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人家最听不得“免费”两字,一时间刘特助被老年鬼们团团围住,堵得水泄不通。
基地里的善鬼们年轻一点,本来对这种活动不怎么心动的,但耐不住老年鬼们都很热心,拉着他们就往里挤。
一边挤一边还跟他们科普:“年轻人不要看不起免费福利!别看只有一扎香烛和十颗元宝,够你吃上好久的饱饭了!你们知道鬼不吃饭有多难受吗?”
人死后虽然不用进食也死不了,但鬼魂却依旧是需要吃东西的。
香烛、贡品这些可以直接吃,元宝和冥币则是他们在地府那边生活需要用到的货币。
但现代的人都不兴时常祭拜了,很多人只有在清明和鬼节的时候才会给过世的亲人烧点东西下去,其中还有不少人上当受骗,买的是假冥币。
这就导致鬼魂们的日常生活十分拮据,像是香烛这种可以存放很久的东西,都是保存起来,等到哪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会拿出来吃几口。
年轻鬼们在这个地方游荡,其中也不乏许久没有吃过新鲜贡品的,有的甚至在阳间都没有了亲人,更是饿了不知道多少年,闻言也都不嫌弃一扎香烛和十颗元宝少了,纷纷在喷泉前排起了长队。
好不容易把所有善鬼的简历和应聘岗位都记录完毕,刘特助从鬼群中挤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双腿软得跟面条一样。
再怎么高级的打工人,也是会怕鬼的。
只是跟失业带来的恐惧相比,一些碎嘴子还没文化的老鬼显然不算什么——
一个月六位数的工资呢!他说什么也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坚持到把资料送到聂先生的手上,刘特助痴呆了很久,感觉自己时刻运转着的大脑都停止了转动,有种魂魄都即将要离体而出的错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就好像整个人躺在云端,从身体到大脑都全然的放松,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他都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睡一觉了。
……不行,他还在上班……可是真的好困……
刘特助眼神逐渐涣散,几乎要彻底抵抗不住那种排山倒海一般压过来的睡意,呼吸也慢慢的变得微弱而缓慢。
柯行舟有点别扭的从聂辰手上接过资料,后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及时放手,纸张在两人的手中骤然绷紧,那一瞬间的拉扯感好似要将两人拽回到曾经。
聂辰缓缓开口:“等等别走……我有话想说。”
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低沉的嗓音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柯行舟的耳垂上轻轻扫过,产生的酥麻痒意瞬间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柯行舟的耳朵向来敏感,这一下几乎令他呼吸停滞,心跳失速。
他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有些慌乱的转开视线,谁知却正好扫到一旁本该识趣避开的刘特助。
对方表情恍惚,瞳孔都散开了,情况明显不对劲。
柯行舟飘远的心神
迅速回笼,一把将资料塞回聂辰手上,沉声开口:“离魂了。”
聂辰:“……”
柯行舟已经并指成剑点在了刘特助的眉心,与此同时,低声念了两遍安神咒,运起手掌往刘特助的额头重重一拍。
刘特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飘飘然的那种感觉瞬间消失了,眼前的景象也变得凝实起来。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柯行舟:“夫……不是,柯大师?”
柯行舟:“?”
狐疑的看了一眼刘特助,柯行舟对他一开口说的那个字有点在意,但毕竟跟人家不熟,他就没有多问,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护身符递过去。
“你近期跟阴魂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神魂不稳,差点直接离体而出。戴着这东西,回去多念念安神咒,不要靠近阴煞的地方。”
看着柯行舟手上小巧的符纸包,刘特助第一反应没敢动,眼神请示了一下聂先生。
聂辰眸光沉沉,落在柯行舟冻得发红的指尖上,手指不自觉的摸索着资料纸张上残留对方体温的地方。
察觉到刘特助的视线,他抬眸回看过去,顿了下,微微点了下头。
刘特助这才放心的接过。
柯行舟:“???”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跟刘特助说话,对方老看聂辰做什么?
