻苦训练,音乐声和练舞时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远远的传过来,练习室的灯光照在他们两个的身侧,将他们的影子叠到了一起。

柯行舟将视线从影子上挪开,呆呆的开口:“我不认识他。”

一路上盘旋在心头的那口郁气顿时散了,聂辰微不可察的舒出一口气,身体贴近了柯行舟:“我也不认识他。”

京城的春夜还是很冷的,小风一吹,身上的温度就能散得干干净净。

柯行舟因此没有注意聂辰的靠近,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半晌后才恍惚的开口:“但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是认识他的。”

聂辰一顿。

“怎么说?”

“他说我‘又’把功德给了别人的时候,给我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柯行舟慢吞吞的解释,“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喝的孟婆汤也没起作用?”

要不然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自己完全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聂辰:“……”

“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聂辰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柯行舟的手,“你的鬼差朋友怎么说?”

柯行舟一开始是想要挣脱的,但聂辰的手掌心太暖了,跟小火炉似的。他迟疑了一下,思绪就被聂辰的话带跑。

“他找不到我的前世。”柯行舟顿了顿,“他本来只是好奇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活成这个鬼样子,结果一直到开发出了一整套办公系统,都没找到答案。”

柯行舟本来不打算跟聂辰说这些的。

毕竟两个人的关系现在有点尴尬,他跟陆离认识,也是他们两个分开之后,他觉得聂辰和陆离最好永远不认识,这样子他面对陆离的时候不至于太尴尬。

但现在牵扯到一个认识他们,他们却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好计较太多了。

谁知道聂辰听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所以他知道我们的事情?”

柯行舟:“……”

他有点炸毛,聂辰却把他另外一只手也拉了过来,用热乎乎的掌心包裹着,转移话题:“所以项亭的消息,应该不是地府那边拿到的。”

柯行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飞速转头看了眼练习室那边,还好没人在窗户边闲逛。

他皱着眉头看了聂辰一眼,想抽回手,但又被寒风吹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连命簿都查不到的事情,人间的组织怎么可能查到?”柯行舟说出了一路过来的疑惑。

转世投胎,跟以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从身体到灵魂,完全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个体。哪怕是地府那边,也只能依靠转世投胎的记录来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柯行舟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对方难道还有其他的辨认方式?

视野中旺盛的功德金光忽然动了动,柯行舟看着那多到几乎将自己溺毙的功德金光,忽然灵光一闪:“……他该不会是看功德金光认出你的吧?”

这样旺盛的功德金光,简直比柯行舟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了。

哪怕是谢鞍,家里从祖上开始就一直行善积德,积累到他这里,也只是比普通人强盛一点,更容易避开祸事而已。

哪里像聂辰,简直像是个行走的功德库。

只是通过功德金光认出聂辰还好说,他现在的功德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寒碜的样子了,项亭又是怎么肯定他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的?

柯行舟百思不得其解,又将项亭奇怪的命理跟聂辰说了。

“……我觉得我看到的那些画面,只是他想让我看见的。”柯行舟总结。

聂辰也不禁沉思起来。

“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柯行舟果断摇头:“不能

。”

他虽然修习道法,能够帮助一些人转运?_[(,但一切都是在天道允许范围内的。就连那些邪道,所谓的帮人改命也不过是用其他的代价来做替换。

再高深的手段,也不过是改了运势,而无法真正改变一个人的命理。

更何况项亭给他看的命理根本就是假的。

柯行舟道:“我先前看的时候,他今天应该正在加班,不会出现在公寓那边。但他今天出现的时候,命理就改变了。”

聂辰:“既然不可能是真的,那会不会是障眼法?”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柯行舟想到了九龙观的那两个假道士,不也轻易的骗过了他?

可能够轻易的骗过他的天眼,说明对方的实力应该在他之上许多才对,那两个假道士的实力却着实一言难尽了些。

想到九龙观的两人被老头鬼吓得满屋子乱跑的样子,柯行舟沉默了一下。

思考了许久都没有个答案,柯行舟不想在这里吹冷风了,站起来准备回去睡觉。

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聂辰拽着,他这么一起身,直接被拽得往聂辰身上倒去。

聂辰连忙松手去保护他,两人直接抱了个满怀。柯行舟两只手都被聂辰抓住了,抬起头的时候还撞了下聂辰的下巴。

这一下两个人都不由得痛呼出声。

“啊!”

“嘶……”

寒冷的夜晚,这两声不大不小的,刚好练习室那边的音乐也停了,就显得他们两个的声音格外的大。

四目相对,聂辰灰绿色的眸子暗了暗,呼吸即刻变得有些沉。

柯行舟心头一跳,挣脱开聂辰的手就要拉开距离,后脑却被宽大的掌心覆盖住了,聂辰整个人迎了上来,滚烫唇舌贴在冰凉的嘴唇上时,他竟有种灼伤的错觉。

烫得他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

本就因为思考而变得有些混沌的脑子顿时更加迷糊了,他迟疑了半秒,忘记紧闭的唇齿就被强势的闯入,连呼吸都被染上了灼热的温度。

天空中一轮尖尖的弯月,柯行舟愣愣的被聂辰带动,呼吸逐渐不稳。

也不知道是最近被聂辰偷袭得多了,还是因为今天难得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起商量事情,让他多少回忆起了当初两人相依为命的过往,柯行舟竟然本能的回应了几次。

两下几乎算不上鼓励的推搡,却被聂辰当作是邀请,不知什么时候横在他腰后的手臂紧了紧,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

柯行舟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片地方烧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聂辰带到了树后,一个保安开着巡逻车慢悠悠的经过,正好路过他们刚刚坐着的长椅。

柯行舟来不及庆幸,聂辰的唇就再次附了上来。

这一次的动作轻柔许多,却格外的缠人,温情的挑动柯行舟的每一根神经。

只是微弱的水声在寂静的环境中仿佛被无限放大,存在感极强,柯行舟心里很是慌张,甚至疑心练习室那边都会听见。

正这么想着,眼角余光就瞥见聂辰的身后,练习室的窗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谢鞍浑身热汗,关了音乐呼呼的喘气,一边擦汗一边往窗边走,还在担忧的嘀咕:“哥怎么还没回来?朱褚不是说他们已经到了么?我再给哥发条短信好了……虽然哥都一个多小时没回我了……”

屋内的暖气开得太足,练习室是开了一条窗缝的,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柯行舟悚然一惊,他们怎么跑到谢鞍的练习室旁边了?

还离窗户这么近!

立即按住了聂辰钻入他衣服下摆的手,柯行舟哆嗦着手摸自己的衣服口袋。

好不容易从凌乱的衣服上找到口袋,摸到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静音键,下一秒,柯行舟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谢鞍一顿,狐疑道:“哥?你在外面吗?”

他快步走到窗边,整个人趴在玻璃上往外看,目光正对着窗外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