刚要开口质疑,聂辰就已经抢先对刘特助吩咐:“照青云观的市价给他。”
刘特助正因为自己刚刚的嘴瓢和下意识行为而懊悔,此时听闻这话简直如蒙大赦,连忙表示自己现在就去取钱,逃也似的离开了。
柯行舟:“……”
谢鞍伸长了脖子往善鬼们那边瞧,见他们随手一翻,手上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不由得十分羡慕。
看见刘特助离开,他还当柯行舟这边的事情已经谈完了,悄悄问柯行舟:“哥,他们那个法术好神奇啊,我死了也能学会吗?”
“……”柯行舟心想这是什么问题,拍了下他的脑袋,“不是什么法术。烧给死人的东西都要先到地府那边登记过,然后由鬼差统一派送到对应地址的。”
说到这里柯行舟忍不住想起陆离那小子,一个实习判官都忙成那样了,地府的派送系统还能正常运行吗?
聂辰的目光因为他的动作落在谢鞍的头顶,眸色暗了暗,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不由得越发深沉。
三年时间几乎没有在柯行舟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跟柯行舟对他的陌生不同,他几乎熟悉柯行舟每一个细微表情代表着什么。
他在想某个人。
手机忽然震动两下,聂辰的视线顺势垂落下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的称呼时,呼吸变得更加沉缓。
“抱歉。”他打断柯行舟跟谢鞍的对话,目光虚虚落在柯行舟身侧,“家里有点事情,我可能要先告辞。之后的事情可以找刘特助,我会让他全权负责跟进。”
柯行舟摆摆手:
“算了吧,他神魂不稳,再跟这些阴魂多待一会儿,恐怕真要魂魄离体了。我自己到时候再找别人来管理好了。”
他就事论事,但话音刚落,就见聂辰忽然抬眼看了过来。
“别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聂辰眼神中的失落直白到旁边的谢鞍都瞧出来了,诧异的看过来。
柯行舟头皮一紧,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被聂辰再次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聂辰深深看了他几秒,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终还是垂下视线,接起电话转身离开。
“聂先生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啊……”看着聂辰离开的背影,谢鞍发自内心的感慨。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因为没有帮助到别人,而失望到眼神都黯淡无光?
至少他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谢鞍感慨完,回头瞧见喜气洋洋的善鬼们,终于想起来问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对了,哥。阴间的鬼魂竟然真的能在阳间找到工作?而且我刚刚看刘特助面试他们的时候,提到了好几次《全能偶像》和鬼屋,怎么我们节目这么快就有商务联名了吗?”
“……也不算是联名吧。”柯行舟含糊的说道,默默转移了目光,看向那边还沉浸在免费福利喜悦中的善鬼们。
鬼群已经根据工作岗位,自动自发的分为了好几个队伍。
其中老头鬼和老太太鬼站在队伍前面好久了,固执的拒绝所有鬼的帮助,正头对着头凑到一起,眯着老花眼看临时工牌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我看看你的啊……吊……吊死鬼?这不是我先去应聘的岗位吗?!”老太太鬼声音猛的拔高,“当时不是说这个角色要女的?凭什么我被调剂去了售后接待,你却能去演我想演的角色!”
她当时可是仔细比对过的,演员组里面就这个吊死鬼最轻松了,只要在半空中飘着就行了,除了偶尔翻个身之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那抠门的臭老头凭什么?!
“不行,我得去跟他们掰扯掰扯!”
她说着说着就要去找刘特助理论,结果去到喷泉边却只瞧见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刘特助非常有先见之明,提前向青云观的道长们购买了一沓开眼符,并认真的学习了开眼的咒语。
跟随聂辰离开前,他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了助理,让他来协助柯大师处理后续的事情。
可怜助理刚刚还在高兴不用继续面对聂先生的低气压,按照刘特助留下来的使用说明,将两张黄符贴到太阳穴上,又念了一遍咒语之后,再次睁开眼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啊啊啊啊啊!!
助理现在恍恍惚惚,想到自己先前竟然还在心底里暗暗质疑过聂先生请道长来做法事的决断,并且豪气的拒绝了刘特助帮他购买护身符的提议,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傻透了。
原本只是一个人待在旁边,看着
鬼群在那边叽叽喳喳,助理的心理阴影面积就够大的了,正在试图自己慢慢消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鬼影直勾勾的朝自己冲了过来。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助理只觉得头皮一炸:“啊啊啊啊啊啊啊佛祖耶稣道祖上帝太上老君!啊啊啊救命!!”
老太太鬼:“……”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自家的神仙都喊不对的?
这几个哪个能管他们善鬼哦!
暗暗鄙夷了一番助理的神学知识水平,老太太拿出了自己的临时工作证,在助理尖叫声的间隙里说明了来意。
发现对方好像说话还挺有条理,态度也不像是很凶悍的样子,助理终于缓缓的按捺住了惊恐的情绪,战战兢兢的看了眼老太太鬼的临时工牌。
……这不是刘特助刚刚让他去附近打印店赶制的东西吗?
他当时还在奇怪《全能偶像》第一个联名为什么会是鬼屋,而且这么小一个项目,区区员工的临时工牌,怎么就需要身为刘特助的助理的他来亲自处理?
原来根本就不是用在人身上的东西哦!
助理一边听着老太太鬼的诉求,一边心神恍惚的想原来刘特助刚刚把他们全都支走,竟然是在独自处理这么艰巨的工作?
呜……难怪他每次说起要以刘特助为目标努力的时候,其他助理看他的眼神都那么意味深长呢。
他果然还是差得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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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鬼铩羽而归。
拆迁房的善鬼们纷纷围拢过来,询问她情况如何,向来风风火火的老太太鬼却罕见的显露出了迷茫。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没听懂,好像就是咱们这个工作是签了合同的,签了就不能反悔了,否则就算是违约,要赔偿公司损失什么什么的……”
作为一只清朝老太太鬼,要她理解现代公司制度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别说是她,其他的善鬼也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只总结出来一个结论:
这工作暂时辞不了,不然要赔钱。
众鬼喜悦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忐忑,毕竟不论是拆迁房那边来的,还是拍摄基地原本的善鬼,都是没怎么参加过工作的。
骤然一听这么个条款,忽然就有一种签了卖身契的既视感。
好在先前吓到蒲离的那个年轻鬼站了出来,磕磕巴巴的跟他们解释一番,说明现代打工人就是这样子的,更高端一点的人才还要签竞业协议呢,离职之后都不让从事跟之前相关的工作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却又忍不住畅想起来,如果自己也能混到那种地步的话,以后子孙后代下来了,会不会也以他们为荣哦……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想起来:“对了,你刚刚不是去问为什么不让你演吊死鬼的事情么?那边说了是因为什么了吗?”
说起这个老太太鬼就忍不住生气:“他说是我身体条件不符合招聘要求!你们评评理,我一个女鬼,难道
还能比他们录取的那个老头更不符合要求吗?!”
众鬼连连摇头,纷纷帮忙谴责:太过分了!这明显就是在敷衍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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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阳间的社畜果然好辛苦。这工作都还没有开始做呢,就已经遭受了区别对待。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压榨我们呢……”
鬼群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老太太鬼更是挥舞着自己的裹脚布,悲伤的坐在喷泉池边抹泪。
“呜呜……呕……我的命……呕……好苦啊……”
柯行舟:“……”
简直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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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家。
忙碌了一圈回到这里,已经快到凌晨。
别墅区大部分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柯家的一楼客厅却还亮着灯。
谢鞍现在看见跟柯家有关的东西就犯嘀咕,总觉得这灯留得十分凶险,因此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还在试图邀请柯行舟去自己家住:
“……真的,哥。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家吧?我们家所有人都特别欢迎你,而且虽然房间不多,但我们两个不是朋友吗?一起睡觉多正常呀!我从初中开始就带朋友回家一起睡觉啦!”
柯行舟:“……”
前座的司机频频抬眼张望,柯行舟都不敢面对后视镜里那过于火热的八卦目光,低咳一声道:“不必了,我在柯家还有别的事。”
然而前不久才被这个理由唬过,现在的谢小鞍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骗了。
他还记得柯行舟偷偷跟聂辰约定见面却不告诉他的事情,娃娃脸皱成个包子:“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所以才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跟别人的关系还发展得那么快。
聂先生都能跟他说悄悄话了!
谢鞍越想越觉得委屈,总觉得自己成了这场友谊里面没有姓名的那一个人,眼睛瞬间就红了,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满了泪水。
前座司机的八卦之魂也差点压制不住,后视镜都已经阻止不了他的好奇心了,柯行舟注意到司机借着拿烟的小动作偷偷抓起了手机,飞快的敲击按键。
“嗒嗒嗒”的按键音几乎都要盖过谢鞍小声的抽泣。
柯行舟:“……”
柯行舟哭笑不得:“没有的事。我在柯家真有事,正事。”
谢鞍眨巴两下眼睛:“真的吗?”
他眼窝子浅,这一下倒是好哄,柯行舟只是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泪花瞬间就收了回去。
谢鞍破涕为笑:“那我就不打扰哥了!哥你办完正事记得来我家啊,我的床可干净了!我以前朋友来了都说香,还说跟跟我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呢!”
“……”柯行舟听见前两句的时候还在笑,听见最后一句,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看着谢鞍毫无杂质的大眼睛,欲言又止了几次,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你下次还是不要让他们跟你一起睡了。”
“咦?”谢鞍疑惑的挠挠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因为是柯行舟说的,他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转头就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哥说以后我的床只有他能睡!】
配图是今天他心血来潮,拉着柯行舟的手腕进拍摄基地的时候,在路灯下拍的照片。
聂家,聂辰刚刚从老爷子的书房退出来,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他已经忙碌了一整天,天色都快重新亮起来了,但却依旧不能休息。
接过刘特助送上来的浓缩黑咖啡,聂辰捏了捏眉心,又跟刘特助交流了一下明天的行程,随后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眉眼间的疲惫减淡了一些。
“你最近的表现不错。”他难得夸奖,“下个季度开始涨薪50%,跟财务部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来找我签字。”
刘特助跟着熬到现在,整个人也疲惫到不行,听见这话瞬间满血复活,后背都挺直了些:“谢谢聂先生!”
聂辰颔首,示意刘特助可以回去休息了,同时打开手机打算刷刷朋友圈。
他今天借交朋友的名义加上了谢鞍的微信。虽然清楚以柯行舟的个性,多半不会让刚认识的朋友给自己拍照,但还是下意识的打开想刷一刷。
他没对在谢鞍的朋友圈里看见柯行舟这件事抱多大的希望,然而就在点开谢鞍朋友圈的下一秒,他的视线猛然顿住——
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刘特助刚走到门口,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转身。
看清楚身后的情形,他当即脸色大变:“聂先生,您的手!这咖啡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碎了?!”
还是什么全球限量的呢,几百万买来还不如小商品市场两块钱的杯子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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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舟在柯家安稳的睡过了整个白天。
真假少爷的舆论翻转,给柯家的公司带去了不大不小的麻烦,柯正业跟柯辰逸直接住在了公司那边,忙得不可开交。
柯太太倒是很想跟这个儿子交流感情,但她之前给自己安排的行程太满了,各种美容项目和健身项目,容不得任何差池。
在维持美貌和柯行舟之间,她只犹豫了几分钟,就愉快的选择了先出门。
这毕竟是柯行舟从小到大生活的家,现在老柯也说不打算跟他断绝关系了,这孩子总不能自己离家出走。
一家三口都不在家,柯元白原本就对昨天柯行舟挨的那一顿骂心有愧疚,问了管家得知柯行舟接近天亮才回来,就更不好去打扰他睡眠了。
跟管家打听清楚健身房的位置,柯元白正打算过去锻炼,忽然听见了一声接一声的猫叫。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眼熟的黑白猫头从竹编篮子里钻了出来。
“这是行舟少爷的猫。”管家见状连忙解释,“我看行舟少爷太累了,这猫叫声又大,怕吵醒他,就把它带了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在叫,不愿意喝奶也不愿意吃东西……”
老管家为难的看着奶牛小猫,
不得不承认他的职业生涯在这只小奶猫身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行舟少爷小时候可比它乖巧多了。
刚这么想完,奶猫突然竭尽全力的大叫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爪子还一勾一勾的。
老管家:“……?”
柯元白看着小奶牛的样子,迟疑片刻开口:“……它听见你骂它了。”
老管家惊讶的看过来:“二少您还听得懂猫说话?”
“……没有。”柯元白默默移开目光,“凑巧听柯行舟说过罢了。”
录节目的地方一共就那么大,遇到团体活动,他就是想躲柯行舟都躲不开。何况他那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视线就总是不自觉的往柯行舟身上飘。
几次下来多少会不小心听到他跟谢鞍他们的对话。
当时好像是他们队伍里一个叫陆德本的选手想要摸摸猫的脑袋,结果离着还有半米远,小猫突然大叫了一声。柯行舟说小猫听见陆德本在心里骂它了,另外两个选手还不信。
刚刚小猫的叫声跟那时候有点区别,没有那么生气,但显然也是不怎么高兴的。
果然老管家跟小奶牛道过歉,表示自己不会再把它跟柯行舟小时候作对比之后,奶牛小猫的叫声就温和了许多,频率也没有之前那么急了。
老管家啧啧称奇。
伸手试探性的摸了摸猫脑袋,小奶牛十分受用,没多久就手脚并用的爬上他的手掌,窝进他掌心埋头睡着了。
老管家只觉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又回忆起曾经:“行舟少爷小时候也是这样。特别聪明,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但是又很粘人,一会儿看不见人就要摇铃铛。”
行舟少爷小的时候,也是全家人掌心里的宝贝。
不说太太,大少当时还在上小学,每天回家都会给他带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就连先生的脾气都没有现在这么暴躁,时不时还将行舟少爷扛在肩头,带他玩“坐飞机”的游戏。
柯元白听着老管家絮叨以前的事情,心里莫名的并没有多少不快的情绪。
他看着那毛茸茸圆滚滚的猫头,迟疑了一会儿也没忍住,伸手摸了两下。
奶牛小猫大约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肉乎乎的耳朵不高兴的甩了甩,整只猫越发往老管家的掌心埋了进去。但也没有拒绝柯元白的抚摸,第二下的时候甚至主动蹭了他一下。
柯元白怔怔的看着奶牛小猫。
柯行舟小时候……也是这样么?
楼上,柯行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精致的眉眼忽然皱了起来,四肢也不安分的动了动。
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伸手在真丝床单上摸索了一阵,神色越来越不安,眼睫飞快的抖动着,仿佛随时都要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好在就在他即将苏醒的前一刻,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片略微粗糙的面料。
柯行舟迅速揪住枕套的边缘,紧紧蹙起的眉心松
开,侧头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纤长瘦弱的身体却越发紧密的缩成一团,在一米八的大床中间只占了个角落。
“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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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醒来的时候找到管家,确认了一下奶牛小猫的情况,发觉这小东西的脑袋顶上好像秃了一块。
柯行舟:“?”
他有些疑惑,但还没满月的小猫,毛本来就没有长齐,头顶的毛长得比较慢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便没有放在心上。
带着猫下楼吃了顿迟来的早饭,柯行舟见家里静悄悄的,问管家:“柯正业呢?”
管家汗颜,心道这么不客气的称呼要是被先生听到了,肯定又要生气了。
“公司那边比较忙碌,先生昨天直接睡在那边了。大少也是。”
“两个都不在?”柯行舟眉头蹙起,看了看老管家,片刻后又松开,“也行,这样更方便一点。”
管家:“……?”
什么也行?什么方便?
老管家不明所以的看着柯行舟站起身,径直上了楼梯,朝着柯正业的书房走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二楼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柯行舟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时,手上拎了一块比他人还高的厚重木板。
老管家十分欣慰:“行舟少爷的身体越发好了。”
小时候吹个风都要感冒的,如今竟然也能举起这么大块、这么厚的木板了!
正感慨着乡下的生活真是艰苦,当初白白软软小少爷,如今竟然也锻炼出了这般有力的体格,也不知道是在乡下吃了多少苦。
老管家泪盈于睫,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去再往上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块木板越看越眼熟。
视线迟疑的往下扫了眼,在一楼几个房间的门口停顿了片刻,老管家悚然一惊——
这不是书房的大门吗?!
当初柯正业为了保护他公司那点机密和财产,特意将书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加固过,这扇大门更是比其他房间的大门都要厚重两倍还多,就算是用电锯都得锯上一会儿,安装的时候还是三个大汉一起努力才勉强装好的。
行舟少爷怎么一个人就给搬下来了……不是,等等。
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老管家快步跑上楼,终于在看见洞开的书房大门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行舟少爷这怎么好像是在拆家?!
“行舟少爷!使不得啊!”老管家悚然一惊,在柯行舟打量书房中央一个巨大的古董水缸时,果断扑上去制止,“先生的书房里面都是公司机密和重要物品,连太太和大少都不让随便进入的!”
柯行舟不为所动,依旧观察着面前的陶瓷水缸。
古董的确是真古董。
柯正业早年去地摊淘货被狠狠地欺骗过几次之后,在这方面就很舍得下血本,一向都是去正规拍卖会进货的,所以家里基本上都是真东西。
柯行舟的关注点也不在水缸本身。
这水缸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估计是为了好看一点,水里还养了几株睡莲。
只是也不知道是疏于照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缸里的睡莲半死不活的趴在水面上,非但没有任何美感,干枯的枝干反而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水缸上了。
——柯行舟今天非要回家,的确是有正经事要办的。
柯正业他们去乡下找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柯正业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黑气,连带着柯太太跟柯辰逸的运势都有些下降,做事总是达不到自己的预期。
先前他只当是柯正业近几年造的口业太多,口无遮拦才会导致这种情况,看在过往因果的面子上提醒了他好几次,让他少骂人。
奈何柯正业压根管不住他那张嘴,动不动就发火,反倒让霉运应验得更加早了。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柯行舟劝了几次对方都不听,本来都不想管了,谁知这次重新住进柯家,才发现柯正业倒霉的根源并不只是因为“祸从口出”。
书房的位置代表一家之主的运势,如果不是柯正业昨天胡搅蛮缠了一番,这书房他昨天就要进来整顿一番的。
柯行舟看着水缸里的蔫哒哒的莲花,眯了眯眼。
水在风水中是招财的属性,瓷器更是汇聚生气、化解煞气的常用物品,但这两样东西都只有放对地方才有用。
柯正业这书房光线被挡,白天也需要灯光照明,缸中现在又有死物,非但不能招财,反而成了个汇聚阴气的煞局。
但要影响柯家一家人的运势,却不是这种简单的风水局能做到的。
柯行舟眉心一动,朝老管家道:“跟柯正业说一声,这个水缸我搬走了。”
说着便弯下腰,把住水缸的两边,竟是就要这么将水缸抬起来。
老管家:“?!!”
老管家哪能真的让他搬走,连忙拉住柯行舟的胳膊,左一句“使不得”,右一句“万万不可”,但又不敢在柯行舟发力的时候上前拦人,生怕柯行舟一个不小心就受伤了,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哎呀!行舟少爷!您要不然搬点小东西算了?这古董水缸价格便宜但体积太大,先生一回来肯定立马就发现了,到时候又要生您的气了!”
他见阻拦不了柯行舟,目光在四周扫了扫,忽然灵光一闪,指了指博古架上那一整排的精巧文物:“我给您拿这个怎么样?这东西虽然小,价格可不低!比您拿的水缸更划算!”
“要不您看这个文物鸟呢?这个更贵!先生可喜欢啦!”
……
远在公司开会的柯正业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先前被柯行舟“诅咒”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感觉,他对这种预感已经非常熟悉了,此时一下子闭上嘴巴,狐疑的左右看了看。
开会众人见状也是脸色一变,瞬间警惕起来。
又开始了?
然而自从上次投影仪无故脱落,砸中柯正业的脚趾之后,会议室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重新规划过了。
柯正业的头顶没有任何可能砸下来的东西,就连桌角都安排上了防撞条,上次不知情的供应商过来,还笑说他们公司对孕妇员工真好,连办公室的防护都做得这么到位。
实际上只是柯正业不小心在这里磕过大脚趾而已。
柯正业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可疑凶器,心下却一点也不安定。
那小子的“诅咒”向来是很灵验的,现在不应验,之后说不定要倒更大的霉。
他缓缓伸手,想喝口茶水冷静冷静,谁知道刚来的实习生看他刚才四处张望,以为他就是在找茶杯,热心的帮他把茶杯往跟前递了递。
柯正业这么一伸手,直接伸进了滚烫的茶水里。
“……啊啊啊啊烫烫烫烫烫!!”!